陈云如何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
陈云如何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
江泰然
【内容提要】 土地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时期，陈云便认为毛泽东政治、军事都很行，是“中国革命的旗帜”。1981年3月，他在同《决议》起草人谈话时，对毛泽东作了高度评价，如认为毛泽东“培养了一代人”。同时，他与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一道，从党和国家的根本利益出发，主张“敲定”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建议《决议》中增加建国前28年历史的段落，为邓小平指导起草《决议》起了重大作用。陈云在如何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如正确评价毛泽东的功过是非、坚持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维护毛泽东形象等方面作出了独特贡献。他正确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也给后人带来了很多启示，诸如：毛泽东思想不等于毛泽东的思想，评价中共领袖人物应该实事求是，重视调查研究并提高决策能力。
毛泽东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陈云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杰出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共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和以邓小平为核心的中共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毛泽东逝世后，针对党内外非议毛泽东、否定毛泽东思想的现象，陈云与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道，从党和国家的根本利益出发，主张“敲定”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正确评价毛泽东的功过是非，坚持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陈云在如何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方面作出了独特贡献。
一、毛泽东政治上、军事上都很好
1933年，陈云与毛泽东在中央苏区相识，对毛泽东并不了解。但是，到了1935年遵义会议前后，陈云对毛泽东的思想和精神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他对毛泽东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费尽心血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精神非常佩服，认为毛泽东“非但聪敏，且有才能”，“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人才”。
陈云1935年秋在莫斯科写的《随军西行见闻录》（以一名被红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医口气而写的——作者注）中写道：“毛泽东似乎一介书生，常衣灰布学生装，暇时手执唐诗，极善词令。我为之诊病时，招待极谦。朱德则一望而知为武人，年将50，身衣灰布军装，虽患疟疾，但仍力疾办公，状甚忙碌。我入室为之疹病时，仍在执笔批阅军报。见到我，方搁笔。人亦和气，且言谈间毫无傲慢。这两个赤军领袖人物，实与我未见时之想象，完全不同。”①[①《陈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页。]“欲问赤军何以能克服困难？我以为赤军中确有一些领袖，这些领袖，非但聪敏，且有才能。譬如朱德、毛泽东为赤军之首倡者，在各省军队及南京军之不断围攻与物质条件如此困难情形之下，对战七八年，竟以少数赤军而组成现在几十万赤军，这确非易事。我觉得朱毛非但是人才，而且为不可多得之天才。因为没有如此才干者，不能做成这样大的事业。”①[①《陈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8页。]1935年10月15日，陈云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会议上所作的《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中指出：“我们党能够而且善于灵活、正确地领导国内战争。像毛泽东、朱德等军事领导人已经成熟起来。我们拥有一支真正富有自我牺牲精神、英勇无畏、为实现共产国际总路线而斗争的干部队伍。”②[②《陈云文集》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34页。]
延安时期，陈云在毛泽东领导下工作，他与毛泽东共事的时间越长，对毛泽东的思想和工作方法的理解越准确深刻，并深深被毛泽东身上焕发出的那种探索与奋斗精神所鼓舞。同时，陈云非常重视研读毛泽东的著作特别是哲学著作。他说，他学习毛泽东的哲学著作，受益很大。毛泽东亲自给他讲过三次要学哲学。他在延安的时候，把毛泽东的主要著作认真读了一遍，这对他后来的工作有很大影响。
