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史檔案館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典藏

作者:[俄]瓦·福米喬夫 著 李鐵軍 譯    發布時間:2012-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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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個人文獻檔案是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史檔案館的鎮館典藏之一,當仁不讓被編為檔案館的一號全宗。在介紹這一珍貴文獻典藏的結構和具體內容之前,首先需要對馬克思和恩格斯文獻遺產的來龍去脈做一個簡要回顧。

馬克思去世后,恩格斯對其留下的檔案進行了系統整理,按專題和時間順序對馬克思的手稿、書信、提綱、筆記和其他遺物進行了分類整理,給馬克思的很多筆記本注上了標題,列了內容目錄。恩格斯在給友人寫信時曾多次提到,馬克思留下的諸多材料有助於《資本論》第2卷和第3卷的出版、編修共產主義者同盟史和國際工人協會史以及寫作馬克思的傳記。

恩格斯去世后,根據遺囑,其所有檔案被分成了三部分:馬克思的小女兒愛琳娜得到了馬克思的所有手稿和信件﹔恩格斯的手稿和信件(包括與馬克思的通信)交給了以倍倍爾和伯恩施坦為代表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恩格斯的家信和一些親友的來信則都交回給了寫信人。此外,馬克思和恩格斯還在世時,很多材料就已經在他們的朋友和同志手裡。很多著作的手稿留在了他們投過稿的出版社、報社和雜志社。

馬克思的小女兒愛琳娜和二女兒勞拉去世后,她們保存的文獻遺產由馬克思長女燕妮的兒孫們繼承。他們還保存了馬克思的一些私人藏書和其他個人物品。

馬克思和恩格斯數量龐大的私人藏書移交給了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被送到了柏林,而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獻遺產在1900年之前一直留在倫敦,由尤利烏斯·莫特勒負責照管,后來也被運到了柏林。德國法西斯上台執政后,這些檔案都被遷至丹麥,放在哥本哈根的丹麥工人銀行的保險櫃裡。還有一部分檔案存放在巴黎,包括別人寫給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信件以及其他一些珍貴資料。1938年,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所有檔案被一家荷蘭銀行以7.2萬荷蘭盾的價格永久收購。現在,這些檔案都保存在阿姆斯特丹國際社會史研究所中。

1920128,俄共(布)中央全會做出決定,在社會主義科學院裡成立世界上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博物館。19211月,該博物館更名為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達維德·鮑裡索維奇·梁贊諾夫被任命為研究院院長。研究院的任務就是將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所有文獻遺產都匯集到莫斯科,在此基礎上籌備出版馬克思恩格斯文集。根據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1924711的決議,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被認定為“蘇聯境內唯一一家負責保存與馬克思恩格斯的活動以及出版其作品有直接關系的所有原始文件的國立機構”①。

研究院成立之初,僅僅擁有馬克思寫給阿·盧格的8封書信原件。在整個國家面臨飢荒、滿目瘡痍的艱難時期,梁贊諾夫完成了看起來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不僅得到了政府授予的廣泛權限,還得到大筆資金用於收購文獻資料和圖書。正像波克羅夫斯基(М.Н.Покровский)所說的那樣:“歐洲市場向梁贊諾夫敞開了大門,他是歐洲市場上出現的首批買家之一,幾乎比所有人都要早。我們在國外連一台機器都沒買之前,很多價值連城的手稿和珍貴版本就已經坐上英國驅逐艦漂洋過海來到了我國。”②梁贊諾夫在文獻資料和圖書收集方面表現出了非凡的毅力和敏銳性。他本人與德國社會民主黨領導層私交甚篤,他僑居德國期間曾經在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工作過,十分熟悉這些檔案,他所具備的這些條件對於幫助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充實馬克思主義史料來說可謂得天獨厚。1924年,梁贊諾夫與德國社會民主黨領導人簽訂了向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提供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中的手稿和書信影印件的協議。梁贊諾夫從德國運回了7000張馬克思未發表過的經濟學手稿影印件。19241928年間,馬克思恩格斯及其戰友們的所有文獻資料第一次得到系統編目和整理。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從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獲得了大部分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和榮克-貝克爾、赫斯、莫特勒、左爾格等其他人的很多文獻資料。③除了影印件之外,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還得到了馬克思、恩格斯、烏托邦社會主義者以及巴黎公社和歐洲各國工人運動領導者的很多手稿原件。為了加強這一工作,梁贊諾夫在歐洲各國為研究院建立了一個通訊員網絡。④通訊員們的職責就是為研究院的檔案館充實有關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和工人運動史的原始文獻。這些通訊員和很多機構、書店、文物商和收藏家建立了廣泛的聯系。如果無法購得原件,就想辦法購買影印件。擔任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駐法國通訊員的先后有鮑裡斯·蘇瓦林、列昂·伯恩施坦和亞歷克斯·吉恩,德國的通訊員是鮑裡斯·尼古拉耶夫斯基,英國的通迅員是哈裡·斯蒂文斯。

