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集》是毛澤東自存詩稿的名稱——與吳正裕先生商榷

作者:    發布時間:2015-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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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集》是毛澤東自存詩稿的名稱

——與吳正裕先生商榷

宋蒼鬆

美國作家斯圖爾特·施拉姆所著《毛澤東》中說,“據佩恩說,毛澤東在延安時曾將其詩詞的七十首匯集付印,題名《風沙詩詞》,但印數很少,隻送給親密的朋友”﹔日本學者竹內實所著《詩人毛澤東》中提到“佩恩聽說有收錄70篇的毛澤東詩集《風沙集》,他到處尋找,最后連書的封面是什麼樣都不知道”。

兩書中提到的毛澤東在延安時期曾印有詩詞集之說源於羅伯特·佩恩。施拉姆是根據倫敦阿貝拉德—舒曼公司1961年版《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第233頁)所述,竹內實則是出自1953年日本東和社出版的田邊和一譯羅伯特·佩恩著《毛澤東》。

兩書所披露的信息很快在國內產生了影響,一些毛澤東詩詞研究者紛紛通過各種渠道搜索、找尋《風沙集》的實物和線索。2013年中國毛詩會第13屆年會上,吳正裕先生撰文《〈風塵集〉是毛澤東編印的第一本毛澤東詩詞集》,“認定《風塵集》是毛澤東編印的詩詞集”。

吳先生的主要依據,是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林伯渠同志詩選》中有《讀〈風塵集〉有贈》二首詩,並結合羅伯特·佩恩著作中提及毛澤東在延安曾印有《風沙詩詞》送給親密的朋友的說法,以林詩証明《風塵集》的存在,以佩恩之說,証明《風塵集》為毛澤東所屬,從而得出“《風塵集》是毛澤東編印的第一本毛澤東詩詞集”的結論。對此,筆者願意再作些補充性探討,以就教於吳先生。

一、林詩能否証明《風塵集》就是印刷成冊的書籍?

《讀〈風塵集〉有贈》“第一首七律,通篇都是歌頌《風塵集》作者的”,“第二首七律,寫林老回憶自己的艱辛人生、奮斗歷程和革命操守,並抒發了與戰友交往的真摯情誼,表露了對革命前途的樂觀期盼與展望”(《〈風塵集〉是毛澤東編印的第一本毛澤東詩詞集》)。兩首七律中沒有涉及《風塵集》的文本形式和詩詞內容,更未透露詩詞集的編印過程或受贈感受。雖然,從兩首贈詩的寫作背景以及佩恩之說可以推斷出《風塵集》為毛澤東所作,但不能証明《風塵集》就是印刷成冊的書籍。

二、吳先生的推斷有的還可以商榷。

“第一,關於《風塵集》的名稱。”吳正裕先生推斷,“毛澤東將自己的詩詞集命名為《風塵集》,可能所收詩詞都是寫行軍打仗、萬裡長征的。”筆者以為,毛澤東作為偉大的政治家,即使編印自己的詩集,也不會僅僅收錄“寫行軍打仗、萬裡長征的”,這只是吳先生為自己下面推斷詩詞篇數打下的一個伏筆。

“第二,關於《風塵集》編印的時間和地點。”吳先生文中推斷,“從1935年12月底到1936年1月(原文如此——筆者注),這期間毛澤東除了發動紅軍准備東征外,沒有過於繁重的工作,可以推斷是他編印《風塵集》的絕佳時間。”從1935年12月底到1936年1月何時。吳先生沒有說,但1936年1月間,毛澤東既要顧及根據地財政狀況,又要指導與當時圍困紅軍的東北軍的談判,同時還要在鞏固根據地的情況下統一思想,謀求發展,准備東征。說1936年1月“沒有過於繁重的工作,可以推斷是他編印《風塵集》的絕佳時間。”筆者不敢苟同。