1941年10月8日，陈云在中央书记处工作会议上发言指出：过去我认为毛泽东只是军事上很行，因为长征中遵义会议后红军的行动方针是他出的主意。毛泽东写出《论持久战》后，“我便了解了他在政治上也是很行的，实际上毛泽东政治、军事都很好。”③[③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传》（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330页。]10月22日，陈云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发言，谈到了对毛泽东的认识过程，他说：遵义会议前后，我的认识有一个过程，会前不知道毛主席和博古等的分歧是原则问题。进入苏区前，对毛主席“是不熟悉的，且听说是机会主义”。见面后，认识上有变化，感觉他经验多。遵义会议后，开始知道毛主席懂军事，红军南渡乌江后，才佩服他的军事天才。到莫斯科及回国后直至十二月会议，在独立自主问题上、徐州会战问题上，对他“才了解的完满”，认为“毛主席是中国革命的旗帜”。
1942年元旦，中共中央在延安杨家岭举行新年团拜会，陈云出席团拜会并发表讲话，他说：“中国共产党成立已20多年，经历了各种严峻的考验，有成功，有失败。现在看来，最大的成绩，就是我们党培养出了一个领袖，我们选择了这个领袖，就是毛泽东同志。”④[④邓力群著：《延安整风以后》，当代中国出版社1998年版，第4页]
1943年春，陈云因疲劳过度，经诊断患了心脏病。3月11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工作会议根据医生的建议，决定他休养一段时间。毛泽东为照顾陈云养病，将他由杨家岭迁至毛泽东的住地枣园居住，陈云在此治疗休养了一年。一年里，陈云更多的精力是用在学习上。他研读了毛泽东的著作和起草的文件、电报。1990年1月24日，陈云在同浙江省党政军负责同志谈话时指出：“在延安的时候，我曾仔细研究过毛主席起草的文件、电报。当我全部读了毛主席起草的文件、电报之后，感到里面贯穿着一个基本指导思想，就是实事求是。那么，怎样才能做到实事求是？当时我的体会就是十五个字：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⑤[⑤《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71页。]
由此可见，陈云对毛泽东的认识有一个过程，特别是遵义会议后，他认为毛泽东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很好。毛泽东对陈云影响很深，并受到他的敬重。陈云的子女回忆道：“父亲长期工作在党和国家的领导层。他告诉我们，对他的思想和工作方法影响最大的是毛泽东同志。”①[①陈伟力等：《坚持实事求是与创造性探索的一生》，《求是》2005年第11期。]
二、毛泽东培养了一代人
陈云关于正确对待历史和评价毛泽东的是非功过，以及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多次谈话，为起草新中国建立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提出了应该遵循的指导思想的基本点。1980年11月上旬，陈云先后两次同《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下称《决议》——作者注）起草小组的负责人谈《决议》的起草问题。对毛泽东的错误，陈云实事求是地指出：“毛泽东的错误问题，主要讲他破坏民主集中制，凌驾于党之上，一意孤行，打击同他意见不同的人。着重写这个，其他的可以少说。整个党中央是否可以说毛主席的责任是主要的。党中央作为一个教训来说，有责任，没有坚决斗争。假如中央常委的人，除毛主席外都是彭德怀，那么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应该作为一个党中央的集体，把自己的责任承担起来。对毛泽东的错误，地方有些人负有相当大的责任。毛泽东老讲北京空气不好，不愿呆在北京，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不愿同中央常委谈话、见面。他愿意见的首先是华东的柯庆施，其次是西南，再其次是中南。”②[②钟文编著：《百年陈云》，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2005年版，第382页。]1981年3月，陈云又同《决议》起草人之一的邓力群谈话，对毛泽东作了如下评价。
1、“培养了一代人”。陈云指出：“从遵义会议到抗日战争胜利，毛泽东同志的一个无可比拟的功绩，是培养了一代人，包括我们在内的以及‘三八式’的一大批干部。现在这些人在全国各个岗位上都担负着重大的责任。这是一件极大的事情。”③[③《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页。]陈云这里所说的毛泽东“培养了一代人”，同邓小平所说的“七大规定毛泽东思想为全党的指导思想。我们党用毛泽东思想教育了整整一代人，使我们赢得了革命战争的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④[④《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00页。]是一致的。毛泽东培养了一大批领导骨干，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取得成功的组织保证。
2、“我们党里头没有第二个人写出这样好的著作”。陈云指出：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同志写了许多重要的著作，例如《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战争和战略问题》、《新民主主义论》等等。我们党里头没有第二个人写出这样好的著作。这是了不起的功绩。”⑤[⑤《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页。]毛泽东在这一时期所写的一系列政治、哲学、军事等著作，是毛泽东思想形成的一个重要标志。毛泽东对中国革命最大的贡献是创立了毛泽东思想。
