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非拉共產黨近期發展、調整探索與前景

作者:談婭 唐海軍    發布時間:2014-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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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戰時期,共產黨是亞非拉許多國家的一支重要政治力量,盡管它們基本未在本國執政(少數參政),但對部分國家的政治和社會生活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然而自蘇東劇變、冷戰結束以來,亞非拉地區絕大多數共產黨遭受巨大沖擊,一些黨甚至衰敗消亡,但仍有不少共產黨依然在逆境中抗爭,努力探索新形勢下的生存與發展之路。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困難和挑戰是長期的、結構性的,由於不利的內外環境制約,在可預見的未來難以整體復興。

一、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力量與影響變化狀況

冷戰時期,亞非拉地區有一百多個國家建立了大約一百五十來個共產黨組織。據大體估算,除越朝老古及中蒙柬外,它們在高峰時期總共有黨員一千多萬人。在整個冷戰時期,共產黨曾在極個別國家執政,在敘利亞、斯裡蘭卡、蘇丹、摩洛哥、尼加拉瓜、巴拿馬、玻利維亞、智利等少數國家參政,印度、尼泊爾共產黨等在地方當政。冷戰結束以來,同發達國家共產黨普遍呈現衰退狀況略有不同,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在總體衰式的大背景下,內部呈現兩極分化情況,大部分黨繼續衰弱,有少部分黨出現緩慢而曲折的發展態勢,個別黨乃至成為執政黨。

(一)政黨數目及黨員人數明顯減少,多數馬列黨和激進小黨消亡

冷戰后期,亞非拉地區存在的合法半合法一百多個共產主義政黨中,超過半數是戰后特別是60年代之后從母黨中分裂出來的馬列黨和其他小黨。像孟加拉國80年代初存在的五個共產黨組織中,其中四個就是馬列黨。冷戰結束后,亞非拉地區至少有七十多個馬列黨和激進小黨不是消亡、停止活動就是名存實亡,如孟加拉國共產黨(馬列)、印度共產黨(馬列)臨時中央委員會、敘利亞馬列主義共產黨、薩爾瓦多(馬列)、哥斯達黎加勞動黨(馬列)、哥倫比亞共產黨(馬列)、蘇裡南共產黨(馬列)、智利共產黨(馬列)等組織都不復存在,當今依然存在且活動正常的共產黨(馬)或(馬列)隻剩五個左右[1]。目前在這些地區有正常活動的各類共產黨還有大約六十多個,像突尼斯共產黨、伊朗人民黨、巴基斯坦共產黨、阿富汗祖國黨、錫蘭[2]共產黨、墨西哥統一社會黨、危地馬拉勞動黨、薩爾瓦多共產黨、巴西的共產黨等均解散或停止活動[3]

在亞非拉地區,共產黨力量衰落還表現在:一是東南亞國家的共產黨幾乎都停止活動或覆亡。由於內外環境變化,自90年代以來,包括馬來亞、緬甸、泰國、柬埔寨、北加裡曼丹(馬來西亞)、菲律賓(非武裝派)在內的一批東南亞共產黨陸續宣布停止活動。二是拉美部分國家共產黨領導或其影響下的游擊隊組織基本解體。由於蘇東劇變的不利影響,武裝斗爭的方式在拉美地區對民眾的吸引力嚴重下降,危地馬拉游擊隊在80年代還有一萬多人,到90年代初剩下不到千人,包括智利、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等國的游擊隊組織最終都在內外壓力下主動向政府繳械。

