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朱德的詩歌創作

作者:    發布時間:201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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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朱德的詩歌創作

在朱德同志逝世10周年,同時又是他100周年誕辰之際,重新學習朱德同志的詩歌,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朱德詩選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9月版)選詩67首,從1937年的《太行春感》,至1962年的《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五周年》。中國現代史上20多年間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都在詩中得到反映。他的詩,形象與史實交融,可以說是一部詩的歷史。

《朱德詩八首》(《光明日報》1986121),其中第一、二首《寄語蜀中父老》和《出太行》已收入《朱德詩選集》,《詠蘭展》等6首則為第一次公開發表。

朱德詩歌第一大特色是感情真摯。

傅庚生說:“文學創作者執其高尚之人格,挾其濃厚之感情,出之至誠,發為文字,其感人之能力自深,遂成為千古不朽之杰作矣。”朱德同志的詩之所以特別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就因為他人品高尚,在詩中表達了真摯的感情,出之至誠,發自內心。他在抗日戰爭時期所寫的詩,集中地表現了對祖國的愛,對敵人的恨。當時,民族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日本帝國主義者是全國人民的共同敵人,大敵當前,同仇敵愾。朱德同志滿懷悲壯的愛國激情寫道:“忠肝不洒中原淚,壯志堅持北伐心。”“從來燕趙多豪杰,驅逐倭兒共一樽。”(《太行春感》,1939)“願與人民同患難,誓拼熱血固神州。”“肅清日寇吾儕事,鷸蚌相爭笑列候。”(《和董必武同志七絕五首》,1941)“北國翻新看后勁,東鄰隕越可先聞。”(《和郭沫若同志〈登爾雅台懷人>》,1944)這些詩句,正氣浩然,語調鏗鏘,愛憎分明,感情強烈,充滿了抗戰必勝的信念,給人以力量和勇氣。這一類詩,寫得最有特點的當推《寄語蜀中父老》:

佇馬太行側,

十月雪飛白。

戰士仍衣單,

夜夜殺倭賊。

飄飛的雪花,是那樣晶瑩潔白。在白茫茫的雪野上,我們的詩人“佇馬”而立,巍巍太行,皎皎雪原,是詩人的陪襯。靜止的背景,剪影般的畫面,突出了詩人佇馬而立的英雄形象,一開始就給讀者留下強烈、深刻的印象。此詩作於1939年,這時,抗日戰爭進入艱苦的相持階段,國民黨蔣介石集團消極抗日,積極反共,八路軍的生活極其艱苦。詩人佇馬太行,不由想起家鄉的父老親人,他們該是何等焦灼地盼望知道前方的消息呀,於是殷勤寄語:“戰士仍衣單,夜夜殺倭賊。”這裡的“衣單”與前面的“雪飛”形成強烈的對照,突出了八路軍戰士生活的艱苦。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戰士們英勇殺敵。“夜夜”一詞,既寫出戰斗的連續性,又表現戰爭的艱苦性。兩句詩仿佛把讀者帶到殺敵的戰場,聽到了戰士的吶喊,看到了他們沖鋒的雄姿。有力的語調使人信心百倍,勇氣頓生。此詩題為《寄語蜀中父老》,實際上是寫給國民黨統治區的廣大人民群眾。它給國統區人民以極大的鼓舞,使大家相信:有這樣英勇的八路軍戰士,抗日戰爭必然會取得勝利!

《贈友人》一詩,抗戰必勝的信念表現得更為堅定:

北華收復賴群雄,

猛士如雲唱大風。

自信揮戈能退日,

河山依舊戰旗紅。

“自信”一詞,具有高度的概括力,表現了全體抗日戰士的心聲。那高唱《大風歌》的如雲猛士,正是抗日健兒的英雄群象。勇士揮戈,必退日寇,侵略者豈能永遠猖狂?祖國的大好江山豈能淪入敵手?“河山依舊戰旗紅”,態度何等激昂!語調何等自信!此詩作於1941年,至今讀來,仍使人有熱血沸騰之感。詩人以真摯的愛國熱情,打動千千萬萬讀者的心!