3、“提倡学马列著作，特别是学哲学”。陈云指出：“延安整风时期，毛泽东同志提倡学马列著作，特别是学哲学，对于全党的思想提高、认识统一，起了很大的作用。”⑥[⑥《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5页。]1941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干部会议上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开始了党的高级干部的整风学习；次年2月，他又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和延安干部会议上作了《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的报告，开始了全党的整风学习。整风运动是一次全党范围内的普遍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教育运动和思想解放运动，为党的七大的召开准备了条件，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奠定了思想基础。
4、具有“一整套理论和政策”。陈云指出：“毛泽东同志正确处理西安事变，并制定了抗日战争期间我们党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包括同国民党又联合、又斗争，坚持独立自主立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毛泽东同志的一整套理论和政策，是总结了陈独秀、李立三、王明的错误教训得出来的，对中国革命的胜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①[①《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4－285页。]回顾党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出，毛泽东集中全党的智慧而制定的一整套路线、方针和政策，对中国革命的最终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
5、通过实践建立了“在党内的威望”。陈云指出：“毛泽东同志在党内的威望，是通过长期的革命斗争实践建立起来的。即使毛泽东同志犯错误的时候，许多老干部被整得那么厉害，可是大家仍然相信他，忘不了他的功绩，原因就在这里。老一代人拥护毛泽东同志是真心诚意的。”②[②《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5。]这说明毛泽东是为大局着想的，具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综上所述，陈云从五个方面对毛泽东的评价和他历次对毛泽东的看法一样，都是客观公正的，都是实事求是的。特别是在第一个方面指出的毛泽东一个无与伦比的功绩是“培养了一代人”，在当时和以后都是有重大意义的。
三、正确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
1、提出“敲定”毛泽东的历史地位。
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后不久，陈云对如何正确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有过多次讲话，指出要历史地、全面地、辩证地评价革命领袖的功过、得失。1979年1月4日，他在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的讲话中明确指出：“我们党从1921年成立，到现在已经快58年了。中国共产党是胜利了的执政党，是毛泽东同志领导我们党取得了伟大胜利。邓小平同志对毛泽东同志的功绩概括得很清楚，他说：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毛主席，我们党很可能还在黑暗中苦斗。民主革命胜利后，恢复经济和社会主义改造，都很成功，但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也有缺点和错误。为什么？因为没有自己的经验，光有别人的经验不行。要求革命领袖没有缺点、错误是不可能的，是空想。”③[③《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42页。]
针对国内外一些人在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这个问题上的疑问，1979年3月6日，陈云在会见来访的马来亚共产党总书记陈平的谈话中指出：关于对毛泽东的评价问题，“文化大革命”不能说毛泽东没有一点责任，但我们对毛主席的评价，不会像赫鲁晓夫对斯大林那样。在这个问题上，要平心静气，要掌握分寸，慎重考虑，不能感情用事。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也是世界的问题。①[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237－238页。]为了防止今后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否定毛泽东，陈云主张在《决议》中把毛泽东的历史地位“敲定”下来。陈云解释说，敲定是上海话，敲是推敲的意思，定是确定的意思，就是说，反复推敲，反复斟酌，使它能够站得住，经得起历史的检验。1980年7月3日，胡乔木在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起草《决议》的发言中指出：“陈云同志讲，一定要在我们这一代人还在的时候，把毛主席的功过敲定，一锤子敲定。一点一点讲清楚。这样，党的思想才会统一，人民的思想才会统一。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将来就可能出赫鲁晓夫，把毛主席真正打倒，不但会把毛主席否定，而且会把我们这些作含糊笼统决议的人加以否定。因此，必须对这个问题讲得很透彻。”②[②胡乔木著：《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640页。]
2、建议加写建国前28年历史的段落。
