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北平財經工作的回憶
油畫《和平解放北平》
1948年9月底，成立了華北人民政府，我任財政部長。
1948年12月13日，接到華北局書記薄一波電話，要我馬上去他那裡，有要事相談。我立即前往。一波對我說：“東北野戰軍大部已入關，華北野戰軍亦向平津靠攏，平、津很快就要解放。中央已任命彭真同志為北平市委書記，李葆華同志為副書記，葉劍英同志為北平軍事管制委員會主任兼北平市長﹔並指派你跟隨葉劍英同志負責接管北平財經工作。任務緊迫，今天就走。先到石家庄，劍英同志在那裡等你。至於你這次去北平的具體任務如何，從石家庄怎樣走法，劍英同志在石家庄有安排，會告訴你。”我回到華北財政部，立即找到剛從北平撤出來的地下黨員劉正言（現任財政部辦公室秘書）和兩個警衛員隨我前去當天到了石家庄。
我們到石家庄已是深夜了，住在市政府招待所。第二天早晨，葉劍英因有其他要事，派北平軍管會、市委秘書長韓鈞見我，傳達劍英的指示，說：“時間很緊，給你們一輛卡車，今天就走，先到保定。工作任務、組織機構、人事等等，到那裡后再說。”我們當天傍晚出發。因為平漢鐵路線保定以南一段破壞嚴重，又為了防敵機轟炸，繞道唐縣去保定。15日黃昏到達保定，住在一個監獄的大院裡。翌日一早，我去見葉劍英、彭真，話沒多談，當日繼續北上，到達涿縣。在涿縣住了兩三天。這時劍英才把接管北平的機構、人選的安排輪廓告訴了我。軍管會下設三個部門：一是北平市政府，副市長是徐冰，秘書長和各局長還沒有定，他們主要接管舊市政府，組成我們的新市政府﹔二是物資接管委員會，由葉兼主任，蘇井觀和我為副主任，負責接管市政府外的其他一切軍政機關、財經公共事業、銀行等部門﹔三是文教接管委員會，主任是錢俊瑞，沙可夫為副主任，負責接管學校、圖書館、文化設施等單位。劍英還說：“物資接管工作包括內容很多、很復雜，你是搞財經工作的，主要靠你多做些工作。”我問他物資接管委員會的組織下屬機構和干部配備是否已經定了，他說：“還沒有來得及研究，以后再商量”。
時間緊迫。聽說傅作義正在收縮兵力，北平四郊的通縣、黃村、豐台、長辛店、門頭溝、石景山、昌平等重要地點已全部解放，我們需要趕快北上進駐長辛店，開展工作。到長辛店后，正碰上傅作義部隊反攻南苑機場，炮聲隆隆，這裡不安全，住了一天，18日即退駐良鄉縣城。物資接管委員會駐在縣城西南角一個大戶的院子裡。在這裡，立即開始工作。
一、配備干部，正式成立物資接管委員會
到良鄉后，中央、華北局從各地區調派的干部已經陸續報到。截止12月底，約到1000余人。到1949年1月底，已近2800人。干部的來源，大體上有三個方面：一是中央調來的，大多數是領導干部﹔二是從華北機關和冀中、北岳、冀南來的，其中除部分是領導干部外，大多數是中下層骨干﹔三是華北局城工部劉仁從平、津動員來的地下黨員、進步學生、工人和知識分子，他們熟悉城市，了解平津情況。
物資接管委員會經過軍管會批准，正式成立。委員名單，除葉、蘇、戎三人外，還有王諍、劉建章、童陸生、徐馳、張雲天、趙介、韓克寧、石金奎、程宏毅、趙子尚、李公俠。物資接管委員會下設五個部，部下又分設若干處。（1）財經接管部，部長由我兼，下面有財政接管處，處長趙子尚，副處長彭濤﹔金融接管處，處長張雲天，副處長賈星五、殷玉昆、秦炎﹔企業接管處，處長徐馳﹔貿易接管處和城市供應指導處，處長趙介，副處長彭城、石金奎﹔農林水利接管處，處長陳鳳桐﹔后勤接管處（后改為接管部），處長韓克寧，副處長霍嘉霖、邱一適。（2）交通接管部，部長王諍，副部長劉建章，下面有鐵道處，處長劉建章（兼），副處長魯文﹔交通接管處，處長馬奔﹔電訊接管處（后改為接管部），處長王諍（兼），副處長王子綱﹔郵政接管處，處長成安玉。（3）衛生接管部，部長蘇井觀（兼）、副部長殷希彭、鮑敬恆，下設醫院接管處，防疫接管處，制藥廠接管處，市屬醫校接管處。（4）軍政接管部，部長童陸生，下設軍校接管處（軍校、營房等），司法接管處（法院、監獄等），軍政機關接管處（上述兩個部所設處的人選，我都記不起了）。（5）房地產接管部，副部長馬溪山，下面有房地產接管處，處長馬溪山（兼）﹔工商企業接管處，處長張通。物資接管委員會本部設秘書、人事兩處，負責人有劉正言、李成瑞和冀克等同志。
二、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整頓接管干部隊伍
我們的干部隊伍龐大，來自四面八方，工作經歷不同，思想水平不一，特別是絕大多數人對接管城市工作沒有經驗，不大了解黨的城市政策，有不少人甚至從未進入過大城市，連城市的普通生活常識都不懂。不經過教育整頓，很難完成任務。可能還要出大差錯。因此，軍管會的領導要求對干部進行深入的政策教育、時事教育和紀律教育，還要講一些城市生活常識。思想統一，步調一致，才能很好地完成接管任務。
