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詩詞:一代愛國者的偉大情懷

作者:    發布時間:201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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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詩詞:一代愛國者的偉大情懷

吳殿堯

朱德是以共和國第一元帥、人民軍隊的總司令、叱咤風雲的軍事家聞名於世的。同時,他又是一位熱情而真摯的詩人。

朱德的詩詞,跳動著強烈的時代音符。從中,我們可以聽到辛亥革命起義的號角聲,聞到反對袁世凱的護國戰爭的炮火硝煙,體會到一代愛國者為尋找救國道路而曾有過的彷徨、苦悶和欣喜,震撼於他們在國家民族危亡之際誓與強敵血戰到底的氣概,看到他們為了民族獨立、人民解放而戰斗的英姿,感受到他們那熾熱的愛國主義、革命英雄主義的偉大情懷……

朱德在投筆從戎之前,是有著中華傳統文化功底的青年學人,這使他在后來戎馬倥傯的歲月裡,常常能以詩詞來抒情言志。特別是他的一些早期詩詞,能讓我們體會到上個世紀初葉一代愛國者的心志和抱負,從中受到激勵。

1906年,離別順慶府中學堂時,贈與同窗好友的一首詩:

驪歌一曲思無窮,今古興亡憶記中﹔

污吏豈知清似水,書生便應氣如虹﹔

恨他狼虎貪心黑,嘆我河山泣淚紅﹔

祖國安危人有責,沖天壯志付飛鵬。

年輕的朱德,縱有“沖天壯志”,卻報國無門。1908年,他從成都高師畢業后,回家鄉儀隴縣新辦的小學堂教了一年書。當地守舊勢力反對新式教育,把朱德教授體育課讓學生穿運動服視為“有傷風化”,竭力誣蔑搗亂。在“教了一年,也斗了一年”后,朱德感到“教書不是一條出路”,憤然辭職,徒步千裡,來到昆明,投身軍旅。行前,他賦詩《贈諸友》:

志士恨無窮,孤身走西東。

投筆從戎去,刷新舊國風。

短短幾句,讀來使我們能感覺到青年朱德在封建守舊勢力的重壓下憤恨、無奈、抗爭,最終“投筆從戎去”的心境。這不是消極的逃避,也不是尋找個人出路,而是“刷新舊國風”。

191111月,朱德從雲南講武堂畢業不久,毅然參加辛亥革命在雲南的起義,曾率先鋒隊攻打總督衙門,進行了英勇的戰斗。然而,這場革命的成果不久就被袁世凱攫取和踐踏。一些抱著私欲參加革命的人在達到個人目的后就止步不前了,而朱德仍然忠於共和建國的理想。1916年春,他跟隨蔡鍔參加反袁護國戰爭,與北洋軍爭奪瀘州,大戰納溪。戰斗間隙,他在敘永縣寫了《古宋香水山芙蓉寺題詩》:

已飢己溺是吾憂,急濟心懷幾度秋。

鐵柱幸勝家國任,銅駝慢著棘荊游。

千年朽索常虞墜,一息承肩總未休。

物色風塵誰作主,唯看砥柱正中流。

在詩中,作者把國家與民眾的災難視同“己飢己溺”,澎湃著不可抑制的“急濟心懷”,那種憂國憂民之情、攬轡澄清之志,躍然紙上。他決心肩負起挽國運於既倒,救生民於水火的重任,在浪卷濤涌的歷史大潮中勇做“中流砥柱”。

護國戰爭勝利后,朱德率部駐防瀘州。他與部隊同人和當地的文人名士先后組織了兩個詩社,一個叫“東華詩社”,一個叫“振華詩社”。他在起草的《東華詩社小引》中表明了組織詩社的宗旨:“大力宣傳,振興東亞中華﹔高聲呼吁,打倒西方帝國。方稱聯翰墨之因緣,詠吟哦之樂事。唯求良友,無負河山。”

朱德在瀘州前后有5年時間。其間,屢經雲、貴、川軍閥與北洋軍閥之間爭權奪地的混戰。他作為滇軍的一名將領,身不由己被卷入軍閥混戰的漩渦之中。這是他從追求辛亥革命的理想到深感失望,陷入困惑、迷茫、痛苦的時期。他在戰事間隙,寫下多篇感時抒懷之作。如《題護國岩》、《感時五首用杜甫<諸將>韻》、《苦熱》、《征人怨》、《秋興八首用杜甫原韻》等。在這些詩中,躍動著一顆強烈的愛國心。