新中国建立后的头七八年，毛泽东的历史功绩是有目共睹的。但在1957年反右派扩大化之后，他犯的错误越来越多，从时间比重上看，说建国以来27年毛泽东的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历史根据就不够充分，说服力也不够强。为了更好地“敲定”毛泽东的历史地位，陈云建议增加回顾建国前28年历史的段落。他充分意识到，肯定毛泽东在建国前28年历史中的伟大贡献，对于全面评价毛泽东有至关重要的意义。1981年3月24日，陈云同前来探望的邓小平谈话时提出：要专门加一篇话，中央要提倡学习。邓小平认为这个意见很好，并转达给《决议》起草小组负责人。
1981年3月，陈云又同《决议》起草人之一的邓力群谈话，具体阐述增写建国前28年历史的理由，他说：“《决议》要按照小平同志的意见，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使大家通过阅读《决议》很清楚地认识这个问题，就需要写上党成立以来60年中间毛泽东同志的贡献，毛泽东思想的贡献。因此，建议增加回顾建国以前28年历史的段落。有了党的整个历史，解放前解放后的历史，把毛泽东同志在60年中间重要关头的作用写清楚，那么，毛泽东同志的功绩、贡献就会概括得更全面，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也就有了全面的根据；说毛泽东同志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说毛泽东思想指引我们取得了胜利，就更能说服人了。”③[③《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3－284页。]
中共中央采纳了陈云这一建议，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加写了《建国以前二十八年的历史回顾》这一部分，充分肯定了毛泽东在重要历史关头的巨大作用。陈云增写建国前28年历史的建议，对“毛泽东的功绩是第一位的”这一论断的说服力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背景和生动素材，对维护毛泽东的历史地位产生了深远影响。
3、为邓小平指导起草《决议》起了重要作用。
1980年3月19日，邓小平同《决议》起草小组的负责人胡耀邦、胡乔木、邓力群谈话时指出：中心的意思应该是三条。第一，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第二，对建国30年来历史上的大事，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要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包括一些负责同志的功过是非，要做出公正的评价；第三，通过这个决议对过去的事情做个基本的总结，这个总结宜粗不宜细。“总的要求，或者说总的原则、总的指导思想，就是这么三条。其中最重要、最根本、最关键的，还是第一条。”①[①《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93页。]
1981年3月26日，邓小平对起草小组负责的邓力群说：“前天我去看陈云同志，陈云同志对修改决议稿又提了两条意见。一是专门加一篇话，讲讲解放前党的历史，写党的60年。60年一写，毛泽东同志的功绩、贡献就会概括得更全面，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也就有了全面的根据。这个意见很好，请转告起草小组。二是建议中央提倡学习，主要是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重点是学习毛泽东同志的哲学著作。陈云同志说，他学习毛泽东同志的哲学著作，受益很大。毛泽东同志亲自给他讲过三次要学哲学。他在延安的时候，把毛泽东同志的主要著作认真读了一遍，这对他后来的工作关系极大，现在我们的干部中很多人不懂哲学，很需要从思想方法、工作方法上提高一步。《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战争和战略问题》、《论联合政府》等著作，选编一下。还要选一些马恩列斯的著作。总之，很需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了。也要学点历史。青年人不知道我们的历史，特别是中国革命、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这些意见，请你报告胡耀邦同志。历史决议中关于毛泽东同志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贡献，要写得更丰富，更充实。结束语中也要加上提倡学习的意思。”②[②《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03－304页。]陈云的意见受到邓小平的重视，邓小平将陈云的意见转告了起草小组，而起草小组又在《决议》中充分采纳了陈云的意见。这些情况表明，陈云在正确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是很大的。
四、几点启示
1、毛泽东思想不等于毛泽东的思想。
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的思想，在七大之前党的领导人的讲话和论述中，都是指同一个概念。即使是刘少奇在七大上作的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所概括的毛泽东思想体系的内容也还是指毛泽东的思想，并不包含党的其他领导人的思想。刘少奇说，毛泽东思想“是我们党的唯一正确的指导思想，唯一正确的总路线”，“是中国人民完整的革命建国理论”。“这些理论，表现在毛泽东同志的各种著作以及党的许多文献上。”紧接着，刘少奇用九个“关于”详细论述了毛泽东思想这一理论的具体内涵。从内容上和逻辑上看，刘少奇所说的“著作”、“文献”其实是同一个意思，都是特指毛泽东撰著的或起草的。刘少奇在报告中还说道：毛泽东思想是“关于整个中国历史与中国革命的全部有系统的科学理论，这种理论只能由中国无产阶级的代表人创造出来，而其中最杰出最伟大的代表人，便是毛泽东同志”③[③《刘少奇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35页。]。我们认为，他这里所说的“毛泽东思想”指的还主要是毛泽东的个人思想。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说：“我们党在延安时期，把毛主席各方面的思想概括为毛泽东思想，把它作为我们党的指导思想。”①[①《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45页。]这就更能表明，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人，对毛泽东思想这一科学概念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到毛泽东思想是集体智慧的结晶，而是长时间里把毛泽东思想当作为毛泽东的个人思想而加以认识加以学习加以研究加以宣传的。
