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毛澤東關於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觀點

作者:    發布時間:2018-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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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毛澤東關於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觀點

趙萬須 翟清華

在構成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中,有一個主要因素稱為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在軍事領域對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的認識有多種觀點,有的認為是人,有的認為是武器裝備,還有的認為是其他。對於這個問題,毛澤東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結合中國革命的實際,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等著作中進行了全面、系統的論述。他認為,戰爭力量是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

一、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取決於戰爭力量和主觀的努力,主要取決於戰爭力量。

戰爭是國家或政治集團之間為了一定的政治、經濟等目的,使用武裝力量進行的大規模激烈交戰的軍事斗爭,是解決國家、政治集團、階級、民族、宗教之間矛盾沖突的一種手段。要實現戰爭目的,無論是戰爭的政治目的——消滅戰爭,還是戰爭的軍事目的——消滅敵人、保存自己,都必須依靠強大的戰爭力量作保証。戰爭力量指可直接和間接用於戰爭的各種實有力量和潛在力量,也就是戰爭賴以進行並對其進程和結局具有重大影響的物質基礎,包括武裝力量及武器裝備、戰爭物資等,以及能夠動員或開發的用於戰爭的人力、物力、財力等。【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語》(全本),軍事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49—50頁。】這裡說的戰爭力量就是與戰爭密切相關的力量的綜合。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指出,“戰爭的勝負,主要地決定於作戰雙方的軍事、政治、經濟、自然諸條件”【《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702頁。】﹔在《論持久戰》中關於“日本侵略戰爭的基本條件,戰爭的不可避免和中國的不能速勝,就建立在這個日本國家的帝國主義制度及其強的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上面”,“總起來說,日本的長處是其戰爭力量之強”【《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74—275頁。】。這裡所說的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等,都是指戰爭的綜合力量,即戰爭力量。

(一)戰爭是力量的競賽。這是戰爭的實質和內在規律所決定的,也是毛澤東研究戰爭、指導戰爭的基礎。戰爭力量的大小、形式、質量等直接關聯著戰爭的戰略籌劃、戰役組織和戰術設計。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駁斥抗日戰爭速勝論時指出:“速勝論者則不知道戰爭是力量的競賽,在戰爭雙方的力量對比沒有起一定的變化以前,就要舉行戰略的決戰,就想提前到達解放之路,也是沒有根據的。”【《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97—298頁。】在研究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時,毛澤東從戰役、戰斗的角度分析了如何運用“戰爭是力量的競賽”這一規律指揮作戰。比如,毛澤東認為在紅軍同國民黨軍隊作戰時,弱軍對強軍作戰就揀強軍裡的弱的打﹔如果進攻之敵在數量和強度上都超過我軍甚遠時,我們就採取誘敵深入的方法,把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使強弱的對比發生變化,我軍力量優於敵軍,從而戰勝敵人。【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728—729頁。】經過對戰爭的深入研究,在1938年5月毛澤東明確提出了“戰爭是力量的競賽”【《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15頁。】的論斷。正因為認清了戰爭的實質,他就注意戰爭力量的發展變化在戰爭中的決定作用,認為抗日戰爭經過多少時間誰都不能預斷,要看敵我力量的變化程度才能決定,一切想要縮短戰爭時間的人們,惟有努力於增加自己力量減少敵人力量之一法。【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98頁。】不僅如此,毛澤東對於“戰爭是力量競賽”內涵也有著深刻的認識、准確的把握。戰爭中的力量競賽,是以軍事力量為核心的戰爭綜合力量的競賽。毛澤東在闡述抗日戰爭是持久戰的論斷時,就是根據戰爭是力量的競賽的基本原理,全面分析中日兩國的軍力、經濟力和政治組織力等力量對比情況以及未來變化趨勢,認為隨著戰爭的長期進行,中國的戰爭力量將由弱變強,日本的戰爭力量將由強變弱,當中國的戰爭力量大於日本的戰爭力量的時候就有了勝利的可能。因此他提出了中國抗日戰爭的持久戰的戰略思想,批駁了當時存在的亡國論和速勝論。