《悼左權同志》一詩,則借對左權同志的悼念和歌頌,表達詩人自己對祖國的熱愛之情,拳拳赤子之心,洋溢於字裡行間:

名將以身殉國家,

願拼熱血衛吾華。

太行浩氣傳千古,

留得清漳吐血花。

愛國志士的忠貞、熱忱、凜然正氣,足可傳之千秋后世。朴實無華的詩句,蘊含著強烈、真摯的愛國熱情,不僅是對英雄戰友的贊美,也是自己殺敵衛國的悲壯誓詞。這英雄血所寫的英雄詩篇給后代留下了多麼寶貴的財富!

對祖國的愛,也表現在對美好河山的熱愛上。《朱德詩選集》和《朱德詩八首》中不少詩作描繪了祖國的如畫江山。大至太行山、廬山、泰山、華山、黃河、西湖,小至南泥灣、延水、羅崗祠、香山、越秀公園,都作了形象生動的描繪:“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一望收”(《出太行》1910),“廬山挺秀大江邊,牯嶺乾坤已轉旋”(《和毛澤東同志<登廬山>原韻》1959),何等雄奇!“梅花開后桃花開,綠竹青鬆夾岸排”(《從化溫泉》1959),“四面青山圍屋海,花溪綠水向東來”(《上東山》1960)何等秀麗!祖國的山山水水,在詩人眼中是那樣多姿多彩,新奇誘人。詩人以靜觀的態度,白描的手法,描繪祖國的奇山麗水,筆調曉暢,語言明快。不是為寫山水而寫山水,而是通過這些描繪山川景物的文字,將對祖國的摯愛之情透露出來,情意真摯,感人至深。

戰友情,同志愛,在朱德同志的詩中也是比較重要的內容。這種同志之愛,和對祖國、對人民的愛結合起來,更加感人肺腑。如前所舉《悼左權同志》,就作於左權同志犧牲的當天——194262(不僅寫詩,615日又作文悼念,文見《朱德選集》)。全詩熱情奔放,對戰友的愛,對祖國的愛,如長江大河之奔瀉,洶涌澎湃,其勢不可遏抑,迸發成這樣真摯熱烈的好詩,作為對以身殉國的名將的悼念,對並肩作戰的親密戰友的歌頌,豪情淋漓,慷慨悲壯。

朱德同志詩歌中有不少唱和之作。他常與毛澤東、董必武、郭沫若等同志唱和。這些唱和詩,並非一般的應酬之作,而大多表現他對同志、對朋友的深情厚誼(或借唱和以議論形勢、抒發革命情懷)。朱德同志為人“渾厚老成,平易近人”,一貫講求革命隊伍內部的團結,這為保証革命事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和董必武同志七絕五首》中,有這樣兩句詩十分引人注目:“朋輩志同意自投,團成砥柱止中流。”戰友的情誼匯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革命的洪流中成為中流砥柱。對敵斗爭越是艱苦,環境越是險惡,越需要革命隊伍內部的團結。這詩句,不僅表現朱德同志個人的品質,也喊出了革命戰士共同的心聲。由此可見,對他的唱和詩,我們不能僅僅當作一般的應對之作看,那會貶低朱德詩歌的現實意義。

對人民的愛,也是朱德詩歌的一大重要主題。他的詩,許多地方表現了與人民群眾血肉相連、如魚似水的親密關系。“實行民主真行憲,隻見公仆不見官”(《和董必武同志原韻兩首》1946),以實現共產主義為目標的共產黨人是人民的公仆,而不是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爺。這樣的“公仆”,當然受到各族人民的愛戴:“車過村落地,老少夾路迎。語言雖不通,笑貌傳感情。”(《過五指山》1957)這種與人民群眾水乳交融的關系,使他增強了信心,就象勇士安泰之於大地母親,戰士不脫離人民,他所為之奮斗、為之獻身的事業,便必然會取得勝利:“革命大旗撐在手,勝利終歸屬人民。”(《紀念八一》1957)