自90年代以來,亞非拉絕大多數共產黨的力量都呈現弱化、萎縮勢頭,黨員人數程度不同地減少,從原來一千多萬人,急劇減少到目前不足四百萬人,跌幅達70%多。近二十多年來,許多保留下來的共產黨均呈現程度不同的黨員衰減之勢,乃至持續下降。據中聯部相關統計,黎巴嫩共產黨1992年有黨員1.5萬人,現在隻有三千人。以色列共產黨在20世紀90年代曾達1.5萬人,而今隻有二千來人。洪都拉斯共產黨90年代有一萬人,現至多幾千人。墨西哥社會主義人民黨在80年代有三十多萬人,而現在僅幾千人。阿根廷共產黨在70年代曾有十五萬人,80年代中還有7.6萬人,而現在至多三萬人。智利共產黨1990年有黨員六萬多,此后緩慢下降,現有4.7萬人。孟加拉國共產黨90年代初中期有黨員二萬人,至今隻有幾千人。相對於大多數亞非拉國家傳統政黨黨員數量在冷戰結束后均呈現不同程度的上升態勢,共產黨力量的急劇萎縮是本國政治生態變化的一個突出現象。

(二)多數共產黨在國家政壇中的作用與影響持續下降,部分黨甚至邊緣化

在冷戰時期,亞非拉少數共產黨曾對本國政治和社會生活發揮重要作用,具有相當影響力。蒙古人革黨、阿富汗人民民主黨(后改名祖國黨)曾是本國執政黨,甚至是國家唯一政黨,但后來由於各種原因分化改名或取締。緬甸共產黨作為一種體制外政治力量,也曾對戰后國家的政治塑造產生一定影響,其80年代末宣布同政府合作后出現分裂而消亡。蘇丹共產黨在80年代是國內一支重要政治力量,曾聯合國內其他三十多個政黨組建拯救祖國全國力量聯盟,發動人民革命,推翻了當時的尼邁裡政權,但該黨在1989年巴希爾發動政變后被迫轉入地下斗爭。

冷戰結束后,盡管在亞非拉地區仍有六十多個共產主義政黨,但多數共產黨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進一步下降,有的影響力已極其微弱。大多數共產黨為在野黨,極少能夠成為反對黨,部分黨保有象征性的少數議席,更多的黨長期無議席。孟加拉國共產黨在1991年大選中獲得議席五席,而在1993年分裂后至今未再取得議席。秘魯共產黨(團結)在20世紀90年代有一個議席,之后再無議席。哥倫比亞共產黨在90年代初是國內最大左翼政黨,眾院議席有三席,現降為一席。墨西哥社會主義人民黨1991年在眾院有議席十二個,而現在參加選舉的競選名單中已看不到該黨名字,更談不上議席。阿根廷共產黨自80年代以來的歷次選舉中,再未能獲得席位。斯裡蘭卡共產黨90年代初宣布走議會道路,在2004年大選中獲得三十九個席位,為國家第三大黨並參政,到2010年大選與其他組織形成競選聯盟后也僅得七席,為在野黨。最重要的是,作為發展中國家共產黨龍頭老大的印度共產黨(馬克思主義,簡稱印共﹝馬﹞)和印度共產黨(簡稱印共),也在近期選舉中走下坡路,在2009年最新一屆人民院選舉中兩黨僅得545個議席中的16席和4席,而上屆達44席和10席,並且兩黨在西孟加拉邦和卡拉拉邦的選舉中失敗,丟掉了連續執政三十多年的地方政權。印共(馬)從原來的第三大黨,目前已經降為第八大政黨。尤其是印共作為一個全國性政黨,近期面臨邊緣化的危險,兩黨目前都已被草根國大黨、人民黨(聯合派)、社會黨等一些新興政黨趕超。但兩黨的黨員隊伍則呈上升勢頭,分別從90年代初60萬、46.7萬,增長到目前的100多萬、65萬人。

(三)部分共產黨組織日漸擴大,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一定影響

同西方國家共產黨黨員隊伍普遍萎縮相比,亞非拉國家仍有少數共產黨在相對不利的內外環境下,力量與影響在逐步發展壯大。冷戰結束以來,部分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黨員隊伍在艱難曲折過程中不斷擴大。聯合尼共(毛)1995年建立時武裝力量才二千多人,黨的政治工作者一萬多人,而近幾年武裝力量達1.9萬(另一說3.5萬)人,自稱有黨員大約五十萬人。尼泊爾共產黨(聯合馬列主義,簡稱尼共﹝聯﹞)90年代隻有黨員3.7萬人,現有正式黨員13.5萬人,另有一般黨員四十萬人。南非共1990年隻有黨員五千人,1993年上升到三萬人,現在達五萬多人。巴西共產黨1990年有九萬人,1995年上升到二十萬人,現則達三十二萬人[4]