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决议》用六个“关于”指出毛泽东思想的内容，并对毛泽东思想概念作了科学概括：“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是被实践证明了的关于中国革命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②[②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读》上册，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32页。]只要把刘少奇的九个“关于”和《决议》中的六个“关于”放在一起加以比较，就可以看出，二者在毛泽东思想概念内涵的界定与阐述上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
七大之后到党的八大，仍然存在着对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的思想是同一个概念的认识的情形，这是毛泽东在党内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地位与作用之使然。虽然从形式上说有不合理之处，但并不影响实际工作，更不影响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八大不提‘毛泽东思想’，丝毫没有影响毛泽东思想在全党的实际指导作用，丝毫没有影响毛泽东在全党的领袖地位，不论是党内还是在党外，当时也没有引起任何猜想和疑问。而且，毛泽东在全党、全国人民中的威望空前地提高了。”③[③逄先知、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1949－1976（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版，第535页。]不过，八大之后，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思想则被歪曲了，简单化了，形式化了，甚至庸俗化了，给党、国家和人民的事业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毛泽东的思想只能是毛泽东思想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作为个人的思想，是不宜被认定为或看作为党的指导思想的，党的指导思想只能是毛泽东思想，而不能是毛泽东的思想。这样一个认识必然带来这样一个启示：任何时候都不能把以某个人命名的东西完全等同于某个人，如毛泽东思想就不能完全等同于毛泽东的思想。道理很简单，前者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党的指导思想；而后者则是毛泽东的论著，是毛泽东思想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以此来解释八大之后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思想脱离健康发展的轨道就不会显得那么唐突了。
毛泽东思想不等于毛泽东的思想。20世纪80年代，在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和评价毛泽东思想时，陈云是把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的思想严格区别开来的，这从他一系列的讲话中不难看出。
2、评价中共领袖人物应该实事求是。
评价中共领袖人物，要实事求是，不虚美，不隐恶；不为尊者讳。陈云在党的七大发言中就曾指出：“现在不要说有了正确的领导就不会犯错误了”，“我们相信毛主席，但绝不是盲从，盲从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对问题仔细地考查，翻来覆去地考查，这样不管毛主席在这里领导也好，离开毛主席也好，大体上不会犯大的错误，否则风潮一来，就又要犯错误。”④[④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传》（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101－102页。]
1977年9月28日，在纪念毛泽东逝世一周年之际，陈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坚持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的文章，充分肯定了毛泽东在中国历史上所建立的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所作出的伟大贡献。他认为：我们对毛泽东的最好纪念，就是要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认真学习和运用毛泽东思想，继承和发扬他倡导的党的优良工作方法和工作作风。文章指出：“实事求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作风问题，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的根本思想路线问题。