在政策教育方面，要求大家認真學習中國人民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1948年12月23日布告《約法八章》。八章就是黨的八項城市接管政策，不但被接管的舊機構人員要遵守，我們接管人員更要模范地遵守。葉劍英、彭真等領導同志多次向大家做報告，講解八項接管政策，反復說明道理。使大家明白，我們是代表黨和人民去接收城市、管理城市的，不僅要懂得並要不折不扣地執行黨的城市政策，還要接受人民群眾的監督，讓全國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看到，我們中國共產黨人的接管與國民黨的“劫收”是完全不同的，我們是完全有能力有辦法接管好大城市的。
在時事教育方面，主要學習新華通訊社播發的社論《將革命進行到底》和《毛主席關於時局的聲明》。要求大家充分理解解放戰爭的第三年已經面臨著全面的勝利，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就要徹底摧毀蔣介石的反動統治政權，著手建立一個嶄新的新中國，由人民當家作主的新的人民政權。我們對北平的接管就是這個新天地的開端，要求大家滿懷革命熱情去完成這個任務。
在紀律教育方面，重新學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學習軍管會的入城守則。要求大家堅決做到“一切繳獲要歸公”，不拿一針一線，不動一草一木，模范地遵守紀律。對一些農村來的干部和戰士，請來自城市的同志向他們介紹一些城市生活常識，電燈、電話、電車、電梯，交通規則，文明禮貌等諸般生活瑣事，使他們思想有准備，很快適應。不鬧笑話，不出“洋相”。
在我們與傅作義將軍達成和平解放北平的協議之后，又特別進行了一次和平接管的教育。因為和平解放與戰爭解放不同，對方是起義，站到人民這一邊來了，已成為一家人，是主動的移交，和平的接收。因此態度要和藹，避免盛氣凌人。事實証明，以上這些教育，對接管工作起了很好的思想保証作用。
三、調查研究接管對象，進行接管准備
首先是調查研究接管對象，有多少個單位，隸屬關系如何，在什麼地方，主管單位負責任的人是誰，以及人員、設備、物資等情況。資料來源，主要依靠地下黨組織提供，還有搜集到的文獻資料、電話簿等。地下黨組織力量特別強的電信局，曾把該局的情況和處以上人員的名單、簡歷都整理出來送到良鄉。我們根據這些情況，按照政策界限，一個單位一個單位地仔細審查，確定應否接管，歸誰接管，並匯編成冊，共計1061個單位，印發各接管部、處，據以核實接管。
與此同時，我們著手對已解放的郊區大中型企業、事業單位和倉庫進行接管，為進城接管取得經驗。這也是一種准備。北平的一些大企業多數在郊區，比如石景山鋼鐵廠、發電廠、門頭溝煤礦、琉璃河水泥廠、清河制呢廠、長辛店鐵路大廠、豐台倉庫、西郊農業試驗場、黃村、雙橋電台等，都是在1948年12月下旬陸續派人接管的。北平郊區是打下來的，是戰爭接管。12月15日郊區解放時，我們還沒有來，暫由部隊和解放區的地方政府派人接管。我們的人員一到良鄉，就派出鐵道、郵電、企業、農業接管處去接管。實際上他們是邊接管、邊學習、邊總結經驗。在郊區接管中順藤摸瓜，了解集聚了許多城內的情況資料。這一段工作對后來進城接管起了良好的先驗作用。
另一項准備工作是調集糧煤油鹽，保証生活供應。我們物資接管工作的任務是：一面接管，一面注意組織人民生活供應。估計到北平城被圍已久，生活用品供應不足，市場物價上漲，人民生活困苦，彭真、葉劍英一再指示，要及早准備調集糧煤油鹽，供應市場，平抑物價，解救城市人民的生活困苦。因此，我們特意成立了“城市供應指導處”，負責這項工作。並報經華北人民政府同意，確定從華北農村征收的糧油中，調集一部分糧食和食油，從門頭溝調集一部分煤炭，准備進城供應，大約夠全市200萬人將近一個月的生活需要。為了配合市場供應，還准備了7億元人民幣，以兌換收回國民黨發行的已大大貶值的金圓券，使人民幣迅速佔領金融市場。
為此，趙介、彭城等一到良鄉報到，就接受任務立即去張家口、冀中催調糧油﹔同時要求徐馳同志負責，迅速恢復門頭溝煤礦生產，供應煤炭。在華北解放區各地方政府和門頭溝等地職工的大力支持下，他們都如期完成了任務。我們接管門頭溝煤礦后，第一件事就是發給糧食，解決吃飯問題，借支工薪，解決手頭急需。這樣一來就博得人人高興，個個歡喜。有的職工還高呼“共產黨萬歲”，說“人民政府為人民，說到做到，我們隻有加勁生產，多出煤炭才能對得起共產黨。”
四、參加和平談判，組織和平接管
我們在良鄉駐了整整一個月，過了1949年元旦，因為與傅作義將軍和平談判接近成功，市委、軍管會即於1月18日轉移到北平西郊青龍橋。物資接管委員會駐在四畝村的程硯秋先生別墅裡，所屬接管部、處大部分同志仍留在良鄉。
1月19日，劍英告訴我說：“平津前線司令部來電話叫你和徐冰去通縣司令部，參加同傅作義方面的談判。”我和徐冰立即驅車繞道沙河，第二天黎明到了通縣。早上見到林彪以及羅榮桓、劉亞樓、譚政、陶鑄等（當時聶榮臻因事外出，未在場）。這時談判已經基本上達成協議，剩下的就是簽字了。林彪說，現在決定派陶鑄、徐冰、戎子和三人為我方代表進城，任務是一面促成傅方簽字，一面同傅方協商具體交接方式和辦法。羅榮桓接著講：我們的方針是，原則問題不讓步，軍隊要整編，接管要徹底，但方法可以靈活。和平接管和戰爭接管不同，對傅方應當客氣一些，尊重他們。