由於力量與影響的支撐,亞非拉國家也有部分共產黨在多黨選舉中脫穎而出或者有所斬獲,當前大約有十來個共產黨在本國執政參政。其中最突出的是尼泊爾兩個共產黨和塞浦路斯勞動人民進步黨(勞進黨),在國家政治和社會生活中曾經或繼續佔據重要地位。尼共(聯)1994年的大選中獲得八十八席,成為第一大黨,而由該黨主席阿迪卡利組閣出任首相[5],成為冷戰后在亞非拉地區首個執政的共產黨。2004年尼共(聯)與尼泊爾大會黨聯合執政,其領導人出任副首相。2006年七黨聯盟推倒王權后,尼共(聯)繼續參政,其領導人出任副首相。2007年組成的臨時議會,聯合尼共(毛)獲得最多議席,該黨首次參加政府。2008年的議會選舉,聯合尼共(毛)成為第一大黨,該黨主席普拉昌德出任政府首相。2009年普因政治危機辭職后,尼共(聯)領導人尼帕爾接任首相。此后至2013年初,兩黨領導人相繼出任政府首相,輪番執政參政。

在亞非拉國家,另一個獲得執政地位的是塞浦路斯勞進黨。該黨在2001年議會選舉中成為第一大黨,其領導人當選議長。2003年,塞勞進黨首次參政。2006年該黨在議會選舉中獲得31.16%的選票和十八個議席,成為第一大黨,繼續參政[6]。2008年,該黨領導人赫裡斯托菲亞斯當選總統並成為執政黨。2011年塞勞進黨在選舉中降為第二大黨,但依然聯合其他黨成為執政黨。但該黨在2013年初的總統大選中失利,因而喪失了執政權。

在亞非拉地區,目前還有一些共產黨同主要執政黨結盟而多年參政。南非共自1994年新南非誕生以來一直作為三方聯盟參加非國大領導的聯合政府,據知該黨在南非各級政府和議會中的官員約佔14%,在2009年的大選中,獲得國家議席的9%。巴西共產黨近十年來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影響呈上升勢頭,其在90年代初有眾議員五個,為在野黨。自2003年以來,該黨一直以參政黨身份加入到勞工黨主導的政府中,在最近兩屆的眾參兩院議席各自分別為13席和2席、15席和13席。敘利亞共產黨的兩個派別(巴格達什、費薩爾),自90年代以來一直在議會中分別擁有四席和一個政府部長職位。摩洛哥進步與社會主義黨盡管黨員人數呈減少之勢,但自1997年以來,一直是本國參政黨,現有兩人入閣。但這些參政黨在國內政壇的象征意義大於實質意義,除南非、巴西共外,其他黨參與政府決策的權力非常有限。

二、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主要探索與調整

冷戰結束以來,亞非拉地區許多共產黨在嚴峻的內外環境下走向衰敗甚至消亡,但也有部分共產黨不甘沉淪,依然堅持真理,在不利條件下進行抗爭,探索在新的形勢和環境下的生存與發展之路。

(一)繼續高舉共產主義旗幟,堅持對資本主義的批判立場

在20世紀90年代后依然保留下來的亞非拉地區共產黨,仍堅定地堅持共產黨的性質與共產主義理想。印共(馬)在1992年的十四大上強調,在社會主義遭受挫折的時期,印共(馬)作為代表工人階級最先進的部分,依然堅持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開展反對資產階級和地主階級的斗爭。尼共(聯)在1993年五大通過的政治綱領中表示,“堅信科學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是其最終目標。我黨把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作為最終和最高目標,同時堅定信心,繼續努力實現這一目標”[7]。約旦共產黨也強調反對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和霸權主義,堅持社會主義的奮斗目標,堅信資本主義不會取代社會主義[8]。當然,也有包括斯裡蘭卡共產黨、塞浦路斯勞進黨、留尼汪共產黨等部分黨在90年代初根據蘇東劇變后的形勢變化,主動調整黨的內外政策,對內弱化意識形態色彩的宣傳,對本國統治階級採取迂回斗爭政策,不謀求改變現行的社會制度或經濟制度。在對外方面原來更多地強調制度斗爭,反對帝國主義的統一戰線,現轉向強調改善南北關系,支持不結盟運動,推進世界多極化,致力於解決欠發達國家的貧困發展問題。