對祖國的愛,對祖國大好河山的愛,對同志、戰友的愛,對人民的愛,這種種人類最真摯最美好的感情,便是朱德同志的感情基調,貫穿於他的詩集中,成為他詩歌的一大特色。這些充滿愛心的詩篇,表現了偉大的朱德同志高尚的情操和品德,值得我們認真學習。

朱德詩歌第二大特色是善於從民族傳統中吸取營養。在1962年《詩刊》召開的詩歌座談會上,他曾說:中國幾千年歷史中,好東西確實不少,無論在文化上、經濟上、政治上,都有我們自己的特點。……有些東西現在還是很需要,可以繼承,甚至可以遺傳到共產主義時代去。把新舊摻和起來,推陳出新。……做事情沒有根總覺站不穩,什麼事都從根上發生,一切都要從根做起來,這樣才能站穩腳。

他所說的“根”,就是我們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傳統。作為詩歌來說,我認為指的是中國古典詩歌的現實主義傳統。我國素有“詩之國”的稱號,自古以來,人們就重視詩歌的社會功能。孔子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就是強調詩歌的感染作用、認識作用、教育作用和諷刺作用。歷朝歷代的愛國主義詩人充滿激情的愛國主義詩篇,貫穿在他們作品中的強烈的民族憂患意識,把詩歌的認識價值推向頂峰,形成中國古典詩歌優秀的現實主義傳統。朱德同志繼承並發揚了這傳統,在我們民族的傳統土壤中深深地扎下根來,孕育出他那些優秀的詩篇,成為我們民族文化的瑰寶。

近百年來,中國社會處於急劇的變動過程之中。朱德同志一生的斗爭歲月,無不與社會的變動息息相關。辛亥革命,他參加雲南起義,后又參加過護法戰爭﹔在十月革命和“五四”運動影響下,他拋棄高官厚祿,先后到上海、北京尋找共產黨,1921年一直找到柏林﹔紅軍時期,他任中國工農紅軍總司令﹔抗戰時期,是八路軍總司令﹔解放戰爭時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建國后,先后任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等多種要職。他首先是革命家、政治家、軍事家,而后才是詩人。他的詩,與他所處的時代密切相關,與國家民族的命運、人民的命運密切相關,緊扣時代脈搏,真實地反映了廣闊的社會現實,詩中有史,寓史於詩,達到了“詩史交融”的境地。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炮火硝煙中,他的詩如同旗幟和號角,鼓舞全國人民反帝反封建的斗爭勇氣,增強了人民保衛祖國、建設祖國的信心。而這“旗幟和號角”,又絕不等同於一般的標語口號詩,而是以其真情實感打動人心。“真實”,是朱德同志詩歌的生命。他繼承我國古典詩歌的“寫實”傳統,實實在在地反映現實生活,絕無半點藻飾空虛。其詩句“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清末大學者王國維稱這種“寫真景物真感情”者為“有境界”,並認為“有境界,則自成高格”。朱德同志的詩歌境界、格調都是很高的,因為他的詩表現了追求人類社會進步的高層次的道德觀念和審美理想,表達了最崇高最真摯的感情。他的詩,是在特殊的大動蕩的歷史條件下,由偉大的革命者、偉大的詩人所創造的具有永久魅力的藝術精品,是扎根於民族傳統土壤的植株上所開出的絢麗的花朵。他繼承了傳統,而又在傳統的基礎上有所發展、創新,他的作品完全實踐了他自己的藝術主張。

繼承傳統,主要繼承我國古代詩歌的愛國主義傳統。他用無數優美的詩篇,歌頌偉大的祖國,歌頌抗日的英雄便是明証。他特別喜歡我國古代偉大的詩人杜甫、蘇軾和陸游,有時甚至直接借用、點化他們的詩句,如《游南泥灣》中“登臨萬花嶺,一覽群山小”兩句,就是借用杜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詩意,寫出一種極為開闊的場面,表達一種十分豪邁的感情。他喜歡蘇軾的曠達樂觀、隨緣自適。如在《和董必武同志<三台即景>》中寫道:

秋初日暖看飛鴻,

延水青山在眼中。

赤足渡河防驟雨,

科頭失帽遇狂風。

……

從“秋日”、“飛鴻”這些眼前景物寫起,“延水青山”盡收眼底。紅艷艷的晒得人暖洋洋的秋日,自由自在飛過藍天的鴻雁,緩緩流淌的青青的延水,靜靜佇立的碧綠的青山,構成一幅色澤鮮明的畫面。這絢麗的景色,更增加了詩人對祖國的愛戀,也增強了克服困難的勇氣。“科頭失帽”與“赤足渡河”,表現了投身於革命的知識分子的樂觀精神和浪漫情趣。詩中這種曠達的情調,與蘇軾在《定風波》詞中所表現的情調十分相近,請看蘇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是一種從眼前景寫起,再融情入景的手法。情從景出,表現了蘇軾豪宕放達的胸懷。但我們細味“一蓑煙雨任平生”,“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總覺得有那麼一絲苦澀。一個封建時代的士大夫,無論怎樣曠達,也遠遠不能與無產階級革命戰士的樂觀主義精神相比。回頭來看朱德同志的詩,“赤足渡河”、“科頭失帽”所表現的樂觀開朗的情懷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更深了。在朱德同志的詩歌創作中,這類句子比比皆是:“滄州戰罷歸來晚,閑眺滹沱聽暮砧”(《冀中戰況》1947)“請看塞上深秋月,朗照邊區勝利花”(《賀晉察冀軍區殲蔣第三軍》1947),“戰事從來似奕棋,舉棋若定自無悲”(《十月戰景》1947)。這些詩句,已不僅是個人樂觀情緒的表達,而是一種在主題和格調上都遠遠超越前人的革命英雄主義群體意識的表現。

他還喜歡蘇軾的“理趣”詩,在他自己那些情景交融的詩中也常蘊含深刻的哲理,表達自己對人生理想的探索和追求。這些哲理,不是抽象地表述,而是蘊藏於詩歌形象之中。別林斯基說:“詩歌用形象訴於靈魂,而這些形象就是那永恆的美的表現,它的原型閃耀在宇宙萬有中,在大自然的一切局部現象和形式中。詩歌不能容忍無形的、光禿禿的抽象概念,抽象概念必須體現在生動美妙的形象中,思想滲透形象,如月光滲透多面體水晶一樣。”朱德同志深諳詩歌的這一藝術原則,善於在“宇宙萬有中捕捉形象,體現抽象的思想。”試讀《游七星岩》(1959)

七星降人間,

仙姿實可攀。

久居高要地,

仍是發沖冠。

開心才見膽,

破腹任人鑽。

腹中天地闊,

常有渡人船。

七星岩在廣東肇慶,七座山峰拔地而起,人們傳說是北斗七星降落人間。瀝湖四面相環,景色壯麗。詩的起句,即包含了美麗的民間傳說,又點了題。“仙姿實可攀”,是雙關語,表明山可攀登,也表明已“降人間”的神仙不再是神秘的,而可任人親近了。三、四兩句,是實寫七星岩的雄偉壯麗,為下文表現深刻的哲理作准備,在詩中屬過渡性的句子。“開心才見膽,破腹任人鑽”,這是七星岩不同於天下勝景的特有景色的實寫:七峰之一的天柱峰下,有一景福洞,能容數百人,游人在洞中游覽,其樂無窮。這是七星岩給人的恩賜。為使人民享受大自然的美,享受歡樂,它不惜犧牲自己:“破腹任人鑽”。這樣的肚量,這樣的胸懷,這樣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不正是革命者獻身精神的真實寫照嗎?眼前實景蘊含著思想,“思想滲透形象”,這首詩通過“閃耀”在大自然中的“美的表現”——景福洞,訴於我們靈魂的是革命的道理。這“理”隱藏在藝術形象之中,使人回味無窮,能引起讀者濃厚的美學趣味。詩中結尾兩句,“腹中天地闊,常有渡船人”,更是用形象的語言表現了革命者開闊的胸襟,是朱老總個人襟懷的披露,是他高尚人格的抒寫。中國有句俗話:“宰相腹中能撐船”,形容在高位者要有容人肚量,要高瞻遠矚,寬厚待人。此處化用其意,而又扣住七星岩的實景,貼切自然,令人在忍俊不禁之余不覺掩卷深思:為人正該有這樣的氣度,這樣的胸懷!