我們三人隨即由傅方代表周北峰先生帶領，並由平津前線司令部王越周護送，於20日從通縣出發，經朝陽門進入北平城（負責前一階段談判的蘇靜已先隨鄧寶珊將軍進城），住在御河橋傅方的貴賓招待所，受到了傅作義將軍的熱情接待，並於當晚設宴歡迎。我方代表進北平本來是秘密的，不知何故，消息傳了出去，駐在御河橋北對面的國民黨空軍俱樂部的人員夜裡搗亂，向我們駐地大放手槍、步槍、機槍，傅作義怕危害我們，特加派一個營的兵力把守賓館四周。21日，協議14條簽字，隨后即商談交接事宜。雙方幾經協商，決定成立北平聯合辦事處，由我方代表四人（葉劍英、陶鑄、徐冰和我），傅方代表三人（郭宗汾、周北峰、焦實齋），共七人組成，葉任主任，郭宗汾為副主任，負責處理雙方和平交接事項。協議成立后，劍英於1月29日在頤和園景福閣設茶點，召集兩方代表開會，宣布北平聯合辦事處成立，辦事處的辦公地點就在御河橋傅方的貴賓招待所。至此，和平談判任務全部完成。1月31日，人民解放軍按照協議從西直門開入聞名中外的古都——北平，和平解放成功。2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平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正式成立，葉劍英為軍管會主任兼北平市長。物資接管委員會於2月2日入城，先駐在刑部街的北平最高法院，后搬至東單黃獸醫胡同河北省參議會舊址（原曹汝霖的公館）。和平接管正式開始。
五、繁忙的工作，順利的接管
物資接管委員會所要接管的范圍很廣，除了北平市政府和文化教育單位之外，都歸我們接管。其中包括軍政機關、后勤補給、工礦企業、交通郵電、商店銀行、房產倉庫、部分醫院以及這些單位的人員檔案、物資帳簿等等。不僅要接管，還要清點、處理。同時，中央還要求我們在接管的同時，立即恢復生產，組織市場供應，保証北平市200萬人民的生活，真正從國民黨專制壓榨下的困苦中解救出來。任務十分艱巨。整個接管期間，特別是2月份忙得不可開交，有時連飯也顧不得吃，覺也睡不足。經常是每天晚上開會、聽各接管部、處匯報情況，研究問題，直到凌晨兩三點鐘才結束。上午8時到軍管會（崇文門內德國飯店）向葉劍英主任匯報情況，聽取指示，再傳達給有關同志﹔下午去聯合辦事處開會，商談問題，布置第二天的工作。下面接管部、處領導人也非常忙，白天工作，晚上匯報，匯報中有好多事關系到政策，都要認真對待，不敢有絲毫馬虎。所幸當時大家都處於青壯年時期，精力充沛，熱情高，雖然苦一點，緊張一點，仍然精神飽滿，堅持不懈，完成了任務。
接管工作雖然很忙，但做起來卻比較順利。今天回想起來原因有三：一是和平接管的確不同於戰爭接管，有對方的合作，總是比較好辦的﹔二是葉劍英、彭真等領導抓得緊，使我們能及時得到指示，政策掌握較穩﹔三是物資接管委員會所屬部、處的領導干部配備得比較強，比如王諍、童陸生、劉建章、徐馳、陳鳳桐、王子綱、成安玉、趙子尚、韓克寧等，不但政治、政策水平高，而且業務工作能力也很強，所帶來的骨干大多數都是從事本部門工作多年的業務尖子、技術能手，他們工作深入、細致，所提出的意見措施能使被接管單位的人員心悅誠服，因而贏得了他們的尊敬，工作起來自然會是順利的。
物資接管委員會的工作大體可分為三個階段：接交階段，清點階段，人員、物資處理階段。從2月接管到5月底處理完畢，共四個月。
1.接交階段。我們從2月1日進點聯系接管，到2月20日為止，基本上接收完畢。
接交的辦法，一是實行軍代表制。由我們向聯合辦事處提出被接管的單位和軍代表名單，經同意后，軍代表以軍管會的身份進駐被接管單位，宣布接管開始。軍代表的任務是宣布與執行政策，接管與掌握物資、人員、檔案，管理生產、業務，組織職工學習，處理人員、物資。軍代表下設聯絡員協助工作，聯系群眾，了解情況。軍代表必須嚴格按政策辦事，重大問題必須請示報告，未經批准，不得擅自處理人員、物資。
二是自上而下按系統接交的辦法。這是過去接管其他城市和北平郊區已經証明了的好經驗。我們的接管，不但不打亂原單位的系統，而且還要利用這個系統，先接管首腦機關，找到它的負責人，請他先行清交全系統的人員、物資、檔案。比如企業接管處長、軍代表徐馳一進城，先找到國民黨資源委員會北平辦事處，就順利地接管了所屬八個大的廠礦企業﹔軍政接管部長、軍代表童陸生接管偽河北省政府，找到了省主席楚溪春，就推動了下屬幾十個單位、幾千人的接管﹔郵電接管部長、軍代表王諍、王子綱接管國民黨第七區電信管理局，找到了局長聶傳儒，就順利地接管了所屬北平電信局等十幾個單位。當然，也有未按系統，而是拆散開來接管的，比如聯勤第五補給區，是華北國民黨軍隊的后勤總部，機構龐大，人員很多，我們把其中的軍醫院交衛生接管部接管，電訊系統交郵電接管部接管，軍工廠交企業接管處接管，等等。有人把自上而下按系統接管的辦法說成是“原封不動”，不符合事實。因為我們只是在接管初期，為了有條不紊地順利交接，才採取不打亂原系統的辦法，實際上接了以后還是要整頓改造這些機構系統的。特別是那些軍政機構，在接管之后，必須徹底改造或者完全撤銷（比如法院、警察局、省、市政府機關等），重新建立起我們自己的人民政權機構。我們在接管了北平國稅局之后，沒有注意及時改造為新的人民稅局，用原稅局的人去收稅，就遭到了屠宰場的職工抵制。他們說：解放了，你還有資格收稅嗎？我不認識你，不給。這就充分說明，和平接管也是一場改天換地的革命，不能是“原封不動”。