(二)加強同中下層民眾的聯系,緊緊依靠勞動人民來穩固其生存和發展的社會基礎

同發達國家共產黨相比,大多數亞非拉國家共產黨斗爭活動的重心更加向下,緊貼廣大的勞苦大眾,把爭取中下層群眾的支持作為黨的工作重點。聯合尼共(毛)就是通過在廣大落后的農村地區開展土地革命,“讓人民當家做主”、“反對社會歧視”,團結廣大農民,爭取落后種姓和婦女的支持。到2005年,該黨的影響力輻射到全國七十五個縣中的六十八個,在三十二個縣建立根據地,並最終在2008年議會選舉中成為本國最大政黨。印共堅稱自己是為窮苦大眾謀利益的政黨,要為勞動群眾的基本福利和權益而奮斗。巴西共長期支持勞工黨政府的扶貧政策,致力於解決巴西社會的貧困問題。印共(馬)在較長時期重視通過印度工會中心、全印農協等六個群眾團體,與數千萬群眾保持聯系。其他共產黨也是把爭取本國中下層民眾作為黨的工作重點,在農村、城市弱勢群體中做思想工作和權益捍衛行動,帶領群眾同資本家和地主階級進行斗爭,有的發起無地農民運動。

(三)努力探索新形勢下的社會主義道路,部分較激進共產黨及武裝組織調整戰略,轉向走議會道路

南非共、巴西共等黨在冷戰后特別是新世紀以來,努力探索在現有條件下走向社會主義的道路。南非共近年來一再表示,在現階段重點是要推進南非的民族民主革命,雖然繼續堅持社會主義,但不會把社會主義強加給非國大,而是致力於漸進地推進社會主義,在現實中把社會主義演化成一種道義美德,實現徹底的民主和平等,建立一個工人階級主導的人民政權。巴西共在2009年的十二大中強調,巴西正處於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過渡階段而非建設階段,黨的主要任務就是利用全部現有政治和組織條件,推動巴西向社會主義方向發展,爭取在巴西建立一種新的進步的政治經濟和社會體制。

冷戰結束,由於內外環境變化,武裝斗爭路線和策略在大多數國家日益失去吸引力。這就迫使在亞非拉地區握有武裝力量的共產黨組織不得不在變化了的時代與環境下實行政治與戰略轉型。在拉美,原以共產黨領導或者影響的游擊隊武裝,早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開始調整戰略,都在此時相繼與本國政府簽訂和平協議,放下武裝,以政黨形式參加本國的民主進程,但由於整個大氣候對它們不利,這些轉型后的政治組織大都在選舉中失利,轉型並未成功,預期願望未能實現。

相比而言,亞洲的聯合尼共(毛)則成為一個成功轉型的范例。該黨在1995年成立后,盡管在前一階段通過武裝斗爭等革命手段奪取了全國70%以上地區,然而它並未得到尼泊爾其他政黨認同,未能回歸主流社會,以至被國內外勢力視為“另類”。在賈南德拉國王親政並實行專制統治后,該黨抓住機遇,實行戰略大調整,提出從“以戰爭為中心”轉變為“以選舉為中心”的新戰略,決定融入國內主流政治,走議會民主道路。在聯合其他七黨推翻了國王統治后,與尼政府簽署全面和平協議,放棄武裝斗爭,讓該黨的部分武裝融入政府軍,參加多黨議會民主選舉,成為第一大黨,該黨領導人普拉昌德在2008至2009年曾出任政府首相,迄今該黨仍為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力量。菲律賓共產黨領導的反政府武裝新人民軍也在2012年同政府達成一項和平協議。

