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對話張隱韜:你從李大釗那裡接受了馬克思主義﹔你由羅章龍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你與鄧中夏、王盡美、鄧培等一起參加、領導了北方工人數次大罷工﹔你是黃埔軍校第一期優秀學員,曾受到周恩來召見﹔你組建了北方地區第一支農民武裝……
“北國之強”張隱韜
南皮縣烈士陵園及張隱韜塑像
張隱韜日記影印
張隱韜
你是中共一大時期的黨員,我是中共十大時期的黨員﹔你是在血雨腥風年代獻身革命的前輩,我是參與社會主義建設的后來人。到今年2月5日,你犧牲92年了。請時間老人允許我穿越時空來到你身邊,與你這位“偉大人”“一個忠誠的共產黨員,無產階級革命英雄”(劉格平語)——張隱韜,作一席長談。
開灤正定顯英豪
筆者:前輩,聽說你的革命生涯起步於天津,受教於李大釗、羅章龍等共產黨創始人引導,從而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走上了拯救民族、抱定救民的革命道路。
張隱韜:是。我1902年出生在河北省南皮縣唐家務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在我出生前,父親給地主當長工勞累患病而死。母親為養家糊口,去天津當佣人。我寄居郝庄姥姥家,姥姥、舅舅十分疼愛我,想方設法湊錢供我念書。
我高小畢業后無力繼續求學,1918年到天津尋母,在此謀到一份鐵路見習警察的差事。從窮鄉僻壤來到十裡洋場,我看到錦衣玉食的資本家攜妻擁妾,花天酒地﹔失業工人和災民露宿街頭,飢寒交迫﹔外國佬挎刀牽狗,橫行無忌。原來,鄉村和城市到處是人間的地獄、茫茫的罪海呀!我沖著這黑暗發問:我的出路在哪裡?窮苦人的出頭之日在哪裡?我要給自己找出路,便將名字“寶駒”改為“隱韜”,以此砥礪自己去實現這個抱負。
迷蒙中,1919年五四運動波及天津,我在黑夜裡看到電的光芒,投身其中,結識了於樹德、於方舟、安幸生、安體誠等一批著名的北方學界領袖和革命先驅者。他們向我講述蘇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推介宣傳共產主義的刊物,我讀后茅塞頓開。從而認識到,中國遭到這等天地,若不內清政治,外敵外侮,恐怕種種危險形勢,都要現於我們的眉睫了。
旁白:1921年11月,李大釗等人在北京大學成立的“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吸收張隱韜為天津通訊會員。從此,他經常去北京聆聽李大釗等人演講《共產黨宣言》、社會主義史、俄國十月革命,這對他是撥雲見日,思想從尋求個人出路轉向為普天下的窮人、為國家和民族找出路。他積極參加工人運動活動,常同於樹德、於方舟等一起下工廠、進學校,秘密進行革命活動。
張隱韜:1922年春,中共北京地區負責人、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區分部主任羅章龍來天津巡視,黨組織派我協助他工作。我與羅章龍同吃同住同睡一張炕,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他交給的任務。我倆談論馬列主義,談論軍事,談論安邦定國大事。羅章龍見我對革命忠心耿耿,滿腔熱情,便和安幸生培養介紹我加入了共產黨,並經中共北京區委批准,參加了北京大學黨支部,成為北方勞動組合書記部成員。
入黨后,我同共產黨員於樹德、施存齋等人在天津成立了工人補習學校、工人圖書館、五五代賣社、工人樂群會及社會主義青年團,傳播馬列主義和共產主義思想,進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宣傳,發展進步人士入黨入團。我和何孟雄介紹張家口市車務工人李澤加入共產黨,同年9月我介紹回族青年劉格平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
筆者:中共北京區委開展爭取北洋軍閥內部下層官兵工作,成立軍事工作組,羅章龍任組長,你和張兆年、茅延楨、李之龍等人是成員。你熱愛軍事工作,對《步兵操典》一書頗有研究,在北京區委中是軍事行家。你到保定、清河、煙台等地陸海軍學校及各省講武堂聯系進步學生,宣傳革命思想,秘密建立黨團組織。這期間你被任命為北方勞動組合書記部特派員,穿梭活動在張家口、長辛店、京、津、唐等地,及京綏、京奉、京浦、正太等鐵路線上,為北方勞動組合書記部籌劃組織工人開展罷工運動作准備。
張隱韜:說起工人罷工運動,那場景是多麼激情飛揚、驚心動魄呀!