“第三,關於《風塵集》收入詩詞的篇數。”吳先生猜想,佩恩“僅僅根據傳聞,並把他人所說的《風塵集》收錄詩詞7首或17首誤聽成70首,鑄成大錯。”筆者以為,這一“猜想”值得商榷。中文的7、17和70並非像英文的sevenseventeenseventy那樣發音相近,初學者易混淆。作為詩人的佩恩,在延安熱衷於盡可能多的搜集毛澤東詩詞,說他會“把他人所說的《風塵集》收錄詩詞7首或17首誤聽成70首”,這讓人難以信服。

三、佩恩原著並沒有說“毛澤東在延安時曾將其詩詞的七十首匯集付印”。

既然《風塵集》之說最早源於佩恩的著作,那麼,我們追根溯源,就從佩恩的原著中尋找答案。

出生於英國的美國作家、詩人羅伯特·佩恩1941年來到中國,他對中國的古典詩詞頗有研究,1944年在他的日記體著作《永遠的中國》(《ForeverChina》)一書中,佩恩就記錄翻譯了一些中國古代詩人李白、陸游、王昌齡等人關於戰爭的詩詞。1946年,羅伯特·佩恩訪問了延安,他把盡可能多的搜集毛澤東詩詞作為主要目的之一——甚至在離開延安時的機場上,佩恩還做著這方面的努力。但直到他離開延安時,他也僅從《解放日報》編輯那裡搜集到了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七律·長征》和《沁園春·雪》三首詩詞。

筆者查閱了佩恩有關中國革命的著作,發現有兩部著作中提及《風塵集》,分別是1947年美國紐約多德公司(DODD,MADEandCOMPANY,NEWYORK)出版的《中國的覺醒》(《ChinaAwake》)和1950年紐約沃爾夫公司(H.Wollff,NewYork)出版的《毛澤東:紅色中國的領袖》(《MaoTse-tungRulerofRedChina》)。佩恩原著並沒有“毛澤東在延安時曾將其詩詞的七十首匯集付印”。現將佩恩兩書中涉及《風塵集》部分的原文摘錄並試譯,對《風塵集》存在與否加以考証。

羅伯特·佩恩1947年在紐約出版了《永遠的中國》的續集《中國的覺醒》。書中除對毛澤東的詩人氣質、才華介紹描述以外,也將他在延安搜集到的三首毛澤東詩詞收錄於其中。這是毛澤東詩詞首次較為集中的在國外翻譯發表。就是在《中國的覺醒》一書中,佩恩首次提到毛澤東的《風塵集》。原文如下:

MaoTse-tungisacomplexfigure,butitisbecomingincreasinglynecessarythattheworldshouldunderstandhim.Nootherpoliticalleaderliving,andveryfewinthepast,havehisformidablereputationforscholarshipandforpoetry.Itisknownthathehasmadeaselectionofhispoems,whichhasprobablybeenpublished—informationabouthispoetryishardtocomeby,buttheselectioncalledFengChienTsecertainlyexists.FengChienTzemeanswindsandpoems,andisprobablymeanttorefertotheirfleeting,turbulentcharacter.Butthecollection,ifprintedatall,isprintedprivately.NocopieswereavailableinYenan,andMaosaidhimselfthathewantedhispoemstobeknownneitherinChinanorabroad,hewasannoyedthatsomehadbeenpublishedandhefrownedonallpoetryintheoldclassicaltradition,thoughhewroteit.(P355—356)

(毛澤東是一個復雜的人物,但世界越來越有必要了解他。在過去的幾年裡,沒有其他政治領袖生活如他一樣在學術和詩歌方面獲得巨大的聲譽。據了解,他有自己的詩詞選集,甚至有可能已經發表——關於其詩詞方面的信息很難得到,但名為《風塵集》的選集是一定存在的。《風塵集》的意思是“風沙詩詞”,可能是表達它們稍縱即逝、動蕩不定的特征。但選集,如果有印制的話也是私下印制。在延安沒有副本,並且毛澤東自己說,他希望他的詩詞不論在中國還是在國外都不要為人所知。得知自己的一些詩詞被發表,他很不痛快。他並不是對所有古體詩都贊同——雖然他也寫過。)

