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與革命》一書中的兩處筆誤

《國家與革命》一書中有兩處筆誤，一處是列寧自己的，一處是恩格斯引文中的，兩處都在第一章的第4節。

1.第一處筆誤涉及到恩格斯去世的時間。

列寧在談到恩格斯《反杜林論》一書中關於暴力革命的論述時，有一句話提到恩格斯去世的時間，列寧的原文是這樣的：

“Как можно соидинить в одном учении этот панегирик насильственнои революции，настойчиво преподносимый Энгельсом немецким социал-демокра-там с 1878 по 1894 год，т. е. до самой его смерти，с теорией 《отмирания》госу-дарства？”

這句話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出版的《列寧全集》中文第1版第25卷上被譯為：

“怎樣才能把恩格斯從1878年起至1894年他逝世時為止，一再向德國社會民主黨

人提出的頌揚暴力革命的觀點，同國家‘消亡’的理論結合起來呢？”

這裡的1878年和1894年分別是指《反杜林論》第一版和第三版的出版時間。列寧說這句話意在強調，《反杜林論》出了三版，恩格斯始終堅持暴力革命的觀點。但是把恩格斯逝世的時間說成1894年卻錯了，因為恩格斯逝世的時間不是1894年，而是1895年8月。

這裡究竟是列寧說錯了，還是我們譯錯了呢？

1964年我們在校訂《國家與革命》單行本的譯文時，根本沒有往列寧頭上想，徑直認為是《全集》中文第1版第25卷譯錯了，是譯者沒有把握好俄語“до самой его смер-ти”一語的分寸。經過討論，我們把原譯“1894年他逝世時為止”改成了“1894年即快到他逝世的時候為止”，並在后來《列寧全集》中文第2版的《國家與革命》卷中沿用了這一譯法。直到去年（2008年）我們就這一句俄文向我局的資深俄語專家楊蘊華教授求教，才發現是我們的改譯錯了。楊教授說：俄文原文隻能有一種理解，就是“1894年恩格斯逝世”，列寧是1917年七月事變后匿居國外時撰寫《國家與革命》一書的，當時手邊的資料不可能應有盡有，恩格斯逝世的時間顯然是他憑著記憶寫的。

根據這種情況我們認為，正確的處理辦法是：恢復《全集》第1版的原譯，給“1894年他逝世時為止”這句話加一個腳注，說明恩格斯逝世的確切時間，並說明列寧的著作是在困難的秘密條件下寫的。

這個譯例告訴我們，在著手進行翻譯時，不可先入為主，首先應該把原文的意思吃透，否則可能以主觀想象代替客觀實際。

2.第2處筆誤是，在列寧引自《反杜林論》的一段論述中，恩格斯把無產階國家稱為“作為國家的國家”，即“原來意義上的國家”。

恩格斯在這段論述的開頭是這樣說的：“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並且首先把生產資料變為國家財產。但是，這樣一來它就……消滅了作為國家的國家。”恩格斯在后面還說：國家以社會的名義佔有生產資料之后，“國家政權對社會關系的干預將先后在各個領域中成為多余的事情而自行停止下來……國家不是‘被廢除’的，它是自行消亡的。”

恩格斯在開頭所說的“作為國家的國家”和他在后面所說的“自行消亡的國家”，應該是同一個國家，即無產階級國家。但作為國家的國家也就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說無產階級國家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就跟《國家與革命》一書系統闡述的馬克思主義國家學說不一致了。從《國家與革命》第一章第2節我們看到，恩格斯在《……國家的起源》一書中談國家起源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在沒有階級的原始社會裡沒有國家，隻有居民的自動的武裝組織，即全民的武裝組織，隨著階級的產生而產生了特殊的武裝隊伍即專門的武裝隊伍（后來成為常備軍），它就是國家，原來意義上的國家。在第三章第2節我們看到，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一書中談到應當用什麼來代替被打碎的國家機器的時候說：巴黎公社廢除常備軍而用武裝的人民來代替它，公社的武裝組織已經不再是專門的武裝隊伍，而是除剝削者之外由工人和農民組成的人民民兵，列寧說，它已經由國家轉化一種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的東西。在第四章第3節我們看到，恩格斯在他《給倍倍爾的信》中談到馬克思總結的巴黎公社經驗時這樣說：巴黎公社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了。根據《國家與革命》一書的系統闡述，資產階級國家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無產階級國家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現在，在談國家消亡問題時，恩格斯忽然說無產階級國家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這顯然是一時疏忽造成的筆誤。

列寧認為，這一節的主要任務是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指出“國家‘自行消亡’”的提法不是針對一切國家說的，而僅僅是針對無產階級國家說的。至於恩格斯的筆誤，列寧認為不必專門進行解釋，就當它根本沒有發生過。因此，在援引了《反杜林論》的整段論述后，在闡述恩格斯的“國家消亡論”時，列寧若無其事地說：“恩格斯在這段論述中一開始就說，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這樣一來也消滅了作為國家的國家’。這是什麼意思，人們是‘照例’不思索的……實際上恩格斯在這裡所講的是以無產階級革命來‘消滅’資產階級的國家，而他講的自行消亡是指社會主義革命以后無產階級國家制度殘余。按恩格斯的看法，資產階級國家不是‘自行消亡’的，而是由無產階級在革命中來‘消滅’的。在這個革命以后，自行消亡的是無產階級的國家或半國家。”（引文中的黑體和著重號是列寧用的）

“無產階級國家是‘作為國家的國家’”，被矯正為“資產階級國家是‘作為國家的國家’”。

恩格斯的筆誤，被列寧不聲不響地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