(四)加強同本國左翼政黨間的聯合,形成更廣泛的政治聯盟,增強了共產黨的力量與影響

在冷戰結束這一總體不利的內外環境下,亞非拉多數國家共產黨都認識到僅靠自己單打獨斗不僅難以實現其政治、經濟目標,甚至連自身都有被國內外各種反共勢力剿滅的可能。因此,它們大都重視實行左翼政黨力量之間的聯合戰略,形成各種形式的聯盟,乃至推動建立統一戰線。尼共(聯)在20世紀90年代通過聯合工農黨、民族民主黨、親善黨等左翼政黨而實現聯合執政,並且為了對付國王干政乃至鎮壓,該黨甚至與右翼的大會黨聯合,組成七黨聯盟,共同對抗王權。印度兩個共產黨都把建立左翼民主陣線、聯合並加強第三勢力作為其中心任務。面對近來國大黨的拆台圍攻,兩黨加強同全印前進同盟、革命社會主義黨的傳統聯盟,擴大與社會主義黨、泰盧固之鄉黨等地方性政黨在具體問題上的合作,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更廣泛的統一戰線,以共同對抗國大黨和印人黨的擠壓。南非共自1994年以來一直同非國大、南非工會大會形成穩定的三方聯盟,始終支持非國大主政,通過非國大的施政方針在一定程度上推行該黨的政治經濟主張。巴西共自80年代以來就重視與左翼的巴西民主運動黨、民主工黨等進行聯合與合作,在選舉中共同推舉候選人,在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中與左翼政黨相互配合。自90年代以來,該黨一直與勞工黨聯合形成競選聯盟,支持勞工黨的盧拉、羅塞芙作為左翼統一候選人參加總統選舉,並以盟友身份參加勞工黨主導的幾屆政府。敘利亞共產黨的兩派也是長期支持復興社會黨主政,並以參政黨身份加入政府。可以說,如果不是通過與本國左翼政黨的合作與聯合,包括巴西共、委內瑞拉共、敘利亞共、摩洛哥進步與社會主義黨等,都不可能獲得參政黨的資格,同樣會在國家政壇邊緣化。

(五)重視利用各種平台和機制在國際舞台上發聲,擴大自身影響

亞非拉國家共產黨雖未像發達國家共產黨建立像歐洲左翼黨那樣的區域性聯合政黨組織,但它們也重視利用和借助各種機制來參加國際性政黨活動。自90年代以來,巴西、玻利維亞、阿根廷、南非、印度等國共產黨通過參加聖保羅論壇,積極就有關全球化、蘇東劇變、拉美左翼、新自由主義替代、美國霸權主義、國際金融危機等許多重大問題,與世界多國左翼力量進行交流研討,並發表重要聲明。同時,還有一些比較激進的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及相關人士,參加了以反全球化為主題的世界社會論壇。當然,這一論壇不僅僅討論全球化問題,還討論當今世界所有重大與焦點性問題。此外,越來越多的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參與和主辦了共產黨工人黨國際會議,如印度、巴西、南非、黎巴嫩等國共產黨都曾主辦過相關會議,與世界多國共產黨、左翼政治力量一起討論當今世界的重大問題,形成共產黨的相關立場與主張,造就了一定的國際影響。

三、亞非拉國家共產黨面臨的挑戰與未來前景

自冷戰結束以來,亞非拉國家大多數共產黨都處在不利的內外環境中,在生存和發展的過程中面臨多方面的嚴峻挑戰,其中不少困難和挑戰與發達國家共產黨相同或相似,其未來發展前景整體堪憂,但也有極少數黨前景向好。