這裡,佩恩提到的《風塵集》僅僅指的是毛澤東的詩集,而它並非是確指一部已發表或已印刷出版的“詩集”。“Butthecollection,ifprintedatall,isprintedprivately”(但選集,如果有印制的話也是私下印制),只是佩恩的個人猜測而已。

佩恩在介紹了他在延安搜集到的毛澤東的三首詩詞之后,談到了毛澤東對自己詩詞的認識和態度:

Hesaidofhispoetrythatitwasaprivategame,itwasallma-ma-hu-hu—adelightfulwordmeaninganythingyoucaretoimaginebetweenidioticanduseless.Itwasnotidioticoruseless,anditwashorribletothinkthepoetrymightneverbepublishedwhenitintroducedsomethingsonewandsolongdesired.Hedidnotwantthempublished.Hiscalligraphywasmagnificentlyboldandsweeping,hisbestprosewasfinerthanmost.AnditwassadtoreflectthatsomeofthebestpoetrynowbeingwritteninChinamightwellremaininmanuscript.(P358)

他說,他的詩歌就是一個私人游戲,都是“馬馬乎乎”——一個愉快的字眼,意思是可以在“愚蠢”和“無用”之間任意想象的東西。這既不愚蠢亦非無用。這些詩詞雖然包含了如此新穎而人們又渴望已久的思想,但可能永遠無法出版想到這些,不禁令人深感可怕。他不希望們發表。他的書法是輝煌的大膽以及迷人的,他的散文水平也居於上等。一想到一些中國的杰出詩詞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就讓人感到遺憾。

1947年當年,《中國的覺醒》在倫敦也有出版。

1950年,羅伯特·佩恩又出版了一部比《中國的覺醒》影響更為廣泛的毛澤東研究專著《毛澤東:紅色中國的領袖》。

這部毛澤東研究專著將毛澤東的詩人身份和他的三首詩詞單獨列為一章來介紹——第10章,名為《風沙》(TheWindandtheSand)。涉及《風塵集》的兩段文字摘錄如下:

OnlythreeofMaospoemshavebeenwidelypublished.OfthecollectionofaboutseventypoemsbroughttogetherunderthetitleWindSandPoems(FengChienTze)verylittleisknownexceptthatitincludesalongpoemcalledGrass,writteninmemoryofthejourneythroughtheGrasslands,andapoemonhisdeadwife.Thecollectionisknowntohisintimates,butMaohassedulouslyrefusedtopublishit.Hesaysthatpoemsarenotwellwrittenandheisafraidthatpeoplewouldreadthemonlybecauseheischairmanofthegovernment.(P225-226)

毛的詩作隻有三篇廣為發表。收錄的有大約七十首詩詞的《風沙詩詞》〔風塵集大都不太知名,除了一首題為》[或《草地》——譯者注],寫過草地的追憶的詩,以及一首寫他去世的夫人的詩。和他關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他的詩集,但毛堅決拒絕發表。他說詩作寫得欠佳,並且他恐怕人們讀他的詩僅僅是出於他是政府主席〔此職務有誤——譯者注〕。)

…….Maostillrefusestopublishhispoetry,anditissadtoreflectthatsomeofthebestpoetrynowbeingwritteninChinamaywellremaininmanuscript.