1922年,北方勞動組合書記部決定組織開展工人罷工運動,罷工委員會主要成員有羅章龍、王盡美、鄧培、張昆弟等人。8月23日,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書記鄧中夏從北京來到長辛店,召集工人代表開會,決定舉行罷工。24日罷工開始,3000多工人手持寫著“不得食不如死”“打破資本專制”等口號的白旗,在娘娘宮舉行誓師大會。其時我回家探望患病的母親,得知罷工爆發,立即趕往長辛店,同鄧中夏等罷工領導人一起指揮罷工,罷工斗爭取得勝利。
10月25日,羅章龍、鄧中夏、王盡美、彭禮和、鄧培等人領導開灤五礦5萬名煤礦工人,反對英國資本家的剝削,進行總同盟大罷工。因我懂軍事,組織派我擔任工人糾察隊教練員,負責訓練、指揮糾察隊。這個責任重大呀!罷工期間,軍閥曹錕派一個師來礦鎮壓﹔天津警察廳楊以德派3000人的“保安隊”進礦﹔英帝國主義派一個聯隊駐守秦皇島。我們2000人的糾察隊對付近萬人的敵人,力量相差懸殊。我組織糾察隊員接近下層兵士和礦警,宣傳我們的主張,爭取他們同情罷工,保証不開槍打人。頑固的“保安隊”抓走羅章龍、鄧培和開會的工人,我們把他們搶回來。“保安隊”招募臨時工人代替罷工工人復工,糾察隊就封住井口,阻止上工,使敵人無計可施。
筆者:罷工委員會用全國各地捐款在唐山礦辦了5個公共食堂,每日兩餐,憑証吃飯。開飯時,你帶領糾察隊員維持秩序,借開飯時間演講、唱歌,進行鼓動宣傳。羅章龍到林西露天食堂查哨,看到糾察隊員高昂的斗志,即興賦詩:“榔頭鐮刀大纛旗,同君會哨到林西,短衣皂帽齊眉棍,眾志成城話戰機。”罷工斗爭歷時25天,礦方答應了改善撫恤、部分提高工人工資條件。
張隱韜:12月15日,張昆弟、孫雲鵬、劉明儼、賈紆輕、吳先瑞和我組織領導了正太鐵路工人大罷工,由我指揮工人糾察隊。法國資本家十分狡猾,想用拖耗的辦法把工人拖垮。同時又唆使工賊偷偷進廠,送水、供電,妄圖開工。我部署糾察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晝夜巡邏,嚴加防范,讓敵人無從下手。最后,資本家不得已答復了工人提出的條件,但不簽字。糾察隊迅速攔住欲開的火車,直到簽字畫押辦妥全部手續。罷工勝利,工人們游行慶祝,“全世界勞動者聯合起來”“勞動萬歲”口號響徹雲天。
1923年2月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我在鄭州仍然負責指揮工人糾察隊。吳佩孚、肖耀南等在英帝國主義指使下,派出軍隊對罷工血腥鎮壓,工人被殺40多人,傷200多人,被捕60多人,遭開除1000多人。共產黨員林祥謙、施洋等人慷慨就義。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二七”慘案。當時現場槍聲如沸,彈雨紛飛,我奮不顧身指揮糾察隊掩護工人,與敵人展開搏斗,使一些人脫險。羅章龍對此寫詩贊揚:“易水奇男燕地俠,朱家郭解人中豪,北方區委抒籌略,‘二七’英風萬古高。”