三是分別不同情況，採取不同的方式接交。對於那些屬於國民黨政權的軍政機關及其所屬的一切公營企業事業單位，國民黨的戰爭罪犯和官僚資產階級的財產，以及他們非法侵佔的敵偽財產，要嚴格清查接管。對於私人工商業和外國人的財產嚴加保護，不受侵犯。對於私營企業中應接管的股份，要據實上報軍管會，聽候處理。私人企業和外資企業的廠長、經理已逃跑，企業無人管理者，暫行代管。經過認真地發動市民、職工群眾查對核實，在我們准備接管的1061個單位中，查無對象的279個，經查實屬於私人產權不應接管的51個，因故暫不接管者（待查、緩辦）97個，新增接管單位231個，實際接管的共865個。
綜計物資接管委員會接管的主要單位：
國民黨軍政機關有：河北省政府和保安司令部，熱河省政府和保安司令部，聯勤第五補給區司令部，平津區敵偽產財處理局，冀熱區國稅管理局，空軍第二軍區司令部和空軍第四大隊，太原綏署駐平辦事處，河北省營房管理處，勵志社駐平俱樂部﹔
工業方面有：冀北電力公司及其所屬石景山發電廠，華北鋼鐵公司及其所屬石景山鋼鐵廠，門頭溝中英、西山、城子三大煤礦，華北水泥公司及其琉璃河水泥廠，第70兵工廠，北平第一機械廠，平津被服總廠，清河制呢廠，燕京造紙廠，大興造紙廠，中央印刷廠，中央地質調查所、礦冶研究所、工業實驗所﹔
交通方面有：平津、平漢、平古、冀晉鐵路管理局，豐台車站，長辛店鐵路大廠，第八區公路工程管理局，第八區運輸處北平分處，河北、山西、熱河三省公路局，公路總局平津區汽車修配總廠北平分廠，聯勤409汽車修理廠﹔
郵電方面有：北平郵政管理局和儲金匯業局，第七區電信管理局，北平電信局，河北省電信專用局，無線電收發信台一、二、三、四台，聯勤總部電機修理所，聯勤第五補給區電機修理廠和電焊廠，以及第九區電信管理局的在平人員﹔
農業方面有：中央農業實驗所北平農事試驗場，華北獸醫防治處，中央畜牧實驗所北平工作站，中央林業實驗所華北林業試驗場，華北棉產改進處，雙橋勵志社農場，大紅門農場，裕民農場，中國農業機械公司北平分公司，華北病虫藥械廠，官廳水庫籌備處﹔
衛生方面有：北平中央防疫實驗處，中央衛生實驗北平分院，聯勤第五補給區第31醫院，北平陸軍總醫院，北平醫院及第一、第三醫院，市立婦科、牙科、傳染病、精神病、肺結核醫院，市立第一助產學校，軍馬防疫所，陸軍第二獸醫院，獸醫防治處﹔
銀行方面有：中國、中央、交通、農民四銀行的北平分行，中央信托局北平分局，中央合作金庫北平分庫，河北省銀行，北平市銀行，中央印刷廠。
2.清點階段。清理、移交財產、檔案、帳簿等物資，是接管工作的一項重要任務。無論是戰爭接管還是和平接管，凡是屬於人民的東西，都要如數地交還人民。和平解放北平，就是要盡量減少損失，完整地把它接收過來，作為建設新中國的物資力量。
清點工作一般是接收就緒之后開始的，到3月中旬，大約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起初由軍代表責成原單位自己清理造冊，負責移交﹔在交接時，經過查對，發現許多帳實不符的漏洞，就要求重新認真清查造冊，具體點交。電信接管部在接管第七區電信管理局中，軍代表發動群眾選出代表，同接管人員、移交人員共同組成清查小組，進行清點，單在“廢品”中就清查出能用的電子管3千多個。這個作法，立即在各接管部、處中推廣。在清點工作中，由於有職工群眾參加，揭出了許多貪污盜竊、轉移隱匿的物資，收回了不少散失無帳的財產，不但保住了國家的財產，進一步搞清了被接管單位人員情況，而且還鍛煉了職工群眾，提高了當家做主人的覺悟，培養了一批干部。實踐証明，這項工作做得比較好。
這裡特別應當提出的是，后勤接管部軍械接管處在霍嘉霜的領導下，通過廣大軍械干部和技術工人日日夜夜艱苦細致的努力工作，檢查處理了散在各處的數百噸廢彈藥、雷管（包括天安門城門洞中的炸藥、雷管，據說一旦出了事故，將毀掉故宮和附近的民房）以及易燃易爆危險物品，未發生事故，保証了安全接管，表現了高度的責任心，為軍管會領導所稱贊。
我們接管到手的，除房屋、機器、設備外，可用的物資並不多。對分散、轉移物資的追查，適可而止，限於當時的和平接管環境，也未徹底深究。但是，比起經過戰爭接管來說，其損失要小得多了。
根據當時的統計，我們接管的主要物資有：
（1）軍械彈藥類（不包括解放軍繳械、接收部分）：各種槍支4.45萬余支（能用的佔30%），各種炮850門（能用的佔70%），各種槍彈3792萬發，各種炮彈71.8萬發，手榴彈等65萬枚，各種引信雷管67萬個，各種炸藥270噸。
（2）車輛類：鐵路機車95台，客車174輛，貨車963輛，各種汽車2540輛（可用的1752輛），自行車1618輛。
（3）燃料機油類：煤炭9萬噸，各種油62920桶，其中普通汽油7174桶，航空汽油11173桶，普通機油28684桶，航空潤滑油5489桶，其它還有柴油、煤油等。
（4）糧食類：各種糧食2570萬斤，其中細糧1147萬斤，粗糧1324萬斤。
（5）被服類：各種軍大衣17萬件，各種軍服25萬套，各種雨衣4.5萬件，各種軍鞋25萬雙，軍毯5萬條，棉被7.5萬套，各種毛皮4萬張，牛皮5千張。