(一)國際大氣候對共產黨不利,反共勢力的打壓與抹黑從未停止

自蘇東劇變以來,國際資產階級在全球范圍內掀起了一場大規模和持久的反共、反社會主義浪潮。它們利用其強大的資源、實力優勢,開動一切宣傳機器,肆無忌憚地扭曲和丑化共產黨形象,惡毒攻擊共產黨的意識形態,把共產主義與法西斯主義、極端民粹主義相提並論,在公眾形象中,把共產黨描繪成一種異端、另類、踐踏人權的政治組織,是一個與社會正常發展格格不入的政治“怪胎”。同時,新自由主義、保守主義思潮在亞非拉多國影響增大,甚至主導本國思想輿論。正是由於國際上一切反共和保守勢力長期的灌輸和毒化,導致廣大發展中國家的許多民眾形成了對共產黨的疏離感和懼怕心理,在各種政治和社會生活中有意無意地排斥共產黨,使得不少國家共產黨作為一種政治組織難以正常、公平地參與各種政治經濟和社會活動。在東南亞多國及蒙古、土耳其、突尼斯等不少發展中國家,乃至根本就不允許共產黨存在。冷戰結束以來,多數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外部生存環境嚴峻甚至惡劣,本國的政治生態嚴重制約著共產黨的生存空間,這是亞非拉地區許多國家共產黨得不到發展、甚至持續走衰的一個重要因素。

(二)部分亞非拉國家民眾對共產黨信任度下降,黨的生存基礎不斷弱化

近二十多年來,由於國際資產階級持續不斷的丑化,以及共產黨自身公開活動規模與次數的萎縮與減少,在許多發展中國家,社會公眾乃至中下層勞動群眾對共產黨的重視程度均在不同程度地下滑,對共產黨捍衛勞動階級切身利益能力的信任度明顯下降。一些民眾甚至不認為共產黨能夠為維護其根本利益起到實質性作用,因而在選舉中,在國家經濟社會生活中,把共產黨排除在他們的主要政治選項之外。冷戰后亞洲、拉美多國中產階級隊伍擴大,但共產黨難以在其中拓展其新生力量。非洲的部落、宗教的特定政治生態,也在相當程度上排斥了共產黨的進取空間。這就導致了多國共產黨的社會支持基礎進一步削弱,其黨員力量的分布日益壓縮於局部的行業和地域,日漸喪失了作為一個全國性政黨的資格與身份,墨西哥社會主義人民黨、菲律賓共產黨等黨的狀況就是如此。最終導致這些共產黨在本國的政治經濟社會生活中,實際上被置於可有可無的窘境,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存在隻具象征性意義。

(三)一些亞非拉國家的中左翼政治組織特別是社會黨也在不斷分化本國共產黨,導致共產黨的“內憂外患”局勢趨於嚴峻

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是兩方面的,甚至是一把“雙刃劍”。冷戰結束以來,一些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在加強同本國左翼力量合作與聯盟的同時,事實上也遭到主要左翼政黨如社會黨的蠶食,程度不同地受到后者的擠壓。當今一些共產黨在同本國左翼政黨實現聯合特別是參與其主導的執政聯盟過程中,盡管也從中獲得某些利益,提高了黨的聲望,但有些黨也為此付出某種代價,如南非共產黨、巴西共產黨在政策上較多地讓步和遷就主要執政黨,招致本黨黨員及部分支持者的不滿。印度國大黨通過各種手段來影響和制約本國共產黨,挖其牆角,損害其社會基礎。如在2011年的西孟加拉邦選舉中,國大黨背后支持草根國大黨,利用印共(馬)的施政失誤,合力將在該邦長期執政的印共(馬)和印共擠下台。此類情況,導致許多共產黨在左翼聯合中處於進退兩難的窘境。

(四)亞非拉國家大多數黨面臨嚴重的財政困難,難以正常開展活動

在廣大發展中國家,共產黨的社會支持群體一般都是中下層民眾,其黨的經費主要來自國家對選舉得票的資助[9]和黨員繳納的非常有限的黨費。它不能像本國的主流政黨、保守政黨一樣,可以得到商界有力的財政支持。這就導致大多數共產黨程度不同地面臨資金不足、經費匱乏而產生的財政危機問題,多是負債度日。當今許多發展中國家共產黨沒有自身固定的辦公場所,也難以雇用專職人員來開展黨內活動。因為缺乏經費,多數共產黨都難以正常地投入競選,不可能同本國的主要政黨、資產階級政黨進行公平競爭,大多數公眾無法感知到共產黨的影響與存在,結果在選舉中大都達不到本國選舉法規定的門檻票率,因而一般得不到國家財政給予的競選資助。最終導致許多共產黨陷入缺乏資金——選舉得票不達門檻——黨更加衰落的惡性循環中,直至不復存在。

