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護八路軍總部突圍戰斗中的李德生

破襲“鐵壁合圍”

——掩護八路軍總部突圍戰斗中的李德生

顧　競

抗日戰爭爆發后，八路軍挺進華北敵后，建立抗日根據地，廣泛開展游擊戰爭，牽制和殲滅了大量日本侵略者。1940年夏秋發動的“百團大戰”，更是有力地打擊了敵人。

1942年5月，接任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總司令的所謂“中國通”岡村寧次，接受前任失敗教訓，學習八路軍游擊戰術，對華北抗日根據地實施多次殘酷“大掃蕩”之后，改變了“圍剿”我軍的策略。他要求駐山西的第一軍好好研究八路軍游擊戰法，革新自己的戰術。接著，他批准侵華日軍第一軍司令長官岩鬆義雄制訂的“C號作戰計劃”，按照“破壞中共組織、中樞組織乃為重要，應盡量逮捕其主要人物”的意圖，集中第36師團和第1、第8、第3、第4獨立混成旅團兩萬余眾，從5月15日開始，進攻太行、太岳，對八路軍和129師首腦機關，實行“捕捉奇襲”。他挑選了兩個聯隊，組成兩支身著便衣的“挺進殺人隊”，印刷了彭德懷、左權、羅瑞卿、劉伯承、鄧小平、李達等人的照片和簡歷，發給挺進隊員。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採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使用的兵力全部調用日軍，偽軍一個不用﹔隻許露營野外，不許宿村住店，也不許住偽軍軍營，以防我軍掌握其動向。同時調用無線測向隊，偵察我軍無線電信號，窺探我軍。

此時，八路軍總部駐在麻田村，還有八路軍野戰政治部、后勤部、衛生部、軍工部，中共中央北方局、北方局黨校、新華社華北分社、新華日報華北版編輯部、抗大華北分校、冀南銀行、魯迅藝術文工團等。這裡被譽為太行山的“小延安”。為便於隨時轉移，以及有更多主力部隊開展游擊戰爭，總部機關並沒有多少戰斗部隊。

對於新的交戰對手，彭德懷曾指出：“岡村寧次是比他前任多田駿更為毒辣、老練的對手。每次進攻，他都要調查半年之久。沒有內線發動配合‘維持’，他不進行‘蠶食’。他經常廣泛收集、研究我們的東西，是歷屆華北司令官裡面最厲害的一個。”

情況正如彭德懷所料，從5月19日起至24日夜，岡村寧次將兩萬日軍從東、南、西、北四個方面對我八路軍總部形成了戰役包圍態勢。直到22日，八路軍總部才陸續發現敵軍動向。總部決定，立即布置主力轉移外線，准備反“掃蕩”作戰。並在當天夜間，由左權副參謀長，安排總部第二天轉移的具體事項。24日夜，總部和北方局大批人馬在崎嶇狹窄的山路上摸黑前行，一夜走了20多公裡路，進至南艾鋪、窯門口、偏城地區。此處方圓不過十裡，大山縱橫猶如十字，故名：十字嶺。

當時我軍主力，大多在敵人的包圍圈外，牽制敵人的“圍剿”。在合圍圈附近的隻有鄭國仲團長和漆遠渥政委帶領385旅769團團部和1營，掩護機關堅壁物資，於當夜到達南艾鋪宿營，准備第二天向河北轉移，團確定由1營負責南艾鋪和十字嶺的警戒。擔任1營營長的正是李德生。在紅軍時期，他當了7年戰士、班長，在鄂豫皖蘇區、川陝邊革命根據地，長征路上參加過多次大戰、惡戰。在彷徨鎮戰斗中，及時發現敵情，打掉敵人切斷我軍的企圖，受到總指揮徐向前的表揚。抗戰初期，擔任連長，在響堂鋪戰斗中，打到最后，率全連戰士同日軍拼刺刀。百團大戰，他們營堅守獅垴山，攻打關家垴，又顯示出他作戰勇敢機智的戰斗作風。

警戒工作還沒有部署完畢，八路軍總部大隊人馬就從麻田方向過來了，隻見左權副參謀長和羅瑞卿主任走來，他們大為吃驚，怎麼總部首長還沒有走？左權副參謀長問他們有多少部隊，然后向他們說：敵情發生了重大變化，總部和地方機關向外轉移的道路已被敵人堵住了，總部戰斗部隊很少（僅一個警衛連）。根據總部首長的判斷，這一帶可能是日軍“鐵壁合圍”的重點，由於總部人多目標大，白天轉移會遭受很大損失，首長們決定先在南艾鋪隱蔽到夜晚再轉移。左權副參謀長指示：你們769團1營和團特務連一起擔負保衛總部任務。如果敵人合擊十字嶺、南艾鋪，一定要堅決阻擊，掩護總部和地方機關安全轉移。現在，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敵情，隻有北面暫時還沒有發現敵人。十字嶺西北山埡口是突圍的唯一通道。如果合擊的日軍佔了這個埡口，我軍將處於四面受敵的不利態勢。按照左權副參謀長的指示，團首長要求1營堅決完成掩護總部任務，李營長派3連去扼守十字嶺，自己帶領營部和2、4連。守衛南艾鋪西南方向山地掘壕據守，王亞朴教導員主動要求帶3連。全營立下決心，誓死堅守陣地，決不后退一步，絕不能讓周圍的敵人靠攏，構成合圍圈。李德生環視周圍地形和敵我態勢，深感此次保衛八路軍總部，形勢嚴峻，任務艱巨，責任重大，絕不能讓敵人突入、切斷十字嶺南艾鋪。而1營戰士們也都是久經戰場的勇士，其中班長以上人員大多是經過長征的戰斗骨干。雖然人數不多，卻是日軍合圍圈上的“泰山石”。