(二)戰爭的勝負主要地決定於作戰雙方的戰爭力量。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是什麼,世界各國的軍事理論家從不同視角、採用不同理論思維、利用不同分析方法,提出了武器論、意志論、經濟論等多種觀點。有學者認為,戰爭是戰爭力量的競賽而不只是軍事力量的競賽。戰爭力量的強弱決定實戰的進程、結果,強弱的對比不僅是軍隊力量的對比,更是交戰雙方戰爭力量的綜合對比。毛澤東認為,戰爭是雙方力量的較量,“戰爭的勝負,主要地決定於作戰雙方的軍事、政治、經濟、自然諸條件”【《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702頁。】。這表明,毛澤東認為戰爭力量是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他還認為“行動自由是軍隊的命脈”,戰爭的雙方都力爭主動、力避被動,“主動是和戰爭力量的優勢不能分離的,而被動則和戰爭力量的劣勢分不開。戰爭力量的優勢或劣勢,是主動或被動的客觀基礎”。【《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16頁。】他結合戰爭進行的實際,列舉實例,深刻地闡述了戰爭力量對於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作用:“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德國屈服的前夜,這時協約國變成了絕對優勢,德國則變成了絕對劣勢,結果德國失敗,協約國獲勝”﹔“在台兒庄勝利的前夜,這時當地孤立的日軍經過苦戰之后,已處於絕對的劣勢,我軍則形成了絕對的優勢,結果敵敗我勝。”這是戰爭結局、戰役結局存在著絕對的優勢和劣勢之例。戰爭、戰役一般是以絕對的優劣而分勝負居多數。【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17頁。】正是堅持這一思想,毛澤東帶領全黨和人民群眾大力發展戰爭力量,為取得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勝利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三)戰爭的勝負還須加上主觀努力。對於人的主觀能動性在戰爭中的作用,毛澤東論述得更充分、更深刻。他指出,戰爭的勝負“還決定於作戰雙方主觀指導的能力。軍事家不能超過物質條件許可的范圍外企圖戰爭的勝利,然而軍事家可以而且必須在物質條件許可的范圍內爭取戰爭的勝利”【《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702頁。】。他強調:“僅有這些,還只是有了勝負的可能性,它本身沒有分勝負。要分勝負,還須加上主觀的努力,這就是指導戰爭和實行戰爭,這就是戰爭中的自覺的能動性。”【《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06頁。】他認為,戰爭力量與主觀指導能力的科學結合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戰爭力量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主要方面,主觀指導能力是決定戰爭勝負的次要方面﹔如果只是有了比對方強大的戰爭力量,隻能說具備了戰勝對手所必要的客觀條件,還不能說就一定取得戰爭的勝利,要取得戰爭的勝利,還需要靠人的能動性。毛澤東還從優勢和主動兩個方面說明問題:“戰爭就是兩軍指揮員以軍力、財力等項物質基礎作地盤,互爭優勢和主動的主觀能力的競賽。競賽結果,有勝有敗,除了客觀物質條件的比較外,勝者必由於主觀指揮的正確,敗者必由於主觀指揮的錯誤。”【《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18頁。】

由此可見,毛澤東認為戰爭勝敗主要取決於物質基礎的優勢,同時還需要主觀指揮的正確。

二、戰爭力量是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的觀點,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在戰爭理論與實踐中的體現。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是我們認識戰爭的思想基礎、理論指導,是正確處理戰爭力量與人的主觀能動性關系的金鑰匙,必須切實堅持和運用。戰爭力量是交戰雙方進行斗爭的資本。戰爭力量的強與弱主要是敵對雙方戰爭力量諸因素的綜合對比,包括物質力量與精神力量、現有力量與潛在力量的對比。戰爭的歷史告訴人們,戰爭力量的強弱決定著戰爭的態勢和軍事上的主動或被動,它也決定著戰爭的形式,還決定著戰爭的結局。但有了較對方強大的戰爭力量隻能說具備了戰勝對手所必需的客觀條件,還不能說就獲取了戰爭的勝利。要取得戰爭的勝利,還需要靠科學地、有效地運用戰爭力量。