（6）電訊機件類：各種電報機2357台，無線電報話機288台，有線電報機370台，廣播電台1座，各種電話機5千多具，各種真空管（電子管）9萬個，電池5萬個，電訊零件3萬件又356箱。
（7）電機類：發電機190部（包括石景山發電廠四部發電機5.5萬千瓦），電動機1500台，變壓器2萬個。
（8）機器類：各種機器710台，其中各種機床2200台，軍工專用機器60台，礦山用機器200台，農用機器120台（其中拖拉機11台），紡織機械600台，縫紉機1100台。
（9）航空器材類：各種飛機28架，飛機發動機320台，其它發動機304台。
（10）衛生器材藥品類：盤尼西林制造設備一套，疫苗血清制造設備一套，X光機71部，顯微鏡300台，分析天平30台，各種藥品約400噸。
（11）氣象儀器類：主要是北京氣象台的儀器，共計5887件。
（12）紡織品類：各種布9.2萬匹，麻襪252萬條，紗線1421捆又3.3萬軸。
（13）材料類：鋼鐵10萬噸（不包括石景山鋼鐵廠），鉛絲元釘880噸，水泥3400噸。
（14）圖書類：共52萬冊。
（15）檔案類：約計25萬卷（冊、宗）又51萬余件。
（16）金銀貨幣：黃金528兩，銀元3470枚，美鈔5742元，金圓券2523萬元。
3人員、物資處理階段。主要是3月中旬到4月底，共1個多月的時間。
中央、華北局都十分重視人員、物資的處理工作，一再指示我們，要認真、仔細、慎重地做好這項工作。北平軍管會3月10日發出指示，要求在三四月份重點做好處理人員、物資兩項工作。我們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關於被接管人員的處理，物資接管委員會於3月中旬成立了人事處理委員會，我為主任，童陸生為副主任，由各接管部、處領導任委員，展開工作。接管開始時，被接管人員的心情是緊張的，搞不清共產黨的政策，不少人受反動宣傳影響，有些恐懼心理，不完全信任我們，懷疑我們會不會也是國民黨的“劫收”，顧慮失業，生活沒有辦法。針對這些思想，我們做了許多宣傳教育工作，並且再三宣布，凡留守原崗位的，都原職原薪，安心工作，聽候處理。同時，在留守期間，實行預借薪金、預領糧食，安定了人心。然后，我們下到基層，調查摸底，並宣布反動黨團、特務辦理登記，結果清查出了少數反革命分子。敵我分明了，不但解除了絕大部分人員的顧慮，使他們看到了希望，懷疑變成了擁護，而且大大激發了人們要求革命、要求進步的思想。但是，究竟自己的去留如何，仍然是大家最關心的切身問題，要求迅速解決。
關於人員的去留處理，總的方針是：除極少數反革命分子和嚴重的現行盜竊私匿資財者外，一律去留自由，量才使用，負責到底。具體處理分為四類：一是願意留下的，按照業務、技術能力分配適當的工作，擔任相當的職務﹔二是業務能力差，暫時不適合工作的和願意學習深造的，送各種學校、學習班學習﹔三是願意回家或離開、自謀出路的，發給路費和一個月的薪金，攜帶証明文件，遣送回籍﹔四是少數特務和現行貪污盜竊分子和腐化不稱職的，分別情況，應清洗的清洗，應懲辦的送公安局、法院審理。
根據當時統計，物資接管委員會所接收的人員中，除企業的工人和商店的店員外，需要處理的，有13763人。處理的結果是：（1）留用者10082人，佔73.3%﹔（2）送華北大學、革命大學、軍政大學學習和南下工作的354人，佔2.5%﹔（3）由軍事機關處理留用的1852人，佔13.4%﹔（4）遣送回原籍的1326人，佔9.6%﹔（5）清洗開除的80人，佔0.6%，其中送公安局、法院的46人，佔0.3%﹔（6）一時弄不清情況和其他原因暫不處理的69人，佔0.6%。如果把留用的、學習的、軍事機關處理的加在一起，佔89.2%，可以說，絕大部分留下了。即使如此，從事后的情況看，開除的34人當中，有個別高級職員還是可以留下的。比如第七區電信管理局局長聶傳儒，雖然在職期間欺壓職工，不處理不足以平民憤，但畢竟此人學有專長，經過教育還是可以改好的。后來的事實証明，許多留用的高級職員，在我黨的領導下，都兢兢業業，為新中國的建設事業做出了成就。象北平電信局副局長董兆龍，參加了南下工作團后，隨軍渡江，在接管大城市的郵電方面起了一定的作用。
關於物資財產的處理，3月底成立華北局平、津、唐（山）、張（家口）接管財經資產處理委員會，由朱總司令親自主持，統一制定處理方案。原則是：為支持解放軍繼續作戰，解放全中國，凡軍隊需要的軍需物資，首先撥歸軍隊系統﹔不屬於軍隊需要的，按類別、性質歸屬，分別移交中央、華北政府以及北平、天津市等各部門。北平物資接管委員會接管的部分，即按照處理委員會的處理方案於5月底前移交完畢。參加接管工作的人員，一部分回歸原來的單位，大部分隨所接管單位的移交歸屬新建制工作，一部分另行分配工作。
六、抓住糧煤供應，穩定金融市場，解救人民生活困苦