時間十分緊迫。果然，25日上午，日軍各地面兵團在飛機的偵察、轟炸、掃射下，突然向八路軍總部發起大規模進攻。隻見日軍漫山遍野扑過來，鐵壁合圍圈不斷收緊。突圍的唯一通道就是地形險要的南艾鋪——十字嶺。李德生守衛的地域，正是這裡。他指揮2連、4連，利用地形地物，搶修工事，配置火力，向全營指戰員作了戰前動員。他強調：一、前沿盡量前伸，加大防御縱深﹔二、所有輕重火力統一混編，遠近火力交替，以增強機動協同﹔三、充分利用佔領的有利地形，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此時，整個日軍36師團主力已經對南艾鋪陣地發起進攻。緊接著，兩架偵察機飛臨南艾鋪上空，在發現總部機關隊伍后，隨即召喚6架戰斗機，實施低空轟炸掃射，日軍炮兵也開始猛烈轟炸我方的陣地。與此同時，日軍地面部隊向我軍陣地發起多波次的進攻，2連、4連的戰士們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敵人的集團沖鋒。由於與敵人數量、裝備極其懸殊，戰士們不得不在敵人壓倒性火力下拼死奮戰，充分發揮了超水平的作戰能力。從清晨到黃昏，陣地上斷水斷糧，全體同志忍受著飢渴終於打退了十幾倍於己的敵人，日軍的包圍圈始終沒能合攏。

與此同時，守衛在十字嶺的3連，在漆政委的指揮和同志們的支援下，由教導員王亞朴和副連長李基中帶領，多次打退敵人進攻，掩護總部同志們突破敵人包圍圈。就在指揮總部突圍過程中，一發炮彈落在左權副參謀長身旁，他不幸犧牲。戰士們眼含熱淚，發誓以消滅日本侵略者的實際行動，為左權副參謀長報仇！

3連突圍后，5月30日又在蘇亭打了一個巧妙的伏擊戰，以一死一傷的代價，殲日軍140多人，被劉鄧首長表彰為以少勝多的“蘇亭戰例”。

在總部機關全部成功突圍后，南艾鋪陣地上的李德生營長和他的兩個連隊依然處在敵人的包圍圈內。李德生看著山下黑壓壓圍過來的敵人想，既然掩護總部突圍的任務已經完成，就不能再有任何耽擱，一定要把戰士們帶出包圍圈。他把2連、4連連長召集在一起，要求大家不怕疲勞，打起精神。他說：敵人這麼多，包圍圈這麼小，多方向突圍是不行的，我們要集中火力，攻擊一點，向日軍薄弱環節連續突擊，打開一條血路，實施全營突圍。於是，他馬上把兩個連隊的機槍、擲彈筒，與營機槍排的火力集中起來，以4連為主攻，2連跟進。他乘著天黑，選擇南艾鋪西南日軍合圍圈的薄弱部分悄悄接敵，在距離日軍幾十米時，一聲令下，8挺重機槍和各種武器一起開火，打得日軍暈頭轉向。在敵人還沒有來得及堵住缺口時，全營已經沖出包圍圈，挺進到尖廟以南地區。當南艾鋪方面的日軍沖上十字嶺時，發現十字嶺上已闃無一人。

5月27日，劉伯承師長迅速總結這次反“掃蕩”的經驗，他指出“被圍到合擊圈內的部隊，隻要指揮員意志堅強，富於機動，很易突圍而出，即使是統帥機關，也隻要能夠做到靈活分遣，隱蔽轉移，同樣不難脫出危險。”這也是對李德生掩護八路軍總部突圍戰斗的充分肯定。

從八路軍769團1營南艾鋪阻擊戰看，八路軍突遇強敵，從裝備和兵力對比，以一當十甚至更多的懸殊情況下，頑強阻擊了裝備優良的步、炮、航空兵協同輪番強攻。1營牢牢的固守陣地一整天，死死扼守住突圍通道，為總部機關、根據地黨政機關的安全轉移做出了決定性的貢獻。在這場堅苦的阻擊戰中他們不但阻擊消滅了敵人，而且突出重圍保全了自己，在我軍戰史上是不多見的。在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史上，無論與國軍、蘇軍、美軍、盟軍的典范戰例相比，都是值得大書一筆的。八路軍769團指戰員用鮮血和生命在反法西斯戰爭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南艾鋪阻擊戰的八路軍勇士們英名千古！犧牲的烈士永垂不朽！

來源：《解放軍報》2016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