旁白:時窮節乃現。“二七”風暴后,北洋軍閥政府勾結北京軍警機關,到處張貼布告:“主張共產,宣傳赤化,不分首從,一律處死。”張隱韜毫不畏懼,在王盡美直接領導下異常忙碌,奔波於北京、張家口和京綏鐵路的各個站點,恢復建立工會組織,發展黨員,建立黨支部,時常每天僅休息3個小時。1924年“二七”罷工周年之際,一個多月裡,他在京綏鐵路工人中建立了8個CP(共產黨)秘密小組。
黃埔熔爐煉金睛
筆者:1924年1月,孫中山在共產黨和蘇聯幫助下創辦黃埔陸軍軍官學校,中共北京區委遴選你和楊其綱、江震寰等4名直隸省青年報考。3月10日你接到遲來的通知,連家都沒回,匆匆借路費14日趕到上海,立即去見負責招生的時任國民黨中央候補委員、宣傳部代理部長、中共中央秘書毛澤東,毛澤東熱情接待了你們,叮囑好好准備,迎接考試。考試通過,你又借路費趕往廣州。你和徐向前、王爾琢、左權、陳賡等共產黨員同是軍校第一期學員,編在第二隊。軍校錘煉了你一雙火眼金睛。
張隱韜:軍校5月9日開課,孫中山在6月16日上午開學典禮上訓話說:“中國現在不好的軍人,可以分成兩派,一派是革命黨內的軍人,這派軍人口頭贊成革命,所謂口是心非﹔一派是革命黨外的軍人,這派人完全反對革命,隻知道升官發財,時時刻刻都想推翻共和,恢復專制。諸君將來要維護共和,消滅這種軍人,現在便要立志存心將來成功之后,不做自私自利的師長、旅長和一般橫暴無道的軍閥……”孫先生那時也許還沒有看清楚,他任命的軍校校長蔣介石正是“口頭贊成革命,所謂口是心非”的“橫暴無道的軍閥”。
入學不久,我從一件事情上看出蔣介石的獨裁真面目。當時有些軍校下級干部商議,向蔣介石要求減少伙食、軍裝費,加薪。蔣介石居然命令:“關於下級干部的事,學生不准提出質問,若有替下級干部說話的,官長和學生都要槍斃!”我聽后十分不滿,寫日記記下我的看法:“此學校之中,發生此等壓迫不平之事,真是為人民爭自由、為人民爭平等的革命黨的怪聞,既以此等手段施之於本黨同志,亦可以此種手段,施之於將來全國國民。然一般國民今日所感的痛苦,正是此等不平之壓迫。若經一次革命,還是和現在一樣,那麼,這等革命的工作,可說無有再革命的必要了。”
軍校的教官成分混雜,有從保定軍校來的,有從日本等外國軍校來的,有從軍閥部隊來的,這些人不但帶來軍閥腐敗作風,而且疏遠革命甚至敵視革命。見此我有些心灰意冷,認為這不是國民黨前途的好現象,長此以往,其危機不堪設想。我以為應該辦適合潮流的學校,學生是煥然一新的青年,官長及管理人員更須一致刷新,才可以上下一致,和和藹藹,協力完成革命如蘇俄赤軍(紅軍)之組織。
我該怎樣做?我打定主意:我是為了要做我的那個偉大的一勞永逸的運動而來……故我決心學習點預備學識,集中點自己精神,其他的事不參與。我這個北方人到了南方,不僅生活上不習慣,酷暑炎熱蚊虫叮咬也讓人受不了,我身上起了嚴重的濕疹,兩手麻木,每天汗流浹背,又經常夜間外出執行警戒保衛任務,更是困累交加。我就想:若不是我要拯救這些民眾,抱定的救民主義,軍人的生活我便決然地不干,隻為我決定要以徹底的革命改造社會,受這些苦累,更足以振起我的堅決毅力。所以,學習中無論多麼艱難困苦也能忍受克服。
筆者:是啊,正如你所說:“大凡人在世上,想做一件大事,各種艱難困苦,是必所不能免掉的事,亦復何怪!”