(一)戰爭力量是進行戰爭的物質基礎和奪取戰爭勝利的必要條件。早在1927年八七會議上,毛澤東就提出“槍杆子裡面出政權”的思想。經過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后,他更是深刻認識到戰爭力量的重要意義。1937年他提出:“政治上、軍事上、經濟上、教育上的國防准備,都是救亡抗戰的必需條件,都是不可一刻延緩的。”【《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56頁。】

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把戰爭形象地比喻成兩軍指揮員以軍力財力等項物質基礎作地盤的競賽。他所講的精神上和物質上的戰爭准備以及戰爭物質,包括政治、軍事、經濟、教育、自然和主觀指導能力等多方面的內容,總和就形成了決定戰爭勝負的戰爭力量。也正如恩格斯指出的:“軍隊的全部組織和作戰方式以及與之有關的勝負,取決於物質的即經濟的條件:取決於人和武器這兩種材料,也就是取決於居民的質與量和取決於技術。……總之,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時候,都是經濟條件和經濟上的權利手段幫助‘暴力’取得勝利,沒有它們,暴力就不成其為暴力”【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編《馬克思主義軍事理論著作選讀》,軍事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32頁。】。

對於戰爭力量的作用,斯大林也曾指出:現代戰爭的命運“要由那些經常起作用的因素——后方的鞏固,軍隊的士氣,師的數量和質量,軍隊的裝備,軍隊人員的組織指揮能力來決定”【《馬克思主義軍事理論著作選讀》,第475頁。】。毛澤東的有關論述與恩格斯、斯大林有關反映戰爭基本原理及其規律的論述實質是相同的。毛澤東十分重視戰爭力量的建設,無論是在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紅色根據地建設,還是在抗日戰爭時期的抗日根據地建設,都是為取得戰爭勝利獲得戰爭力量打基礎、創造條件。毛澤東在井岡山時期就指出:“相當力量的正式紅軍的存在,是紅色政權存在的必要條件。”【《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14頁。】指出了保存戰爭力量的重要性。抗日戰爭時期他在闡述“兵民是勝利之本”的問題時,強調軍隊和人民的進步,強調增強軍隊的現代化,強調軍隊和民眾打成一片,強調軍隊政治工作的三大原則,強調抗日統一戰線,總之就是將存在於民眾之中的戰爭的偉力充分調動出來、集中一切戰爭力量進行抗日救國,奪取抗日戰爭的勝利。【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38—342頁。】

(二)作戰雙方的主觀指導能力是將戰爭力量優勢轉化為勝利的必要條件。人是戰爭實踐的主體,戰爭的戰略制定與戰役戰斗的實施,都離不開戰爭指導者的主觀指導能力。在戰爭力量具備的條件下,戰爭指導者的主觀能動性的強弱與發揮程度,對戰爭勝負起著決定作用。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強調,主觀指導能力在既定的客觀物質作用基礎上對於奪取戰爭勝利具有巨大作用。一年后,他在《論持久戰》中明確提出了戰爭中的“主觀能動性”這一概念,強調人類的自覺的能動性特點在戰爭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他深刻指出:“戰爭的勝負,固然決定於雙方軍事、政治、經濟、地理、戰爭性質、國際援助諸條件,然而不僅僅決定於這些﹔僅有這些,還只是有了勝負的可能性,它本身沒有分勝負。要分勝負,還須加上主觀的努力,這就是指導戰爭和實行戰爭,這就是戰爭中的自覺的能動性。”【《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06頁。】在毛澤東看來,戰爭是力量的競賽,但力量在戰爭過程中有可能改變,在一定的物質基礎上,主觀上的努力成為關鍵因素。在戰爭中一方具備了一定的戰爭力量,或超越了對方的戰爭力量的時候,只是具備了勝利的可能性,若要把這勝利的可能性變為現實,還要加上主觀的努力。在一定意義上說,這種主觀努力是將戰爭勝利的客觀可能性轉變為現實性的必要條件,也是關鍵因素。

