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在經濟建設中堅持原則性與靈活性的統一
唐洲雁
毛澤東在談到自己的個性時,曾經有一個說法,就是“七分虎氣,三分猴氣”。1966年,他在信中寫道:“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所謂虎氣,有很多種解釋,這裡可以理解為原則性,是一種立場﹔所謂猴氣,則是指靈活性,可以理解為戰術層面上的東西。
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結合
說到原則性,那麼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毛澤東的原則性到底在哪裡?或者說他堅持的最后底線究竟在哪裡?
眾所周知,關於社會主義最大的原則無非是三條:公有制、計劃經濟、按勞分配。這些都是前輩給我們留下來的原則性很強的東西。那麼這些東西,在毛澤東那裡,就一定是他的底線嗎?這個問題可以具體分析。
比如說按勞分配,毛澤東就從來沒有把它當作一個最終的原則去堅持。他強調要限制“資產階級權利”(當時譯為“資產階級法權”)。在他看來,一個家庭如果人人都是勞動力,與那些缺少勞動力的家庭相比,年終分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如果不管勞動力多少,完全按勞分配,最后可能帶來貧富分化。所以說,按勞分配並不是他所要堅持的底線。
關於計劃經濟,人們常說毛澤東時代是計劃經濟的時代,此話不假。因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中就說新中國實行的是計劃經濟,而不是說要發展市場經濟。但是到過渡時期即將結束時,毛澤東已經看到蘇聯計劃經濟的許多弊端,開始了自己的思考。比如他說過:“最近蘇聯方面暴露了他們在建設社會主義過程中的一些缺點和錯誤,他們走過的彎路,你還想走?過去我們就是鑒於他們的經驗教訓,少走了一些彎路,現在當然更要引以為戒。”
消除蘇聯計劃經濟體制影響
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毛澤東提出要探索適合中國情況的道路,要實現第二次結合。為了實現第二次結合,他寫下《論十大關系》等重要著作,提出很多好的思想,努力擺脫蘇聯計劃經濟的束縛。
然而要消除蘇聯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談何容易,因為經濟建設有自己獨特的規律。
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從“一五”計劃開始,實際上就是照搬蘇聯計劃經濟的那一套。這些計劃下去了,就要執行,長此以往,各種條條塊塊也就形成了,甚至森嚴壁壘。這個時候要想輕易改變,就很容易出問題,會牽動全局,甚至會導致經濟計劃的中斷。后來的“大躍進”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也是一個慘痛的教訓。所以在七千人大會上,毛澤東總結說,我們對於搞經濟建設的規律還沒有完全地把握,想得太簡單,有一些思路和想法,但是怎麼和經濟建設結合起來,在這些方面,辦法不多。“社會主義建設,從我們全黨來說,知識都非常不夠。我們應當在今后一段時間內,積累經驗,努力學習,在實踐中間逐步地加深對它的認識,弄清楚它的規律。”應該說,這些總結還是很深刻的。
也正是在這個反思過程中,毛澤東提出一些好的想法,好的思路。比如說鄭州會議以后,提出舊賬一定要算,反對剝奪農民,強調要講商品法則,主張價值規律要遵守,甚至提出要大力發展商品生產,認為“商品生產,要看它是同什麼經濟制度相聯系,同資本主義制度相聯系就是資本主義的商品生產,同社會主義制度相聯系就是社會主義的商品生產”。
如此說來,計劃經濟的東西,也不能完全說是毛澤東堅持的最后底線。如果有合適的環境和條件,他也會對計劃經濟做一些重要改變,甚至有可能會接受市場經濟的一些東西。可惜他那個年代沒有這樣的條件。
堅決避免兩極分化
那麼什麼是他最后的底線?公有制嗎?
很多人說毛澤東喜歡一大二公。確實,他說過人民公社的優點就是一大二公。但是如果說這就是他最后的底線的話,也不盡然。過渡時期,他說五種經濟成分並存,盡人皆知。過渡時期完成以后,他又說過:“可以消滅了資本主義,又搞資本主義。”
其實在鄭州會議以后,關於所有制的問題,毛澤東反反復復一直在思考。兩次鄭州會議,他思考的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就是以什麼為基礎。思考的結果是,逐步提出“三級所有,隊為基礎”,並寫入他主持制定的人民公社60條,此后10多年一直沒有變。應該說,這對后來農村經濟的穩定還是發揮了一定作用。
那麼在所有制問題上,毛澤東的底線到底是什麼?這個底線,就是不能導致兩極分化。在北戴河會議上,他曾經說過:“一搞包產到戶,一搞單干,半年的時間就看出農村階級分化很厲害。有的人很窮,沒法生活。有賣地的,有買地的。有放高利貸的,有討小老婆的。”“如果全部鬧單干,或大部分鬧單干,我是不贊成的。如果那樣搞,黨內勢必分裂。”所以不能分田到戶搞單干,不能兩極分化,實際上這才是毛澤東最后的底線。
如何避免兩極分化,說到底就是一個怎樣實現共同富裕的問題,這也是我們今天仍然要努力去解決好的問題。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就特別強調了這個問題,要求“緊緊圍繞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深化社會體制改革,改革收入分配制度,促進共同富裕”。
(作者系山東社會科學院院長)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