Thereareprobablydeep-seatedreasonsforhisrefusaltopublishtheromanticallyentitledWindSandPoems.Heknows,asallChinesepoetsdo,howmuchofamanscharacterisrevealedinhispoetry.……(P230)

(……毛仍然拒絕發表他的詩作,一想到一些中國的杰出詩詞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就讓人感到遺憾。
毛拒絕發表名為《風塵集》的浪漫詩作的原因極可能是有深層的原因。恰如所有中國詩人一樣,他知道詩歌在多大程度上反映出詩人的性格。……)

這一章所涉及毛澤東及其詩詞的部分與《中國的覺醒》中的介紹大同小異,僅僅是指出了《風塵集》中包含了“一首題為》(《草地》),寫過草地的追憶的詩,以及一首寫他去世的夫人的詩,對於毛澤東詩詞的存在形式和原因還如《中國的覺醒》一書所述相同:“Maostillrefusestopublishhispoetry”(毛仍然拒絕發表他的詩作),它們“maywellremaininmanuscript”(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

1957年1月毛澤東詩詞正式發表后,羅伯特·佩恩將《毛澤東:紅色中國的領袖》一書作了補充修訂,1961年出版了該書修訂版,由阿貝拉德—舒曼(Abelard-Schuman)公司出版,更名為《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PortraitofARevolutionary:MaoTse-tung》)。《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根據已經正式發表的毛澤東詩詞,將收錄的毛澤東詩詞增至19首,在原來的3首詩詞及解釋后,增譯了其它16首詩詞,刪改了有關毛澤東拒絕發表自己詩詞的內容。這一章的章名也更改為《毛澤東詩詞》(ThePoetryofMaoTse-tung)。

《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第233頁原文如下:

OfthecollectionofaboutseventypoemsbroughttogetherinYenanunderthetitleWindSandPoems(FengChienTze)verylittleisknownexceptthatitincludesalongpoemcalledGrass,writteninmemoryofthejourneythroughtheGrasslands,andapoemonhisdeadwife.Onlyafewcopiesofthisbookweremadeandgiventohisintimates.

(收錄有大約七十首詩詞的《風沙詩詞》[風塵集]延安大都不太知名,除了一首題為》[《草地》],寫過草地的追憶的詩,以及一首寫他去世的夫人的詩。隻有這本書的少數幾份送給他的摯友。)

《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涉及《風塵集》的兩部分文字的修訂具體如下:一、刪去了第一版中提到毛澤東詩詞發表情況的兩句,即上面摘錄的第一段中“OnlythreeofMaospoemshavebeenwidelypublished”(毛的詩作隻有三篇廣為人知)和第二段中“Maostillrefusestopublishhispoetry,anditissadtoreflectthatsomeofthebestpoetrynowbeingwritteninChinamaywellremaininmanuscript”(毛仍然拒絕發表他的詩作,一想到一些中國的杰出詩詞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就讓人感到遺憾)﹔二、上面第一句中加“inYenan”(在延安)﹔三、改第一段的“Thecollectionisknowntohisintimates,butMaohassedulouslyrefusedtopublishit.Hesaysthatpoemsarenotwellwrittenandheisafraidthatpeoplewouldreadthemonlybecauseheischairmanofthegovernment”(和他關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他的詩集,但毛堅決地拒絕發表。他說詩作寫得欠佳,並且他恐怕人們讀他的詩僅僅是出於他是政府主席)為“Onlyafewcopiesofthisbookweremadeandgiventohisintimates”(隻有這本書中的少數幾份送給他的摯友)——施拉姆所著《毛澤東》中《風沙詩詞》一說即源於此。

從《一個革命家的肖像:毛澤東》的刪改情況可以看出:佩恩創作《中國的覺醒》和《毛澤東:紅色中國的領袖》兩書時是明確“毛澤東詩詞沒有正式發表”的,是僅僅“remaininmanuscript”(存留在手稿)。而且強調“Maostillrefusestopublishhispoetry”(毛仍然拒絕發表他的詩作)——也從側面來說明為什麼自己僅僅搜集到毛澤東的三首詩詞。所而當1957年1月毛澤東詩詞正式發表后,佩恩在修訂本中刪改了毛澤東拒絕發表自己詩詞的話。對其修訂版改動后的“Onlyafewcopiesofthisbookweremadeandgiventohisintimates”(隻有這本書中的少數幾份送給他的摯友),實際是指毛澤東將自己的詩詞中幾首(幾份)詩詞書贈摯友之事。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僅將詩集中的幾首書贈(made)給了摯友”。