張隱韜:入校以來雖然我所受的痛苦很多,但我決不以為苦。心裡有光明,前行中便滿眼光明。1924年7月23日上午,我們學員前往省城參加國民黨顧問、俄國將軍柯洛夫的葬禮。柯洛夫是俄國赤軍,在本國多次參加過血戰,不久前被派遣來幫助中國的民族獨立。他是到東江指揮戰事,不幸在東莞縣北部石龍鎮墜江而死。他是代表蘇俄而來幫助中國,對他的死,我心裡很難過。
這天天氣甚熱,干渴得很,但因是追悼我的好同志柯洛夫,心中也不覺苦。我看到廣東工會、農會等團體也來參加追悼會,一些農民赤足短褲,頭戴草笠,手持“為東方民族獨立而犧牲”“為東方弱者而犧牲”的標語,我忍不住興奮地高呼:“世界革命的血鐘響了!蘇俄的燦爛赤光已經進到黑暗的中國來了!中國被壓迫的工農已經很哀誠地來追悼解放世界無產階級的先驅,而警醒中國的無產者來參加到世界運動了!這是柯將軍的赤誠貢獻給中國民族的結果啊!OH!OH!繼續奮斗呀!前進呵!努力呵!”
旁白:張隱韜在軍校始終保持著高度的革命警惕性。1924年8月23日,他從《護黨特刊》一二三期上看到國民黨右派攻擊共產黨的言論,聯想到此前國民黨右派散發一本名目是“共產黨破壞國民黨証據之一”的小冊子,意識到他們的險惡用心。他立即給北方區委的有關同志寄去一份,請他“在大會對右派提出抗議”。他不止一次提醒黨組織注意動向,警惕時局變化,駁斥國民黨右派對共產黨的攻擊。
張隱韜分析因謠傳國民黨赤化,將行共產制而引起的廣州罷市風潮,8月28日在日記裡寫道:“所以我看,如若無產者的革命爆發於最近的將來時,必嚴防南方的資本家之結合,北方倒還比南方好辦得多,如果時期還遠,則民眾必都是進化,則無論南北的資產者,都嚴格監視而實行主義之建設。故今日CP之加軍事活動,必普及於全國,遂一有舉動,而全國的軍事行動,足以壓制資本家,而制其死命!故我認為是應特別注意的一件事。”從這裡看出,張隱韜對黨抓武裝的戰略已經有了明確的認識和決心。這個思想產生在1924年我黨幼年之時,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偉大的。
張隱韜:1924年10月,我們軍校學員和農民自衛軍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平定廣州商團叛亂,農民自衛軍發揮了巨大作用。使我想起安徽的農民大刀會,前不久他們大鬧特鬧的真有些可觀。他們起事時,對人民秋毫無犯,絕非土匪的行為,很得該地人民的歡心。他們失敗后逃到一個鎮市,住在郊外不到鎮上去擾亂,向地方商會求助,商會送給他們飯吃,他們還感激不盡。他們勢力最盛的時候,有很多土匪要和他們合作,他們竭力拒絕,若如真心加入,必先到神位前禱告盟誓:“我如不誠心加入,另有不法行為,當打仗時令槍子打死!”然后才准參加。你看他們的行為,很是令人喜歡。但是他們的迷信心太重,也無一點計劃,所以失敗了。設若有部分的覺悟分子參加在內,一定大有可為。無人指揮以歸失敗,惜哉!
不過,由此我看到了武裝起來的農民的作用。1925年初,我被編入黃埔學生軍軍官教導團,2月參加討伐廣東軍閥陳炯明叛亂的戰斗。海陸豐等地農民踴躍配合和支援,我與農民協會聯系,幫助訓練農民自衛軍。在東征作戰中,我作為“奮勇隊”的一員,同戰友們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沖鋒在前,攻下淡水,進佔海豐,連克普寧、潮安、汕頭,打垮了陳炯明的主力。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負責指導東征軍戰時政治工作,他親切召見了我,給我很大鼓勵。
津南起義風雲壯
筆者:從革命現狀中,你看到黨組織自己的武裝的重要,看到農民武裝起來的威力,這大概是你走出黃埔后組建津南農民自衛軍的成因吧?