北平，這個歷史上的名城，長期以來兵連禍接，受盡了摧殘和苦難。“七七”事變后日偽8年統治，人民在鐵蹄下生活，苦難深重。抗日戰爭勝利后，國民黨反動派“劫收”，3年多的反動統治，勒索壓榨，通貨膨脹，物價上漲，民不聊生，使北平成了一個半身癱瘓的殘破城市。根據統計資料，八年抗戰時期，北平市場零售物價上漲了3200多倍﹔國民黨統治3年，又上漲了800萬倍。這些天文數字，聽來就令人心寒。到解放前夕，圍城一個半月，供應不足，生活十分困難，是預料中的事。中國共產黨的最高原則是為人民服務，解救人民生活困苦，逐步建立新的、幸福的社會主義社會。一旦解放，我們的頭等大事，自然是迅速組織生活物資供應，穩定金融市場，解除生活痛苦。因此，早在良鄉時，彭真、葉劍英等領導同志就多次諄諄叮囑，必須一面抓接管，一面抓金融市場，盡快恢復生產，做好物資供應。搞不好市場，人民生活不能安定，老百姓就不擁護我們，接管了物資也等於零。我在根據地搞了多年財經工作，這個道理是明白的。但那是戰爭時代，是農村，比較簡單。現在，北平是有200萬人口的大城市，怎麼搞，心中無數。我同北平市委、軍管會的主管同志多次開會研究，同物管會的部、處負責同志反復商議，特別是吸收了多年做商業、金融、財稅工作的趙介、彭城、張雲天、賈星五、趙子尚、彭濤等同志的意見，提出了方案，報經市委、軍管會同意執行。這個方案大體有兩個部分：一是抓緊市場供應，搞好人民生活﹔二是收兌金圓券，使人民幣盡快佔領市場，穩定市場物價。
（1）在市場供應方面，我們主要抓了以下幾件工作：一是組織調運糧、油、煤、鹽四種生活必需品，准備進城供應。北平城圍困多日，吃的、燒的供應最困難。據地下黨同志反映，缺糧十分嚴重，糧價上漲，有些家庭已經斷炊。因此，首先抓吃飯問題，有了飯吃，一切都好辦了。關於糧、油、煤、鹽的准備工作，在良鄉時就積極著手做了。當時部隊的供給，按中央指示，由東北供應3/5，華北供應2/5。在解放區人民負擔已經不輕的情況下，再增加供應城市的任務，是相當吃力的。因此，我們隻能先籌集4000萬斤糧，160萬斤食油，7萬噸煤，加上進城后可能接管的一部分，預計能夠一個月的需要，然后陸續從農村再調糧油進城，保証供應。
二是進城后具體組織市場供應。這個問題，主要是財經接管部、貿易接管處和市場供應指導處的趙介、彭城負責。他們仔細研究進城接管商業企業的對象，找地下黨和進步人士了解可以利用的商業機構和商店，布置商業網點，准備進城后立即開門應市。記得他們共確定接管50多個公營商店，組織4個大煤場，在幾個火車站設糧站、煤棧供應。2月2日進城，3日他們即按計劃接收一個商店，就安排一個點，從糧站、煤廠進貨，立即開門全天營業。原來囤糧惜售的私營商店，見公家糧食源源不斷地進城，也陸續開門營業。不到10天，市場開始活躍，死氣沉沉的古都開始顯示出她無限的生機。
三是組織各接管單位借薪借糧，直接供應職工群眾。我們所接管的商店有限，偌大的一個北平城，隻有這幾十個國營商店是不夠用的。我們要求各接管單位的軍代表，負責本單位職工群眾的生活供應。同意他們借薪（工資）借糧，迅速把糧食發到職工群眾手中，幫助商業部門供應。一般每個職工借薪2000元人民幣，糧30斤，以后發薪時扣還，得到了大家的稱贊。有些單位在解放前，為了維持職工生活，組織了職工合作社，集體採購商品，分給職工。比如電信局的合作社，規模比較大，起了一些作用。接管后，我們利用這些職工合作社，略加改進，由軍代表領導，同商業接管部門挂鉤，直接組織糧、油、煤生活物資供應，並逐步擴大品種供應范圍，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四是正確執行保護私營工商業的政策，充分利用他們，做好市場供應，穩定物價。在接管初期，由於我們物資准備比較充分，供應工作做得好，私商摸不清我們的底細，解放前囂張的投機倒把活動有所收斂，市場比較穩定，物價平和，糧食（小米）價格是人民幣7.8元1斤，還略低於農村市場價格。我們即趁勢少向市場投放糧食，讓私人糧店多賣一些﹔並且還暗地購進了一些，以資平粜。同時，我們還逐步注意掌握其他日用消費品的供應。比如，用向紡織廠加工訂貨的辦法，掌握紗、布、針織品，穩定市場，平抑物價，並為以后的市場經濟工作取得了一些有益的經驗。當然，從現在來看，那時對私營工商業的利用、限制、改造的政權還沒有明確的認識。隻可以說我們在市委、軍管會的指導下，做了一些工作。
（2）關於金融貨幣問題，我們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接管國民黨公營銀行，立即組織建立我們自己的銀行。金融接管處在10多天之內就接管了國民黨的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民銀行、中央信托局、中央合作金庫、河北省銀行、北平市銀行及綏遠、熱河、山西3個省銀行駐北平的辦事機構等11個公營銀行，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中國人民銀行北平市分行，掌握了主要的金融機構，基本上控制了金融貨幣市場。根據解放區多年來的經驗，金融貨幣管理是必須集中的，要確立人民政府所發行的本位幣的地位，絲毫不能猶豫和動搖。在經濟工作中，必須集中金融貨幣的管理權力，掌握住了金融貨幣的管理權，別的事情就好辦了。因此，我們一接管了舊銀行，就立即建立起新的人民銀行，統一發行，集中管理金融貨幣市場。對私營銀行和錢庄、銀號，有官僚資本的，我們要求它們清理股權上報，經核實后予以接管。同時要求一切私營金融事業都必須服從國家的金融法令，在中國人民銀行的指導下進行業務活動。沒有這個權力的集中，我們的金融市場等經濟工作就根本無法開展，穩定金融物價就是一句空話。
