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沒有贏家的俄美博弈

2014年3月18日，克裡米亞共和國和塞瓦斯托波爾市以聯邦主體身份加入俄聯邦。俄總統普京隨即發表講話稱：“凡事皆有底線。在烏克蘭問題上，我們的西方伙伴逾越了底線，行事魯莽、不負責任且不專業”，“如此喪失政治嗅覺和分寸感，沒有預見自己行為的一切后果。俄羅斯已經處於無路可退的境地”。普京的強硬表態道出了俄羅斯與美國“硬碰硬”的根本原因，即西方觸碰了俄羅斯的底線。危機爆發一年多以來，俄羅斯與美國幾番較量，保証烏克蘭不徹底倒向西方就是其堅守的安全底線。

從歷史來看，俄羅斯和烏克蘭同屬東斯拉夫民族，血緣上最為親密。烏克蘭首都基輔則是最早的東斯拉夫民族國家——基輔羅斯的首都。三個現代的東斯拉夫國家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均起源於此。公元十七世紀，烏克蘭加入俄羅斯帝國，從此與俄羅斯分分合合幾百年，直到蘇聯解體后，成為獨立國家。但是在俄羅斯人的傳統觀念中，同宗同源的烏克蘭一直是強大的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他們在心理上很難接受烏克蘭是一個獨立國家的事實。美國支持烏克蘭去除俄羅斯影響，無異於否定俄烏上千年的共同歷史和兄弟民族情誼，這在俄羅斯看來無法接受。

從現實來看，烏克蘭是俄羅斯與西方之間的天然屏障。烏克蘭地理位置特殊，南鄰黑海，東接俄羅斯，西連波蘭、羅馬尼亞等4個歐盟國家，北鄰白俄羅斯，處於俄羅斯與歐洲的中間地帶，地緣政治地位非常重要。正如布熱津斯基所說，沒有烏克蘭，俄羅斯隻能建立一個亞洲大國，不再是一個歐亞帝國。如果烏克蘭倒向西方，俄羅斯將徹底失去抵御西方勢力的戰略緩沖帶，將西部邊境直接置於西方威脅之下。

此外，位於克裡米亞半島的塞瓦斯托波爾是俄黑海艦隊駐軍之地。克裡米亞半島是俄羅斯多次征戰、付出沉重代價所得，是通向黑海、地中海的窗口，關系到俄戰略利益。1954年，為紀念俄烏合並300年，赫魯曉夫將克裡米亞由俄羅斯劃歸烏克蘭。蘇聯解體后，俄羅斯長期租借塞瓦斯托波爾作為黑海艦隊駐地。對俄而言，制約烏克蘭，保住黑海艦隊駐地，對於維護海上力量意義重大。而塞瓦斯托波爾在法律上屬於烏克蘭，俄烏關系的任何變化都可能威脅俄黑海艦隊地位。因此，俄羅斯絕不會在與西方的較量中輕易放手，寧願付出巨大代價“收復失地”，保住自己的戰略空間。

對於烏克蘭而言，為了鞏固自身獨立和安全，必須擺脫俄羅斯的控制。因此雖然與俄羅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得不一直在俄羅斯與西方之間徘徊，在夾縫中求生，但烏克蘭向西的步伐堅定，始終將加入歐盟當作長期目標。

美國在俄羅斯周邊推進，不斷挑戰俄羅斯的底線。在俄羅斯西邊，美國竭力推動北約在中東歐地區擴張，一方面遏制俄羅斯，另一方面加強美國在北約的地位，並擴大在中東歐地區的影響。三輪東擴之后，波羅的海三國、斯洛伐克、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和斯洛文尼亞加入北約。北約成員國從冷戰結束時的16國增至28國。俄羅斯的地緣戰略空間進一步縮小。這對一貫看重地緣政治和勢力范圍的俄羅斯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小布什政府曾計劃在捷克、波蘭部署反導系統，俄認為此舉對自身安全構成威脅，強烈反對，並威脅在俄西部與波蘭和立陶宛接壤的加裡寧格勒州部署導彈預警雷達系統。克裡米亞入俄之后，美重提歐洲反導系統，計劃2018年前在波蘭部署歐洲導彈防御系統，使俄美雙方有限的互信更加脆弱。

在獨聯體地區，美國對轉型中的前蘇聯國家展開民主攻勢，支持親西方勢力發動“顏色革命”建立親西方政權，試圖分化獨聯體，進一步孤立和遏制俄羅斯。“顏色革命”多米諾骨牌般在獨聯體地區蔓延。從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烏克蘭的“橙色革命”，到吉爾吉斯斯坦的“郁金香革命”，美國等外部勢力的干涉顯而易見。烏克蘭是西方遏制俄羅斯影響力的關鍵國家。2009年，歐盟正式啟動東部伙伴計劃，希望發展同原蘇聯6個加盟共和國的伙伴關系，甚至未來將這些國家拉入歐盟，烏克蘭就是第1個目標。俄羅斯對此反應強烈。如果烏克蘭加入歐盟甚至北約，西方國家的影響力將延伸到俄羅斯家門口。

俄美博弈的根本原因在於兩國結構性矛盾無法調和。美國不允許形成對其構成挑戰的國家或國家集團，甚至把俄羅斯視為與伊斯蘭國同等的世界三大威脅之一，不斷瓦解分化俄羅斯戰略空間。俄羅斯則習慣性認為自己仍是世界大國，堅信自己是世界獨立一極，認為隻有做強國，才能擁有平等和尊嚴。俄把獨聯體一體化作為對外政策的優先方向，視獨聯體為自家后院，希望通過建立歐亞經濟聯盟整合后蘇聯空間，重塑大國影響力。烏克蘭是獨聯體除俄羅斯外最有實力的國家，是俄歐亞戰略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但是從1991年烏克蘭獨立到2004年的“橙色革命”，再到2014年烏克蘭危機，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掌控被迫一步步縮小和弱化，周邊戰略空間不斷遭到擠壓。如果說俄羅斯最初期待烏克蘭在俄西之間選擇俄羅斯，那麼隨著親俄的亞努科維奇政權被推翻，烏俄關系徹底惡化，保住克裡米亞就是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底線。

如今，烏克蘭東部戰亂已經長期化，危機難以平息。波羅申科無力結束戰亂，也無法改變經濟崩潰的現狀。俄羅斯遭到西方孤立，在國際原油價格持續下跌的打擊下，經濟形勢全面惡化。曠日持久的烏克蘭危機沒有任何贏家，隻給各方帶來重重困難和障礙。俄美未來博弈還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