四、1936年1月,作者不具備編印《風塵集》條件。

以建國后毛澤東歷次對發表自己詩詞的審慎態度和當時的境況分析,1936年1月都不具備毛澤東出版印刷自己的詩詞集的主客觀條件。1935年10月到達陝北的中央紅軍,在軍事上和財政上都面臨極大的困難和壓力,作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和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的毛澤東既要考慮財政,又要顧及軍事,政務繁忙。吳先生文中已考証推斷,1935年12月底之前,毛澤東不會有時間編輯自己的詩詞集,那麼,1936年1月呢,其時,正是粉碎以張學良東北軍為主力對北方蘇區之第三次“圍剿”后,積極與其聯系、談判,以實現互不侵犯、共同抗戰主張的緊要時期,據《毛澤東年譜》載,1936年1月,毛澤東除密切關注部署與東北軍談判問題事宜外,1日、4日、5日、7日、9日,毛澤東連續部署紅軍主力及北征軍行動等﹔10日,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東征山西的方針和准備工作,發言分析敵我力量對比情況﹔17日,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會議討論行動方針和組織分工問題,毛澤東作關於目前行動方針與計劃的報告。會議決定毛澤東隨紅軍主力東征。所以,1936年1月,毛澤東也不會有閑暇時間編輯自己的詩集。

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遵義會議上毛澤東雖然進入了中央決策層,但真正成為黨的領袖和核心,還又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除了毛澤東卓越的軍事才能和正確的領導才能外,他的大量經典著作也是他成為黨的領袖和核心一個方面。“詩言志”是毛澤東的一貫主張,長征時期,他曾朗誦詩詞鼓舞激勵戰士,他何以編印自己的詩集而“隻送給親密的朋友”呢!

五、《風塵集》到底是什麼?

《風塵集》到底是什麼?其實,佩恩在《中國的覺醒》中已對毛澤東《風塵集》的存在形式已經給出了答案——“mightwellremaininmanuscript”(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即《風塵集》僅僅是毛澤東個人詩稿的一個統稱——如同古代詩人的“詩囊”。

這一點,實際從《讀〈風塵集〉有贈》中也能看出端倪。兩首七律通篇沒有涉及《風塵集》的內容,對作者詩詞水平的贊譽也用一句“入畫清詞驚四座”,似乎對《風塵集》有意避開。這顯然不符合唱和贈答的常理。

佩恩書中提及的《風塵集》之所以被誤認為“付印”,也與他1961年修訂時明確了《風塵詞》的存在地點是“inYenan”(在延安)有關系。毛澤東延安時期,是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具備編輯詩詞集的客觀條件,所以,施拉姆《風沙詩詞》一說方能廣為流傳。而《讀〈風塵集〉有贈》小序,徹底否定了“在延安”的可能,也對毛澤東編印《風塵集》作了變相的否定。

為什麼延安時期老同志中,僅有林伯渠的詩作中提及呢?筆者也有一個推斷:為了東征,毛澤東在出發前作了最壞的打算,將自己起名《風塵集》的詩稿交由林伯渠代為保存。之所以交由林伯渠保管,是因為在當時根據地相對安全穩定的老同志中,毛澤東與時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駐西北辦事處財政部長的林伯渠在工作上聯系密切。林伯渠在閱讀毛澤東詩稿后,情不自禁地寫下了《讀〈風塵集〉有贈》七律二首。因為是毛澤東尚未流傳詩稿,故而小序中未標明《風塵集》作者,詩中也未涉及《風塵集》內容。但是,毛澤東有《風塵集》詩集的消息自此傳開。這也正好解釋了佩恩著作中,一方面認定毛澤東詩詞“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一方面佩恩又模糊的說“隻有這本書的少數幾份送給他的摯友”的原因。

