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三封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代表的家書

作者:    發布時間:2017-12-20    來源:中國共產黨歷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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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為一身一家,謀升官發財以愚懦子孫

新九:

我承你祖父之命撫你為嗣,其中情節,誰也難得揣料,惟至此時,或者也有人料得到了……至於我本身,當你過撫結婚時,即已當親友聲明,我是絕對不靠你供養的。且我絕對不是我一家一鄉的人,我的人生觀,絕不是想安居鄉裡以求善終的,絕對不能為一身一家謀升官發財以愚懦子孫的。此數言請你注意。我慮你母親,並恐怕她餓死、凍死、慘死,隻怕她不得一點精神上的安慰,而不生不死的乞人憐憫,隻知泣涕。我現在不說高深的理論,隻說一點可做的事實罷了。1.深耕易耨的作一點田土﹔2.每日總要有點蔬菜吃﹔3.打長要准備三個月的柴火﹔4.打長要喂一個豬﹔5.看相算命求神問卦及一切要用香燭、燒紙的事(敬祖亦在內)一切廢除﹔6.凡親戚朋友,站在幫助解救疾病死亡非難橫禍的觀點上去行動,絕對不要作些虛偽的應酬﹔7.凡你耳目所能聽見的,手足所能行動的,你就應當不延挨、不畏難的去做,如我及芳賓等你不能顧及的,就不要操空心了﹔8.絕對不要向人乞憐訴苦……

二月三號(十二月二十三日)筆

說明:

這是何叔衡1929年2月3日(農歷1928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寫給繼子何新九的信,節選自《永遠的叔衡——中共創始人之一何叔衡130周年誕辰紀念集》,少量字句標點有所改動。何叔衡(1876—1935),湖南寧鄉人,1921年作為湖南的代表與毛澤東出席了黨的一大,1931年來到中央蘇區工作,任蘇區內務部代理部長、臨時最高法庭主席等職,與徐特立、謝覺哉、林伯渠、董必武譽為“蘇區五老”,中央紅軍主力長征后,何叔衡留守蘇區堅持游擊戰爭,於1935年不幸被敵人逮捕殺害。

何新九是何叔衡次兄何玉明的第三子,按照何叔衡父親生前遺囑,過繼給何叔衡為嗣。1929年何叔衡寫這封信時遠在莫斯科,1928年組織上派何叔衡前去蘇聯學習,到達莫斯科后,何叔衡參加了黨的六大,旋即進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1929年當何叔衡知道父親將何新九過繼給自己的決定后,一連寫了三封信給何新九,這是其中的第一封。在這封信中,何叔衡表明了自己的人生觀,他的志向不是安然終老於故土,也不是在外為個人的私利而忙碌,而是要為萬千貧苦百姓的福祉而奮斗。

雖然何新九過繼給何叔衡時已經24歲了,但何叔衡仍事無巨細地向他叮囑了十件事,除了“打長(寧鄉方言,意為經常)要喂一個豬”等農事上的建議外,何叔衡特別強調要處理好與親戚朋友的關系,能予以幫助的便予以幫助,不要向別人訴苦,凡事要靠自己。

在寫給何新九的第二封信中,何叔衡教給他“幸福絕不是天地鬼神賜給的,病痛絕不是時運限定的,都是人自己造成的”,希望他能自立自強。在第三封信中,何叔衡再度向何新九強調不要向別人乞憐,“隻有求自己才有門徑”。

 

我夢裡也不能離你的印象

之華:

臨走的時候,極想你能送我一站,你竟徘徊著。

海風是如此的飄漾,晴朗的天日照著我倆的離懷。相思的滋味又上心頭,六年以來,這是第幾次呢?空闊的天穹和碧落的海光,令人深深的了解那“天涯”的意義。海鷗繞著桅檣,像是依戀不舍,其實雙雙棲宿的海鷗,有著自由的兩翅,還羨慕人間的鞅掌。我倆只是少健康,否則如今正是好時光,像海鷗樣的自由,像海天般的空曠,正好准備著我倆的力量,攜手上沙場。之華,我夢裡也不能離你的印象。

獨伊想起我嗎?你一定要將地名留下,我在回來之時,要去看她一趟。下年她要能換一個學校,一定是更好了。

你去那裡,盡心的准備著工作,見著娘家的人,多麼好的機會。我追著就來,一定是可以同著回來,不像現在這樣寂寞。你的病怎樣?我只是牽記著。

秋白

七月十五

說明:

這是瞿秋白1929年7月15日寫給妻子楊之華的信,節選自《老一代革命家家書選》。瞿秋白(1899—1935),江蘇常州人,早年留學蘇聯,回國后長期奮戰在黨的宣傳戰線上,翻譯了大量馬克思列寧主義著作,是一位杰出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翻譯家、宣傳家,在黨的四大、五大、六大上,不僅是黨代表,並被選為黨的領導機構成員,1934年來到中央蘇區工作,中央紅軍主力長征后,瞿秋白仍留守蘇區,1935年不幸被捕,瞿秋白唱著《國際歌》走上刑場,從容赴死,為后人樹立了一塊精神豐碑。

1929年7月,瞿秋白由莫斯科啟程去法蘭克福參加國際反帝同盟大會,在這分別的時刻,瞿秋白寫下了這封情深意切的家書。這封家書很能表現瞿秋白優美、真誠、浪漫的文字風格。

其實,此時瞿秋白一家都在莫斯科,信中最后一段提到的“去那裡”“娘家的人”,指的是1929年8月楊之華由莫斯科去海參崴參加太平洋勞動大會,屆時楊之華將與中方代表團聚。

然而,工作的繁忙使瞿秋白夫婦不得不將女兒瞿獨伊送往一家孤兒院,后來又送去國際兒童院。正因此,瞿秋白常在信中寫到獨伊,“獨伊想起我嗎”,這六個字於辛酸中流露出了濃濃父愛,令人感動不已。

 

求學問是一種最快樂的事

我此次離家遠游並沒有什麼□□(整理者注:原信此處空缺二字,以□代替),你們也不必對於我有所牽挂。我覺得現在我做事,總不能說可以長久,今天不知明天如何,這樣心境不能安定,心境不安定是如何痛苦呵!我想最好能自己獨立生活,不要人家能操縱我的生活,所以我立志要到外國去求一點高深學問,謀自己獨立的生活。我先前本也有做官發財的心念,所以我想等明年去考高等文官考試,但我現在覺悟富貴是一種害人的東西。做了官,發了財,難保我的道德不壞……惟有求得高深的學問既可以自己獨立謀生,不要依靠他人,這樣就用不著恐懼失去飯碗,心境自然也就安定,心境安定是壽長的最要緊的事。

求學問是一種最快樂的事。在有學問的人看,那嫖賭等多是痛苦而不是快樂,所以他們決不會去做那種事的。你看見多少真正讀書的人(如你的爹爹)多是這樣。所以我決計外國去游學求一點學問,將來可以享真正幸福,你也可以享真正的幸福,母親也享真正幸福。但是我們現時不能不嘗一點暫時離別的苦去換那種幸福。你情願不情願?我想你是一個明白人,一定是情願的,並且贊成的。

說明:

這是1921年1至2月間張太雷寫給妻子陸靜華的信,選自《張太雷文集》,原信為毛筆手書,起首語與落款都已不存,正文中也有缺漏,又原信篇幅很長,這裡節選了其中的兩段以饗讀者。張太雷(1898—1927),江蘇常州人,與瞿秋白、惲代英譽為“常州三杰”,1921年前往蘇聯學習,這封信就寫於這一背景下,回國后參與創建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后更名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出席黨的二大、三大、四大、五大,並在黨的四大上當選為候補執行委員,在黨的五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1927年12月在廣州起義的戰斗中英勇犧牲,此時張太雷年僅29歲。

在這封信中,張太雷對自己做了深刻的剖析,他並不回避自己曾對功名利祿的追求,我們能在字裡行間感受到他曾經過一番苦痛的掙扎,但最終張太雷體悟到“富貴是一種害人的東西”,富貴對於自我道德的圓滿是有負面作用的。他轉而尋求在學問中獲得心境的平和,對於一位已經投身到共產主義革命中的志士而言,張太雷所認為的“高深的學問”正是共產主義思想。

然而,此時張太雷已經成婚,出國求學前必須對家人有所交代,在這封信中,他堅信妻子能了解他的想法,並給予支持,為其分憂。舍小家為大家,是張太雷的家國情懷,一家之福與萬家之福之間,他選擇了后者。張太雷犧牲后,由他介紹入黨的瞿秋白曾撰文紀念張太雷,瞿秋白寫道張太雷死時,“還是希望自己的鮮血,將要是中國蘇維埃革命勝利之淵泉”,這正是張太雷一生的光輝寫照。(陳彧之整理)

原載:中國紀檢監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