張隱韜:1925年3月,黨組織派遣我以國民黨員的公開身份,到河南開封國民軍二軍搞兵運工作,同來的還有4位同志,恰遇受天津黨組織派遣也來河南搞兵運工作的劉格平。我倆在此相見,心情格外激動,想不到是執行同樣的任務。我對劉格平分析形勢說:“國民軍,特別是二三軍,有的整師、整旅、整團都是收編的曹錕、吳佩孚的舊部,並沒有得到什麼改造,一旦有事,都是靠不住的。我們要組織自己的武裝。”劉格平很贊同。而后,我去鄭州請示黨組織。但是,黨內有些人不贊成我們自己搞武裝,我無果而返。
根據形勢,我和劉格平商定,去國民二軍中最進步的二師四旅旅長史可軒(后來加入了共產黨)那裡開展活動。史可軒任命我為副旅長,劉格平為上尉副官。我們在部隊辦起軍隊俱樂部,物色先進軍人吸收入黨入團,發展軍事教練所所長任警哉、獨立營營長徐泉忠(一寫許權中)為共產黨員,建立了黨團支部。
仲秋時節,國民軍興師出擊奉軍,攻擊天津。我認為組建武裝的時機成熟了,主持召開黨的會議,批駁了“黨不應該搞武裝”的觀點,決定:由我去津南組織農民武裝,劉格平去天津市組織武裝暴動,以策應國民軍對奉軍的軍事行動。史可軒支持我的想法,當即撥給我一部分人槍。我帶上國民二軍參議、國民黨員陳秀福,乘坐火車離開新鄉。
我們這支四五十人、三四十支槍的小部隊在石家庄藁城東集結,打著國民二軍的旗號一路向東,沿途招兵買馬,到達河北省滄州泊鎮(現為泊頭市)時,隊伍達到四五百人。在這裡召開群眾大會,宣布成立津南農民自衛軍,舉行武裝起義,我任司令兼黨代表,陳秀福任副司令。
筆者:津南農民自衛軍的建立,實踐了你的共產黨要建立自己的武裝的想法,在我黨走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上邁出了可喜的一步。你的行為,在當時黨內實在是為數不多的先知先覺先行者。
張隱韜:1925年12月初,我率領農民自衛軍從泊鎮出發,揮師東下,先后打下南皮、慶雲縣城。隊伍開到樂陵縣(現為市)黃夾鎮,當地窮苦百姓反映一個包稅商橫行霸道,無惡不作。我立即派人將他抓來痛打一頓,教育他不許欺壓百姓。自衛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所到之處專打土豪劣紳,名聲大震,青年踴躍參軍,隊伍很快發展到1200多人。我們將隊伍編成三個大隊和一個50人的手槍騎兵隊。一大隊留守慶雲縣城,二三大隊和騎兵隊以舊縣鎮為中心,活動在鹽山、滄縣、南皮、樂陵、慶雲等冀魯邊區地帶。
旁白:自衛軍在舊縣鎮以“快郵代電”的方式,向全國發出《津南農民自衛軍宣言》,震動了全國,震驚了國民軍和北方混戰中的軍閥。國民二軍司令、河南督辦岳維峻發布命令,消滅自衛軍,通緝張隱韜,就地正法,派出弓富魁旅由桑園移駐泊鎮、南皮一帶,准備攻打自衛軍。國民三軍司令部也發布了類似文告,派出門致中旅進駐鹽山一帶布防,監視自衛軍的活動。他們對農民自衛軍形成包圍態勢,自衛軍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張隱韜:緊要關頭,我急電劉格平速來商量對策,然后趕往天津找黨組織和駐天津的史可軒商量對策。劉格平接電,受黨組織派遣早我幾天來到舊縣鎮。我從天津返回,與劉格平相見,我任命劉格平為自衛軍參謀長。我倆分析局勢決定,按照我與史可軒商定的辦法,將自衛軍拉到四旅駐楊柳青的徐泉忠、任警哉處合編,保存這批革命火種。
可是,陳秀福不同意與史可軒旅合起來。1926年2月3日,我和劉格平帶領一大隊和騎兵隊為先遣隊起程,趕往泊鎮乘火車北上。2月4日上午走到南皮縣城外,史可軒派副官韓成西送來急信,說岳維峻命令弓富魁剿滅這部分共產黨領導的農民自衛軍,弓富魁派騎兵先期進入南皮縣城。