在《詠蘭展》中,他又以“幽蘭”自喻,“縱使無人見欣賞,依然得地自含芳”,歌頌自甘淡泊、高潔芬芳的好品質。在《登香山》中,又歌頌“老鬆”,歷盡艱難曲折,已“葉細”“枝干”,仍保持晚節。“歷經搖蕩已多年,庇護紅林葆其正。”朱德同志一生為人正直,從不計較個人得失,毛澤東同志曾贊揚他“度量大如海,意志堅如鋼。”評語是相當准確的。

朱德同志在傳統的寫實型的藝術實境的創造中,寄托著自己美好的人生理想,表現出對祖國對人民的熱愛,對共產主義事業的堅定不移的信念與追求,在那些蘊含著豐富的哲理、充滿“理趣”的詩歌形象中,展示出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無私無畏的獻身精神。這種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對人類社會美好未來的無私奉獻與自覺追求,體現了我們民族深層次的審美理想,不僅具有極大的認識價值、教育作用,也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審美功能,是社會主義文藝寶庫中的一份重要遺產,值得我們永遠珍視。

必須說明的是,朱德同志在繼承傳統的時候,師古而不泥古,注意了發展、創新。他舊學根底深,習慣用舊體詩的形式寫作,但他又善於“新舊摻和,推陳出新”。盡管是舊體詩,用的卻是新詞匯,寫的新內容,表現的新思想、新感情,體現了時代的特色。例如:“夜無宿營地,破窯亦難找。今辟新市場,洞房滿山腰。”(《游南泥灣》1942)“學生少有頑固派,教授多為中外通。”(《和董必武同志〈三台即景〉》)“宿營地”,“破窯”,“市場”,“教授”,“頑固派”,“中外通”等,都是現實生活中產生出來的新詞匯,有的甚至是口語,寫在舊體詩中,卻顯得十分自然貼切。又如《攻克石門》(1947)中有這樣兩句:“我黨英雄真輩出,從茲不慮鬢毛斑。”“我黨”,就是嶄新的詞匯。“從茲”句,用陸游《書憤》“鏡中衰鬢已先斑”詩意,而與其含義相反。愛國主義詩人陸游生活在動蕩苦難的歷史時代,南宋統治者屈服於金人的壓力,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一心要收復失地、恢復中原、統一祖國的詩人,救國無路,報國無門,眼看一天天年華逝去,怎不憂憤於心,自然產生“衰鬢已先斑”的嘆息。朱德同志作為偉大的中國共產黨的一個重要領導人,他的胸懷遠非陸游可比。黨領導全國人民,打敗了日本侵略者,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又在解放戰爭中攻克了石門,捷報傳來,怎不令詩人激動,歡呼我黨英雄輩出,歡呼自己能建功立業,為人類社會的進步作貢獻!詩句調子高昂,是時代的強音。至今讀來,仍讓人感受到他那歡快激昂的語調,感到他作為一個共產黨人的自豪感情。

學習朱德同志的詩歌,印象最深的是他那高尚的人格,豪爽的氣質,真摯的感情,樂觀的胸懷。在《游羅崗祠》中有這樣兩句詩:“忠心為國聲名在,儀表堪稱后世師。”正可作為他自己一生的寫照。他的詩繼承發展了我國古典詩歌的寫實傳統,以情見長,情理兼勝,既給人以教育啟迪,又給人以美的享受,是我們民族文化的瑰寶。朱德同志雖已逝世十周年,但他的詩歌長存,精神永在,值得我們永遠學習。

(來源:《朱德研究——紀念朱德誕辰一百周年學術討論會文集》,南充師范學院學報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