我们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坚持毛泽东思想，就必须坚持实事求是。如果我们离开了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那么，我们就离开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而成为脱离实际的唯心主义者，我们的革命工作就要陷于失败。所以，是否坚持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实际上是区别真假马克思列宁主义、真假毛泽东思想的根本标志之一。”在这篇文章中，他还指出：“报刊上有些文章还是不懂得区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字句和实质，还不是满腔热情去完整地准确地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实质，用它作为具体分析具体问题的指南。”这篇文章所表达的基本思想，同邓小平在1977年4月10日致华国锋、叶剑英和中共中央的信中所提出的“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地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这一正确主张相一致，为后来兴起的思想解放运动定下了基调。
1978年12月22日，陈云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会上的讲话中又指出：“我认为，三中全会和在此以前的中央工作会议，开得很成功。大家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础上，解放思想，畅所欲言，充分恢复和发扬了党内民主和党的实事求是、群众路线、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优良作风，认真讨论党内存在的一些问题，增强了团结。”①[①《陈云文集》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453页。]
3、重视调查研究并提高决策能力。
要重视调查研究。重视调查研究，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也是毛泽东制定方针政策的基本方法。陈云特别重视毛泽东倡导的调查研究方法，并高度评价了毛泽东通过调查研究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历史贡献。他说：毛泽东在湖南农村作了深入的调查之后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就是一个光辉典范。毛泽东在《反对本本主义》中，一开头就提出“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真理，认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如在中央苏区，毛泽东写了《兴国调查》、《长冈乡调查》，制定了正确的土地政策。直到1961年，毛泽东还提出“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号召。陈云响应毛泽东的号召，于1961年六七月间亲自到上海市青浦县小蒸公社进行调查研究，同年8月8日写出《青浦农村调查》，提出一些农村工作政策性的意见。
不要天天喊万岁，做决策要依据实际情况。1956年11月19日，陈云在《做好商业工作》的讲话中就曾指出：“如果人家天天喊万岁，一出错就是大错。”“例如，建设武汉长江大桥，如果有毛病不指出来，一味地高呼万岁，一下垮了就不得了。宝成铁路修通了，只是高呼万岁，现在老塌方。”②[②《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3页。]“我们共产党必须天天关心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人是要吃饭的，不能天天靠吃马列主义过活，一天不吃饭，肚子就饿得哇哇叫。”③[③《陈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3－34页。]陈云多次强调：“我们做工作，要用90%以上的时间研究情况，用不到10%的时间决定政策。所有正确的政策，都是根据对实际情况的科学分析而来的。有的同志却反过来，天天忙于决定这个，决定那个，很少调查研究实际情况。这种工作方法必须改变。要看到，片面性总是来自忙于决定政策而不研究实际情况。”①[①《陈云文选》第3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34页。]
201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将迎来建党90周年纪念日。陈云从20世纪30年代起与毛泽东相识相知，到70年代毛泽东去世，长达40多年。可以说，陈云对毛泽东非常了解，毛泽东对他也非常了解。在七届七中全会上，毛泽东对陈云评价很高：“我看他（指陈云——作者注）这个人是个好人，他比较公道、能干，比较稳当，他看问题有眼光。我过去还有些不了解他，进北京以后这几年，我跟他共事，我更加了解他了。不要看他和平得很，但他看问题尖锐，能抓住要点。”②[②《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12页。]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陈云是实事求是的，是客观公正的，虽然他的评价已成为历史，但对我们正确认识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是有很大启示的，值得认真学习和深入领会。
（江泰然系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部副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