我十分欽佩吳先生對《風塵集》所作的大量細致認真的考証工作,這也為我們的進一步考証提供了大量線索和資料,筆者對當年紅軍初到陝北的形勢和分析,都是在吳先生的考証資料上作出的。但是,在《風塵集》尚未有明確的証據証明它的存在形式之前,筆者以為,《風塵集》流傳的始作俑者——羅伯特·佩恩的《中國的覺醒》中給出的存在形式“mightwellremaininmanuscript”(仍然僅是以手稿形式存在)才是最為可信和最為合理的。

注:

①紅旗出版社1987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第176頁注②。

②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7月第1版第1次印刷第3頁。

③《中國毛澤東詩詞研究會第十三屆年會論文集》[清樣本]2013年9月北京第162-166頁。

④1946年佩恩離開延安時在機場與毛澤東對話索詩原文(1950年紐約沃爾夫公司出版《毛澤東:紅色中國的領袖》221頁):

IaskedforthelasttimeaboutthepoemsandtoldhimIhadfoundtwomoretoaddthecollection.

Thatmakeshowmany?”

“Three.”

Helaughedagain,theraincoursingdownhisface.“Howdidyougetthem?”

TheeditorofLiberationDailygavethemtome.”Thepropellerwasrevolving.“Nopoems?”

Nomoreforalittlewhile.”

Astheairplanestreakedovertheairfieldinthepoundingrain,toriseabovethedarkpagodaandtherivernowflowingintorrents,Maodisappearedamongthesmallknotofpeasantsonthefield.FourhourslaterwewereflyingoverthegoldroofsofPeking.

艾格尼絲·史沫特萊1943年在美國出版的《中國的戰歌》一書中描述:“有時他(毛澤東)引述中國古代詩人的詩句,或是背誦他自己的詩詞。有一首是懷念他第一個妻子的,她已經由於是他的妻子而被國民黨殺害。”(《中國的戰歌》江楓譯,作家出版社1986年8月第一版180頁)

⑥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12月第一版上冊493-509頁。

⑦陳晉《讀毛澤東札記》三聯書店2009年9月第1版第1次印刷42頁:“比毛澤東那一代資格更老的革命家吳玉章,在其回憶錄裡的分析大概是最精辟也最到位的了。他說:‘《論持久戰》的發表,使毛澤東贏得了全黨同志發自內心的、五體投地的贊許、佩服甚至崇拜,從而最終確立了在黨內無可替代的領袖地位和崇高威望。’”

⑧《毛澤東年譜》(上冊504頁)“1月9日毛澤東同秦邦憲、林伯渠、周恩來致電彭德懷、楊尚昆:目前財政狀況因暫時不能有任何稅收,更由於陝北地方貧瘠,唯一的來源是紅軍及游擊隊在活動區域的籌款。望在今后行動區域中特別加強督促,應在沒收漢奸、國民黨賣國賊財產充裕抗日基金的口號之下進行。”

⑨對於延安時期毛澤東並未以詩人身份廣為人知且他的詩詞流布范圍很小的一個例子是,1941年9月,陝甘寧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在延安倡議成立了懷安詩社,延安五老(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謝覺哉、吳玉章)以及朱德、葉劍英等都曾有詩作唱和(陝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3月第一版《懷安詩社詩選》),毛澤東並未涉足其中。雖毛澤東較為擅長的是“長短句”(詞),但以毛澤東與五老的關系和對他們的尊重,若有詩詞集印行,即使“隻送給親密的朋友”,那麼,若林伯渠能夠獲贈,同為延安五老的董必武、徐特立、謝覺哉、吳玉章也一定能夠得到。但迄今為止,為見他人著作中有《風塵集》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