情況突變。我和劉格平商量,部隊改為到磚河乘火車,由他帶隊伍后走,我先走趕往天津要史可軒派部隊接應自衛軍。隊伍走到城北十余裡路處,前面響起激烈的槍聲。很快,弓富魁的騎兵隊旋風般扑過來,自衛軍一下子被沖散。劉格平在馬上高喊:“隱韜,你快往東面村裡去,我掩護你!”我倆離東面村子隻有100多步,我跑向東面村子,幾十名騎兵尾追過來。
筆者:前輩,之后劉格平的情況你不知道吧?他隻身阻擊敵人,看著你跑進村子,他向南跑進一個村子,擺脫敵人追殺。他聽說你被捕,第二天清早趕到磚河,即刻給史可軒發了一個十萬火急的電報,接著乘火車趕往天津向史可軒報告情況。史可軒聽后很氣憤,當即給弓富魁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營救你。劉格平立即持信乘火車趕到泊鎮見弓富魁,他說已經把你槍殺了。這是敵人預謀好的。
張隱韜:那天我與追來的敵人激戰,一連撂倒六七個,子彈打光了,被敵人抓住。2月5日,敵人用鐵絲把我五花大綁,用汽車押到舊縣鎮西門外,要我向鎮裡的自衛軍喊話,讓他們繳槍投降。我說:“你們反對奉軍,我們也反對奉軍,我們是友軍,哪裡有向你們投降之理?”敵人威脅要槍斃我,我說:“你們要槍斃我嘛,不要緊,把你們部隊集合起來,把附近的老百姓找來,我要當眾講話,我講完話后,隨你們的便好了。”
敵營長照辦了。我對國民軍和民眾高聲說:“兵士們、鄉親們,我是個木生(遺腹子),隻有一個老母親在天津當佣人。母親和姥姥、舅舅苦巴苦結供我上學,長大成人。他們要我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來給窮苦人辦好事。……我們農民自衛軍拿起槍打軍閥,打土豪劣紳,是為了讓窮苦人不再受窮,不再挨欺負……兵士們,鄉親們,我是共產黨員,知道共產黨是干什麼的嗎?共產黨是為咱窮苦人做事的,是窮苦人的領路人。中國北邊有個蘇俄國,那裡的共產黨已經打下天下了,那裡的人民當家做主了。中國的共產黨跟他們一樣,也在領著窮苦人打天下……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的話,跟著共產黨走,打倒萬惡的舊制度,建立工農蘇維埃新中國,當家做主人……打倒土豪劣紳!農民自衛軍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
旁白:張隱韜慷慨激昂講了兩個多鐘頭,聲聲震耳,句句動人,許多士兵和民眾落淚,有的泣不成聲。受命行刑的敵營長也被他的演講打動,不忍向他開槍。敵軍中一個“孫文主義學會”的特務跳出來,向張隱韜射出了罪惡的子彈。張隱韜倒在血泊中,年僅24歲。
當時舊縣鎮守城農民自衛軍有八九百人,戰士們向陳秀福請戰沖出去救自己的司令。陳秀福找借口按兵不動。張隱韜犧牲后,多數戰士對陳秀福不組織營救義憤填膺,紛紛離隊回家,一支初露鋒芒的農民自衛軍就這樣夭折了。但是,它卻為冀魯邊區地下黨建立人民革命武裝奠定了基礎。
筆者:前輩,也許你已經知道,1985年,你的親密戰友劉格平捐資在南皮縣烈士陵園為你雕塑了花崗岩石像並題寫碑文,南皮縣為你建立紀念展室。1986年,90歲高齡的羅章龍先生紀念你犧牲60周年,賦詩頌揚你的功績:“北國之強張隱韜,開灤正定顯英豪,津南起義風雲壯,功耀千古渤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