(三)戰爭指導者的主觀能動性建立在一定的戰爭力量基礎之上。戰爭力量與戰爭指導能力是戰爭的兩個主要因素,一個是客觀因素,也就是物質的因素,一個是主觀因素,也就是意識因素。如何使這兩個因素在實踐中統一起來以實現戰爭目的呢?毛澤東指出:“指導戰爭的人們不能超越客觀條件許可的限度期求戰爭的勝利,然而可以而且必須在客觀條件的限度之內,能動地爭取戰爭的勝利。戰爭指揮員活動的舞台,必須建筑在客觀條件的許可之上,然而他們憑借這個舞台,卻可以導演出很多有聲有色、威武雄壯的戲劇來。”【《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06頁。】

毛澤東的觀點准確地體現了物質決定意識的辯証唯物主義思想觀點。人是戰爭力量中最活躍的因素,在一個時刻決定著現有戰爭力量效能的發揮程度,但不能改變戰爭力量的大小。主觀能動性作為一種意識,隻能建立在戰爭力量的物質基礎之上。對於人在戰爭力量中的重要作用,毛澤東予以充分肯定:“力量對比不但是軍力和經濟力的對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對比。”【《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97頁。】毛澤東還特別指出:“我們不贊成任何一個抗日戰爭的指揮員,離開客觀條件,變為亂撞亂碰的魯莽家,但是我們必須提倡每個抗日戰爭的指揮員變為勇敢而明智的將軍。”【《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306頁。】

他認為,戰爭力量和主觀指導能力的科學結合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戰爭力量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主要方面,那麼作戰雙方的主觀指導能力就是決定戰爭勝負的次要方面﹔戰爭力量決定著戰爭指導,戰爭指導反作用於戰爭力量,將戰爭力量科學地轉化成有效的戰斗力﹔主觀指導隻能根據戰爭力量許可來發揮作用,離開了戰爭力量這個基本條件,主觀指導不僅無用武之地,甚至會加速失敗。

此外,進行戰爭的空間、外部環境、自然條件等是戰爭力量增減的重要因素。毛澤東指出:“中國是一個大國——‘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不愁沒有回旋的余地。”【《毛澤東軍事文集》第1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709頁。】這些戰爭的空間、外部環境、自然條件等因素給中國共產黨人的主觀能動性的充分發揮提供了基礎。特別是在戰爭中以劣勝優、以弱勝強的例子,更強調的是戰爭力量的轉換過程。從弱勝強的關鍵在於,總體上弱小的一方必須保存自己、壯大力量,在局部上創造條件集中優勢兵力消滅敵人,逐步積小勝為大勝,當力量在總體上強於敵人時取得最后的勝利。

三、必須全面、准確、實事求是地理解毛澤東關於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的論述。

長期以來,社會上對毛澤東關於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的觀點在認識上存在偏差,一談到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問題,就認為人是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往往引用毛澤東“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這句話作為理論根據。實際上,“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只是毛澤東認識戰爭的觀點之一,不是毛澤東的戰爭勝負觀。