二是兌換金圓券，確立人民幣的本位幣地位。這項工作在進城之后立即開始。2月2日，軍管會發布一號命令：宣布廢止偽金圓券，以人民幣為本位幣，並規定作價、記帳一律用人民幣為單位。鑒於郊區解放后，各個解放區發行的貨幣都來這裡使用，共有8種之多，也影響市場物價穩定。為了統一貨幣，不使8種貨幣涌進北平，命令還規定：除冀南幣、東北幣可作為輔幣流通外，其它解放區貨幣一律不得進北平。關於兌換金圓券，市委、軍管會的領導同志十分重視。彭真同志在一次講話中說：國民黨發的金圓券應由國民黨負責，我們不能負責﹔我們兌換金圓券是向人民群眾負責，因為人民群眾手中有金圓券，為了不使他們吃虧才決定兌換的，而且對勞動人民還要給予優待。我們就是按照這些指示，為了維護人民的利益作出兌換辦法的。辦法規定持有金圓券者須在20天內（2月2日至2月22日）按比價（10元金圓券換1元人民幣）向人民銀行兌換人民幣。並且規定，對工人、職員、教員、獨立勞動者、工廠職員、城市貧民、公務人員、警察等，按3元金圓券換1元人民幣的優待比價，每人兌換金圓券500元（后改為510元）。為了在新舊貨幣交替期間不影響市場交易，還規定在2月22日前，准許金圓券在市場上暫行流通使用，但人民有拒用和議價的自由。由於這種辦法合情合理，對勞動人民有好處，貨幣兌換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按期完成了任務。到2月22日為止，共計兌進金圓券8.3170億元，兌出人民幣1.9841億元。有99.2萬人得到1.1524億元（人民幣）的優待好處，平均每人多得人民幣116元。按當時糧價，可買小米11.6斤。舊社會，無論哪次貨幣改革，總是勞動人民吃虧，這次兌換，不但沒有遭受損失，卻獲得了如此多的好處。廣大勞動人民對這一措施的贊揚和擁護是很自然的。
銀行兌換貨幣放出人民幣1.9億元，再加上我軍政機關的開銷和對接管單位職工的借支、發工薪，到5月物資接管委員會結束為止，共投放市場人民幣7億元，沒有超過預定計劃，而人民幣從此則完全佔領了金融市場。
三是打擊金、銀黑市交易。2月28日，軍管會發布第2號通令，“禁止銀元在市場上流通買賣”。在解放前夕，由於國民黨反動派倒行逆施，通貨惡性膨脹，幣值迅猛貶值，人們為防吃虧，多以實物和金銀為交易手段。起初是用工薪購買金銀、面粉、洋布等實物，避免物價上漲遭受損失﹔后來逐漸發展成為投機倒把，街頭巷尾金銀黑市買賣普遍出現。解放初期，金銀黑市交易十分猖獗，王府井、前門、朝陽門等通衢要道都形成了公開的銀元買賣市場，嚴重破壞市場秩序、影響人民幣的穩固地位。對此，有必要嚴予打擊與肅清，以安定人民生活。在當時來說，我們在調集物資供應市場平抑物價的同時，對金銀採取了一面允許個人收藏，一面用打擊、取締黑市交易和禁止流通的低價凍結政策。我們的部署是：由人民銀行和公安部門合作，先對黑市進行調查摸底作好打擊取締的准備﹔然后發出公告，嚴申禁令，並組織大的力量於3月4日一齊出動，嚴緝查拿，3天內共拘捕了金銀販子380人，查獲銀元1778枚，剎住了這股逆風。此后，雖有少數頑固的不法分子轉入了地下隱蔽活動，但在我們繼續跟蹤追擊之下，沒有再出現大規模的犯罪活動，人民幣的地位更加鞏固。這是一場尖銳的斗爭，在短時期內取得這樣成果，實非易事。當時我是華北人民政府財政部長，曾經接到金銀販子匿名恐嚇信，內附一粒子彈，並在信后畫一把刀刺進一個心臟，以紅墨水顯示流血，信中警告說：“戎子和，你要不停止這個禁止金銀交易辦法，請看你的下場！”由此可見，當年建立統一的單一的人民幣幣制，禁止金銀外幣流通，是經過怎樣的一場激烈尖銳的斗爭啊！
七、恢復生產、交通、郵電，管好城市
我們已接收了北平這樣一個大城市，能不能管好這個大城市，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大課題。革命的目的是發展生產力。解放了北平城，接管了北平城，建立了人民政權，如果生產不能發展，就失去了革命的意義，人民是不允許的。所以，從准備接管北平的第一天起，中央就一再指示，要一面接管，一面組織恢復生產。物資接管委員會是按照黨的要求這樣做了的。
在郊區接管中，對幾個大型工礦企業的接管與恢復生產，徐馳率領的企業接管處做出了出色的成績。他們一進廠就宣布：原機構人員不變，所有職工各守崗位，繼續生產，繼續工作。同時要求按系統辦理移交，並且立即派出懂技術的接管干部，下車間了解生產設備情況，同職工一齊研究解決關鍵問題，迅速恢復生產，和擴大生產。
北平用電主要靠石景山發電廠。該廠發電設備容量5.5萬瓩，職工1000人左右，解放時少數職工搬入城內，大部分留在廠內。1948年12月15日，在解放該廠的戰斗中，機器設備有所損壞，同時，通往各地的輸電線路也需要修復。該廠接管后，便雙管齊下，一面整修機器設備，一面修復輸電線路，保証通電。同時，由於當時鐵路尚未接通，煙煤無法運進，就動員職工挖掘庫底存煤使用。經過這樣不斷的努力，克服重重困難，12月17日即恢復部分發電，19日向門頭溝煤礦送電，21日向清華、燕京兩大學送電，23日向長辛店送電，24日向南苑送電。26日，徐馳以軍代表的身份，電話通知北平城內冀北電力公司總經理鮑國寶說，我們准備向城內供電，請他准備接電。鮑答應照辦。27日即向城內送電1000千瓦。以后和平談判有了進展，逐步增加供電，1月下旬達6000千瓦。在當時解放軍圍城的戰爭情況下，僅用了10多天的時間，就恢復了發電送電能力，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跡！我黨我軍接管的電廠向國民黨軍隊佔據的城市送電，更出乎人們的意外。難怪當北平城內市民獲得光照電力的時候，迸發出了熱烈的歡迎與贊揚聲：“共產黨真偉大！”