他贊頌辛亥革命推翻腐朽的清王朝給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帶來希望:

中華靈氣在侖山,威勢飛揚鎮遠關。

史穢推翻光史冊,人權再鑄重人間。

他緬懷辛亥革命時他所親歷的為響應武昌首義而在雲南昆明舉行的重九起義:

傳遍軍書雁字斜,誓拼鐵血鑄中華。

悲秋客憶重陽節,起義師乘八月槎。

他熱情抒發參加辛亥革命的一代革命者傾心報國的豪情壯志:

喜當年富兼身壯,時正秋高又馬肥。

戎馬少年半同學,傾心為國志無違。

他在多首詩中對護國戰爭勝利后國家仍陷於軍閥爭權奪地的混戰之中發出慨嘆:“年年爭斗逼人來,如此江山萬姓哀。”“滄海桑田焦土變,名山秀野戰雲封。”“久受飛災憐百姓,長經苦戰嘆佳兵。”他用詩句對軍閥政客加以揭露和抨擊:“偉人心事在爭城,擾攘頻年動漢旌。”“舉國人人作政客,何人注意在商農。”

他在詩中傾訴自己的苦悶心情:“深海當年姓字標,茫茫大地願難銷。南滇愛友嗟離別,西蜀知音太寂寥。為國無時還梓裡,戎衣何日換金貂。”這種心情,在《征人怨》中,有了更深刻、生動的表達:

家園在望我當歸,無奈人民盼解圍。

枉自夢魂縈弟妹,空教心事負庭闈。

玉關楊柳悲搖落,金井梧桐感散飛。

起舞聞雞生嘆息,總因血戰咎功微。

在黑暗的現實中,他仍然表示要保持剛正不阿的氣節,要干一番大事業:

博得勛名萬古垂,轟轟烈烈不逶迤。

雄飛志在五洲外,烈戰功存四海陂。

信有霜寒堪寄傲,肯因苦雨便離枝。

歲寒勁節矜鬆柏,正直撐天永不移。

就在朱德極度苦悶、彷徨的時候,五四愛國運動爆發了,馬克思主義開始在中國傳播,這使朱德又燃起新的希望。他決心拋棄高官厚祿,去尋找一條新的救國之路。1922年,朱德終於擺脫舊勢力的羈絆,遠渡重洋到德國留學。在那裡,他學到了馬克思主義,找到了中國共產黨,實現了由民主主義革命者向共產主義戰士的轉變。1926年,他按黨組織安排回國參加北伐戰爭。為策應北伐,他曾去瀘州,會友時寫了幾首詩,從詩中可以看到他當年毅然出國的動因:

中山主義非無補,卡爾思潮集大成。

從此天涯尋正道,他年另換舊旗旌。

他在詩中還鄭重表明:“我本江南一鯫生,十年從事亞夫營。身經滄海羞逃世,力挽狂瀾豈為名。”為了什麼呢?因為“錦繡山河壞虎狼”,因為“火熱水深民望救”,所以才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新的革命道路,並充滿信心地宣布:“我欲回天力自強”,“安危度外不思量”。

19277月大革命失敗到19377月全面抗戰爆發,整整十年間,朱德在土地革命戰爭的槍林彈雨中沖殺,千艱萬險時刻懸系,難有閑情於詩詞,竟沒有留下一首詩詞。然而,在八年抗戰中,他又有了一篇篇慷慨激昂的充滿愛國主義激情和革命英雄主義豪情的詩作。其中一篇,是難得見到的白話詩。那是1938年秋,朱德從太行前線回延安參加中共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期間受中共中央委派,飛赴武漢,面見蔣介石談有關抗戰問題。在武漢,他會見了南昌起義后分別的友人郭沫若,同宿一夜,臨別時贈詩互勉:

別后十有一年,

大革命失敗,東江握別。

抗日戰酣,又在漢皋重見。

你自敵國歸來,敵情詳細貢獻。

我自敵后歸來,勝利也說不完。

寇深入我腹地,

我還須支持華北抗戰,

並須收復中原。

你去支持南天,

重逢又別,

再見必期在鴨綠江邊。

渾厚質朴、簡捷平實的話語,卻蘊含了深深的戰友情、殷殷的愛國情和對抗戰必勝的信念。

1939年春,朱德在太行山八路軍總部領導華北敵后的抗戰,這時抗日根據地面臨日軍重兵圍攻“掃蕩”,進入十分艱苦的時期,他寫了《太行春感》的詩篇,表達堅不可摧的抗戰意志:

遠望春光鎮日陰,太行高聳氣森森。

忠肝不洒中原淚,壯志堅持北伐心。

百戰新師驚賊膽,三年苦斗獻吾身。

從來燕趙多豪杰,驅逐倭兒共一樽。

1939年冬,太行山上,寒風凜冽,白雪飄飛,日軍對抗日根據地“蠶食”、“掃蕩”不斷。而害怕人民抗日力量壯大的蔣介石,背棄承諾,斷絕供給八路軍武器、被服和糧餉,並指使頑固派軍隊乘勢大搞反共摩擦。英勇不屈的八路軍,身著單衣,腳穿草鞋,吃著黑豆煮野菜,卻是斗志昂揚,鏖戰在冰天雪地中。在這種背景下,朱德寫了一首題為《寄語蜀中父老》,同時也是寫給全國人民的詩:

佇馬太行側,十月雪飛白。

戰士仍衣單,夜夜殺倭賊。

這年冬天,朱德在太行前線度過他的53歲生日。當時也在前線的作家楊朔寫了一首贈詩《壽朱德將軍》:

“立馬太行旗飚紅,雪雲漠漠颯天風。將軍自有臂如鐵,力挽狂瀾萬古雄。”朱德讀后,和詩答謝,后來略作修改,以《贈友人》為題發表:

北華收復賴群雄,猛士如雲唱大風。

自信揮戈能退曰,河山依舊戰旗紅。

作者在詩中強調抗日復土依賴的是“群雄”——千百萬人民所形成的銅牆鐵壁,“猛士如雲”爆發出“揮戈退日”的無比威力。該詩以磅礡的氣勢表達了中華民族要壓倒一切敵人而不被一切敵人所屈服的英雄氣概。

19405月,朱德受命離開八路軍總部,從太行山返延安,中途去洛陽同衛立煌會談團結抗戰問題。經河南濟源縣劉坪時,朱德回望巍巍太行山,眺望著他曾經率數十萬八路軍健兒同敵人血戰近三年的戰場,將要告別,不由得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寫下《出太行》:

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一望收。

兩岸烽煙紅似火,此行當可慰同仇。

朱德這次回延安后,再沒有回華北前線。但是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和根據地的將士們在一起,無時無刻不縈系著烽火連天的戰場,無時無刻不擘劃著抗日大計。他常常以詩來抒發愛國深情,激勵抗戰斗志。1940年夏,他寫了《和李印泉先生<“七七”三周年紀念贈抗戰將士>原韻》,其中有這樣的詩句:

報國仇同志亦同,精誠團結伏強戎。

新師少壯身猶健,掃寇歸來唱大風。

苦戰三年春復秋,河山還我慰同仇。

他年痛飲龍江外,長戍邊疆衛九州。

他在延安還寫了《和林老<咸榆道中>原韻》、《和董必武同志七絕五首》、《我為陳毅同志而作》、《和郭沫若 (登爾雅台懷人>》、《祝劉伯承同志五十壽辰》等詩,每首詩都激蕩著熾熱的愛國情懷,都進發著驅逐侵略者、收復祖國河山的豪情壯志。其中有這樣的詩句:“家國危亡看子弟,河山欲碎見英雄”﹔“願與人民同患難,誓拼熱血固神州”﹔“敵后常撐亦壯圖,三師能解國家憂”﹔ “內憂外患澄清日,痛飲黃龍定約君”。特別是《和林老<咸榆道中>原韻》這首詩,從中可以看到一代偉大愛國者馳騁於抗日戰場備嘗艱辛的身影:

抗戰三年久,前鋒過北平。

敵騎頻跳躍,我馬任縱橫。

封鎖重重隔,往來踽踽行。

是誰知偉績,后起憶當今。

1941年皖南事變后,陳毅被任命為新四軍代軍長,不久即果斷地指揮了討逆(李長江)之役和陳道口之役,為創建和鞏固華中根據地作出了重大貢獻。捷報傳到延安,朱德喜不自禁,欣然吟成七律一首《我為陳毅同志而作》:

江南轉戰又江東,大將年年建大功。

家國危亡看子弟,河山欲碎見英雄。

盡收勇士歸麾下,壓倒倭兒入籠中。

救世奇勛誰與識,鴻溝再劃古今同。

19426月,朱德在延安得知八路軍副參謀長左權在太行山指揮反“掃蕩”的戰斗中壯烈犧牲,不勝悲慟,寫下慷慨悲壯的七絕《悼左權同志》:

名將以身殉國家,願拼熱血衛吾華。

太行浩氣傳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

19427月,朱德在延安《新中華報》上發表詩作《抗戰五周年挽八路軍陣亡將士》,全詩22句,這裡僅引4句,從中可以看到他作為總司令,對在戰場上為國捐軀的烈士們的深切悼念和崇敬之情:

吾華好男兒,正好抗日死。

民族賴以立,國亦得所恃。

捍國不惜身,偉哉諸同志。

寰宇播英名,千古傳青史。

在八年抗戰中,朱德寫下20多首膾炙人口的詩詞,用詩詞高揚抗日救國的旗幟,表達復興中華的決心,謳歌為保衛祖國慷慨捐軀的烈士,洋溢著要同侵略者血戰到底的英雄氣概。

在中國兩種命運大決戰的解放戰爭時期,朱德親臨華北前線,指導第一場攻打大城市的石家庄戰役。聽到勝利的捷報,即賦詩《攻克石門》:

石門封鎖太行山,勇士掀開指顧問。

盡滅全師收重鎮,不叫胡馬返秦關。

攻堅戰術開新面,久困人民動笑顏。

我黨英雄真輩出,從茲不慮鬢毛斑。

詩中不僅洋溢著對攻堅戰勝利的喜悅,而且因看到當年跟隨他用大刀長矛參加反“圍剿”的青年戰士,在戰火中錘煉成長,如今都成了統率千軍萬馬、所向披靡的戰將,為“我黨英雄真輩出”不勝欣慰,可以“從茲不慮鬢毛斑”了。

在解放戰爭時期,朱德寫下20多首詩詞。其中,《冀中戰況》等詩寫出了戰爭的情景:“河旁堡壘隨波涌,塞上烽煙遍地陰。國賊難逃千載罵,義師能奮萬人心。”《戰局時局》、《寄東北諸將》等詩,描繪了人民戰爭勝利發展的宏偉氣勢:“興安嶺下楚江頭,萬裡烽煙接素秋”﹔“革命高潮連海外,民軍蜂起接滇邊”。《新農村》等詩寫出人民獲得解放的歡樂:“千門萬戶喜朝暉,處處村頭現紫微”﹔“農民得地耕耘樂,戰士立功遠近傳”。《寄南征諸將》更以精粹的詩句記錄和謳歌了這一歷史巨變:

南征諸將建奇功,勝算全操在掌中。

國賊軍心驚落葉,雄師士氣勝秋風。

獨裁政體沉雲黑,解放旌旗滿地紅。

錦繡河山收拾好,萬民盡作主人翁。

1949年新中國成立,朱德用他大半生的奮斗,終於實現了“大好河山應革新,推翻封建屬人民”,“錦繡河山收拾好,萬民盡作主人翁”的夙願。

新中國成立后,朱德雖然年事已高,仍時時關心新中國的建設事業,關心人民生活,每年都用一兩個月或三四個月時間到全國各地視察或調查研究,所見所聞,興致而起或有感而發,寫下許多詩詞。這些詩詞自然淳朴,不刻意雕琢修飾,有些詩平自得如同工作或生活記錄。如19606月於視察途中寫下的《飛過泰山》:

泰山不算高,一千五百八。

飛過兩千一,它把頭低下。

有些詩句,看似寫景,卻寓意深刻,寄托他追求的境界。如19567月寫於北戴河的《海量》:

日暖風和海水清,海不揚波報太平。

百川匯集成大海,大海寬懷永不盈。

他贊美大海,以“大海寬懷”策勵自己。在漫長的革命生涯裡,他曾多次身陷逆境,但他忍辱負重,總能以寬廣博大的襟懷化凶為吉、化險為夷。毛澤東曾贊揚他“度量大如海,意志堅如鋼”。董必武曾以詩頌他“骨頭生若鐵般硬,胸次真如海洋寬”。陳毅為他寫下這樣的詩句:“高峰泰岳萬山從,大海盛德在能容。”他們都是以大海來贊喻朱德的胸懷。朱德的度量如海,襟懷博大,不僅緣於他寬厚平和的性格,也由於他的人生歷練和文化認知。艱難曲折使他懂得革命隊伍團結的重要,和諧的重要,顧全大局的重要,以及為了大局在一定程度上忍讓包容的重要。

19592月,他去廣東省高要縣視察,順便游覽了當地名勝七星岩,觸景生情,寫下《游七星岩》:

七星降人間,仙姿實可攀。

久居高要地,仍是發沖冠。

開心才見膽,破腹任人鑽。

腹中天地闊,常有渡人船。

這首以景寓意,寫出詩人對心懷坦蕩、胸襟開闊、博大包容的贊美。這正是他追求的精神境界。

由於朱德對1958年“大躍進”中“左”的錯誤提出批評,1959年廬山會議后的軍委擴大會議上,居心叵測的林彪對朱德進行了恣意的攻擊誣蔑,造成極壞的影響。在那種情況下,朱德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繼續兢兢業業地工作,坦坦蕩蕩地做人。從他1962年元旦寫的這首詩中,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他的心情和淡定從容、榮辱不驚的境界:

幽蘭吐秀喬林下,仍自盤根眾草旁。

縱使無人見欣賞,依然得地自含芳。

朱德一生喜愛蘭花,寫過多首詠蘭詩,贊美蘭花品格高潔。1962年春,他在陳奇涵上將陪同下到井岡山視察,這是他1929年初與毛澤東率紅軍主力離開井岡山向贛南閩西進軍后,第一次重返井岡山。一天,汽車在逶迤的山路上穿行,朱德叫車停下,到叢林深處採得井岡蘭,即興吟詩一首:

井岡山上產幽蘭,喬木林中共草蟠。

漫道林深知遇少,尋芳萬裡幾回看。

1963年春,朱德坐火車去西南視察,穿越大巴山時,南望巴山南麓的家鄉,寫下《鸚鵡曲•戰斗乃心安樂處》:

家在巴山南側住,祖宗世代作農父。讀書不成去從軍,何畏迅雷急雨。五十年前別家門,為求真理前去。平生是戎馬生涯,戰斗乃心安樂處。

1976年,朱德步入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已是九旬老人,經歷了十年“文革”的風浪沖擊,該是身心疲憊了,可是他不。元旦這天,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出毛澤東新發表的兩首詞《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念奴嬌•鳥兒問答》。雄渾高亢的旋律,激發他無限感慨,詩意盎然,寫就了《喜讀主席詞二首》:

昔上井岡山,革命得搖籃。

千流歸大海,奔騰涌巨瀾。

羅霄大旗舉,紅透半邊天。

路線成眾志,工農有政權。

無產者必勝,領袖砥柱堅。

幾度危難急,賴之轉為安。

布下星星火,南北東西燃。

而今勢更旺,能不憶當年。

風雷興未艾,快馬再加鞭。

全黨團結緊,險峰敢登攀。

這是朱德和毛澤東最后一次詩詞酬唱,也是他最后的詩作。革命的風雷,依舊在他心中滾動﹔戰斗的豪情,依舊在他心中激蕩﹔事業的激情,依舊在他心中澎湃。朱德,和他親密的戰友毛澤東以及他們這一代人,就是這樣的人生一一為了挽救垂危的國家和民族,為了人民的翻身解放,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他們掀風雷,燃烈火,也伴著詩歌。雖說時光飛逝,但他們的詩詞,還縈繞在我們耳畔……

(來源:《黨史博覽》2007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