(一)“戰爭”與“戰爭勝負”是兩個詞意不同、內涵不等的概念,把戰爭的決定因素與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混為一談是邏輯錯誤。戰爭的定義是:“國家或政治集團之間為了一定的政治、經濟等目的,使用武裝力量進行的大規模激烈交戰的軍事斗爭。”【《中國人民解放軍軍語》(全本),第45頁。】也可以解釋為“民族與民族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階級與階級之間或政治集團與政治集團之間的武裝斗爭”【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1584頁。】。因此,戰爭是對於一種社會現象狀態的描述﹔而戰爭勝負則是指對戰爭結果的認定。毛澤東關於“武器是戰爭的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的因素,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97頁。】的論斷,明確說明戰爭的“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換一句話也就是說人是戰爭的決定因素,毫無疑問這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戰爭與戰爭勝負是兩個詞意不同、內涵不等的概念,它們的主要決定因素也必然是不同的。無論是從辯証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還是從實踐來看,人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觀點在邏輯起點上存在偏差,必然導致結論不正確。戰爭不等於戰爭勝負,不能在此進行概念代換,把戰爭的決定因素說成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是不正確的。無論從毛澤東對於這個問題系統研究的結論,還是從這個觀點的理論本身看,把戰爭的決定因素等同於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的說法是對毛澤東講話原意的片面理解,甚至是對毛澤東本意的曲解。把“人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的觀點作為馬克思主義戰爭理論的組成部分,不僅會在一定程度上對馬克思主義戰爭理論基礎造成混亂,對用馬克思主義軍事思想指導認識當代戰爭的問題造成困惑,還會對我國軍事理論變革的發展方向和進程、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的質量和效益等產生不利影響。

(二)毛澤東在認識戰爭問題上明確反對機械論和唯心論,強調客觀、全面地去考察戰爭。毛澤東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揭示了戰爭的基本規律,特別是在第一章第四節中,運用辯証唯物主義的思想明確闡述了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問題。他在《實踐論》中批判了唯心論和機械論,深刻地指出它們“都是以主觀和客觀相分裂,以認識和實踐相脫離為特征的”【《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95頁。】。在《矛盾論》中也批判了唯心論和機械論,強調要用矛盾的觀點全面認識中國革命和革命戰爭:“對於主要的矛盾和非主要的矛盾、主要的矛盾方面和非主要的矛盾方面的研究,成為革命政黨正確地決定其政治上和軍事上的戰略戰術方針的重要方法之一,是一切共產黨人都應當注意的。”【《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26—327頁。】在《論持久戰》中,用了較大篇幅全面、系統、發展地分析戰爭形勢,針對有些人認為“中國武器不如人,戰必敗”而產生的亡國論,因平型關、台兒庄打了勝仗而產生的速勝論,一一進行了批駁。他指出:“戰爭問題中的唯心論和機械論的傾向,是一切錯誤觀點的認識論上的根源。他們看問題的方法是主觀的和片面的。或者是毫無根據地純主觀地說一頓﹔或者是隻根據問題的一側面、一時候的表現,也同樣地把它夸大起來,當作全體看。”“反對戰爭問題中的唯心論和機械論的傾向,採用客觀的觀點和全面的觀點去考察戰爭,才能使戰爭問題得出正確的結論。”【《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274頁。】這才是毛澤東科學的觀點,是辯証唯物主義在戰爭理論問題中的真正體現。在對戰爭勝負的主要決定因素判斷上,戰爭力量是最符合毛澤東的理論品格、科學論斷的答案。

(三)毛澤東的講話有特定的環境和背景,引用經典必須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准確把握其核心思想。毛澤東關於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的觀點,除了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中進行全面系統的論述外,其他有關內容或是針對一個問題,或在特定情況下講的,具有一定的條件性、時間性、針對性、鼓舞性等。盡管毛澤東在一些場合說過“人是戰爭勝負的決定因素”,但大都是針對特定條件而言,有的是為鼓舞力量,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敢於斗爭、敢於勝利,有的是對於片面認識的反駁,而非全面的系統闡述。對毛澤東一個思想觀點的判定,不能用隻言片語妄下論斷,而是要從其一篇乃至多篇有關這一問題的全面論述中去理解和概括。

(作者趙萬須: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毛澤東軍事思想研究所副研究員﹔翟清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百科部綜合室副研究員)

(來源: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中共文獻研究會毛澤東思想生平研究分會編《毛澤東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下)》,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