門頭溝煤礦（包括門頭溝礦、西山礦、城子礦）是北平市居民燒煤的主要來源。1948年12月14日解放，15日由華北人民政府北岳區地方政府接管。由於當時職工吃糧問題沒有很好解決，生產未能很快恢復。物管會企業接管處同志進礦接管后，經過各方努力，借薪借糧，安頓了職工生活，立即著手恢復生產。單是門頭溝礦，到1月中旬日產量即達1000多噸，保証了城內接管期間200萬市民的需要。
進城后，由王諍、王子綱、成安玉領導的電信郵政接管部門，恢復通郵、通訊工作，做得也是比較出色的。進城前，軍委對電訊工作曾有指示，要保証“解放一城，通達一地”。為完成這個要求，王諍等1月31日隨解放軍進城，當天晚上就同北平電信局的地下黨支部見了面，了解情況並商談接管工作安排，並要求他們組織群眾保護機器設備。2月3日王諍等進局后，向職工宣布，原管理機構不變，主管人員不動，各守崗位，通信不停，並派專人在局長辦公室辦公，負責審批申請安裝電話的任務，優先保証了黨政軍市內通訊聯絡的需要。在接管之前，該局地下黨就按照上級的指示，借故組織指揮線路隊修復郊區長辛店、通縣、廊房的線路﹔接管后，陸續修復城內外、市內外的電報電話線路，並著手修通各大解放區和許多大城市的電訊線路，很快開通了張家口、石家庄、天津、唐山、大沽、沈陽、濟南的通訊﹔在無線電方面，也陸續開通沈陽、洛陽、徐州、鄭州、開封以及華北一些重要城市的電訊聯系。為迎接黨中央、中央軍委進駐北平，又新建立香山專用電話局，擴建了西苑28局。這樣，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使北平逐漸成為通訊聯絡中心，為中央、軍委進駐北平后的指揮聯絡作好准備。
郵政的恢復也比較快。隨著各地的解放和交通的恢復，郵路陸續增多，人員逐漸增加，業務不斷擴大，便利了通信，也受到了大家的好評。為了便利全國人民的通信往來，我們還接待了上海國民黨郵政總局的代表團（隨南京國民黨和平談判代表來北平），商談南北通郵事宜。對方通郵談判代表團共5人，團長梅貽璠先生﹔我方代表團長是蘇幼農、成安玉。雙方達成了協議，草簽了協議書，最后因為國民黨政府阻撓而告吹。但實際上，當時我們同上海、南京等國民黨統治區的郵政通信並沒有中斷過。
白紙坊中央印刷廠（鈔票印刷廠），恢復鈔票生產也是比較快的。這個廠是國民黨反動政府在北方印刷鈔票的老廠子，是美國援助建立的，有先進的凹印雕刻制版機器設備。解放前，國民黨政府幾次要拆遷主要設備到上海，由於工人堅決斗爭始終未成。到了解放前夕，雖然廠方最后將機器設備拆卸裝了箱子准備運走，但由於職工群眾堅決阻止沒有實現。當時，我們的中國人民銀行初建，全國解放在即，需要大量人民幣，而印刷力量不足，供不應求，所以很重視這個廠子，希望接管后立即開工印制鈔票。中國人民銀行總行派出由秦炎帶領的一批政治強、懂技術的干部來參加接管，要求他們迅速地很好地完成這項工作。他們是1月31日進北平的，第二天就進駐白紙坊中央印刷廠。進廠當天就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宣布接管，講解接管政策和軍管紀律，並召回散失職工（因生活無著落到街上擺地攤、拉洋車謀生），每人發生活費2000元，安頓家小。同時立即動手修理機器，准備開工生產。一個奄奄一息、死氣沉沉的印鈔廠，一下子活躍起來了。2月2日上午，用隨身帶來的人民幣鈔票模版翻制成印版，下午就開動機器印出了5元、10元、20元的人民幣鈔票。這是接管工作中恢復生產最快的一家。由於人民幣要佔領平、津、唐、張整個地區的市場，還要供給解放大軍南下、西進，鈔票的需要量很大。故恢復生產之后，又立即著手擴大生產能力，招收新工人，派人到幾個刷印廠監督委托印制，千方百計增加鈔票印制數量，最后基本上完成了接管時期的印鈔任務。在此同時，他們還組織制版技師雕刻制做凹版票模，為發行新型的精密的人民幣鈔票作准備，為新中國的鈔票印刷創建基礎。朱德、林伯渠、彭真、李立三、鄧子恢等中央領導同志都去參觀過這個工廠，看望過廢寢忘食地勞動的職工﹔董必武同志還親筆題字改中央印刷廠為“中國人民印刷廠”，給予職工群眾很大的鼓勵。
物資接管委員會的工作，從1948年12月17日開始，到1949年5月結束為止，共6個多月。在這6個月中，我們執行了黨的政策，完成了接管任務，對每一個參加接管的同志來說，是一個鍛煉，也是一個提高。我認為這一段經歷，是值得紀念的。
（摘自：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中共黨史資料》，中共黨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