(五)一些亞非拉國家共產黨的自身問題影響其順利發展

除了上述客觀環境與因素外,許多亞非拉國家共產黨自身內部也存在各種問題、結構性矛盾乃至戰略策略失誤。概括起來,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一是部分共產黨思想僵化、沒有與時俱進,成了時代的落伍者。在一些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內,教條主義、本本主義、經驗主義根深蒂固,對方興未艾的全球化和世界新技術革命的重大變化反應遲鈍,甚至懷著一種強烈的抵抗和懷舊情緒,反全球化主張就是典型表現。

二是策略失誤和政策不穩定,給黨帶來較大代價。如印共(馬)在西孟加邦與其他左翼政黨聯合執政時,一方面長期自大專斷,在重大問題上不與盟黨協商,相互拆台,沒有形成合力,導致左翼陣線內訌﹔另一方面在經濟改革中採取激進的工業化政策,對農民切身得益考慮不夠,與農民在征地問題上形成尖銳對立,導致2007年發生群體性流血事件,失去了民心,最終丟掉了執政34年的根據地。

三是許多黨內思想渙散,組織軟弱,黨的領導層缺乏有效的應對之策,導致黨的戰斗力、凝聚力下降。蘇東劇變后,多數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均程度不同地出現了黨員理想信念淡化,方向迷茫,信心滑落,思想混亂,意見龐雜等情況,黨內的堅定成員、積極分子比例明顯下降,黨心渙散,組織弱化,基層組織的戰斗力衰弱,不少黨連正常的支部活動都難以開展,消極黨員佔多數。

四是黨內不團結,不少共產黨內部宗派主義突出,路線斗爭時顯,導致黨的分裂。長期以來,許多亞非拉國家共產黨內部因為路線分歧、方針對立、權力惡斗,最終造成黨的分裂甚至分崩離析的情況,在黨內外、國內外造成惡劣影響,教訓十分深刻。自1964年以來,印度共產黨發生過三次以上重大分裂,導致黨的力量不斷削弱。聯合尼共(毛)內部近期也因針對當前時局的認知和立場分歧,導致黨內以副主席基蘭為首的一派與普拉昌德的主流派決裂,基蘭一派於2012年另建尼泊爾共產黨(毛主義)。

總體說來,亞非拉國家多數共產黨未來前景不太樂觀,並將進一步發生分化。多數共產黨依然處在冷戰結束以來的低潮態勢,未來實現復興的希望很小,部分黨甚至繼續走衰直至消亡。當然,與發達國家共產黨所不同的是,由於一些亞非拉國家特定的政治生態環境,未來仍會有像尼泊爾兩大共產黨這樣的極少數黨保持現有的重要影響,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其發展前景向好。

注釋:

[1]即尼泊爾共聯合馬列、玻利維亞共馬列、厄瓜多爾馬列主義共產黨、印共馬列主義黨等。

[2]“錫蘭”為斯裡蘭卡舊稱。

[3]參見中聯部編《各國共產黨總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第5-6頁。

[4]上述相關數字參見中聯部編《當代國外政黨概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8年版﹔中聯部《各國共產黨總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

[5]參見中聯部編《各國共產黨總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第103頁。

[6]中聯部:《當代國外政黨概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8年版,第127頁。

[7]中聯部:《當代世界共產黨黨章黨綱選編》,當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版,第88頁。

[8]參見中聯部編《各國共產黨總覽》,當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第242頁。

[9]這裡僅指在選舉中能夠獲得門檻票率以上的共產黨。

(作者單位:談婭,重慶郵電大學思政部﹔唐海軍,中聯部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