在研究院領導和駐西歐各國學術通訊員的共同努力下,到1930年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檔案館已成為歐洲最大的檔案館之一,在社會主義和工人運動史文獻收藏方面首屈一指。這時檔案館已擁有1.5萬份原件和17.5萬份影印件。文獻資料分為德語國家、拉丁語國家、斯拉夫語國家、馬克思恩格斯和第一國際史五個部分。馬克思和恩格斯文獻共有4316個卷宗,其中包括437份原件和5.5萬張影印件。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俄文第1版和第2版以及MEGA1就是在這些材料基礎上整理出版的。

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影印工作的重大意義逐漸彰顯出來,因為后來德國社會民主黨檔案館裡的部分馬克思手稿原件被盜走,或者在檔案館多次搬遷過程中被遺失。

梁贊諾夫被捕以后,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1931113決定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與列寧研究院合並為統一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研究院的工作任務也被調整,出版工作成為重點,為檔案館充實文獻資料退居次要地位並逐漸收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研究院仍繼續購買獲得了部分文獻和一些較小的收藏,但再不像以前那樣有針對性地開展充實檔案的工作。盡管如此,從1931年到1941年開戰前這一時期,檔案館共收到1300多份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馬克思恩格斯典藏也由此達到了5640份。

1934年至1935年間,聯共(布)中央曾三次研究購買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的問題,可惜談判沒有取得成功。⑥

戰后,為檔案館充實馬克思恩格斯文獻的工作再度得到加強。這與啟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証版(即MEGA2)的出版工作有關。戰后,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典藏因龍格家族保存的手稿和書信原件而得到極大充實。法國共產黨提供了約300封書信原件,另外從各種拍賣會和一些私人手中也購得了一些文獻。

現在,仍有大量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原件下落不明,僅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一項就有1400多封。

經過長期的積極工作,現在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史檔案館擁有全世界最完整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典藏(包括原件或者影印件)。檔案館的馬克思恩格斯文獻全宗共計15212份存檔件,其中三分之一以上為原件。該全宗下分五個目錄。目錄一包括馬克思恩格斯的所有文獻手稿,反映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活動以及重要理論著作的創作過程,共計7343份存檔件(8974份文件)。目錄二是馬克思恩格斯已無手稿存世的一些書信和著作的早期出版物,共計228個卷宗。目錄三是馬克思恩格斯的傳記材料,共計353個卷宗。目錄四是馬克思恩格斯收藏但沒有批注過的圖書、雜志、報紙和剪報。目錄五是別人寫給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共計6812封。這裡需要指出的是,那些有馬克思恩格斯親筆批注的書信都歸入了目錄一。

無論從結構還是內容來說,目錄一都是最為珍貴的。目錄一所列的文獻按性質和內容可以分為如下專題:

1.馬克思恩格斯著作(書和小冊子)的手稿和文件校樣﹔

2.馬克思恩格斯的講話、文章、聲明、出版說明以及相關文件的校樣﹔

3.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各種准備材料,包括讀書摘要、提綱、筆記、草稿等﹔

4.馬克思恩格斯為革命實踐活動起草、修改或者簽名的各種文件、決定、會議決議、呼吁書、傳單等﹔

5.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以及馬克思恩格斯在別人來信上所做的批注﹔

6.有馬克思恩格斯贈言題詞的書籍,以及有馬克思恩格斯題詞、批注和標記的書籍、報紙和剪報等﹔

7.有馬克思恩格斯贈言和其他題詞的照片﹔

8.有馬克思恩格斯簽名的文件,由馬克思恩格斯委托起草或由他人謄寫的文件(原稿缺失)。

馬克思恩格斯全宗裡保存了馬克思和恩格斯1833年至1895年間的專著、小冊子、文章和聲明的300多份手稿。屬於馬克思主義形成期的最為重要的馬克思手稿有《黑格爾法哲學批判》(1843)、《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識形態》(18451846)和《共產黨宣言》。

馬克思文獻遺產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他的經濟學手稿,這些手稿有助於我們逐步追溯馬克思經濟學理論的形成過程。全宗裡的文獻表明,馬克思在19世紀50年代上半期重新開始進行經濟學研究,他是從40年代開始做這一工作的。他在這一時期所做的研究規模龐大,成果驚人。他收集了大量的事實材料,僅僅從1850年秋到18538月間,研究政治經濟學的摘要筆記就記了24本,這些筆記本的總量共計有100個印張。這些筆記說明,馬克思用於提出自己的經濟學理論的材料來源非常廣泛。筆記裡涉及各種學術流派的著作,多數是馬克思對讀過的書所記錄的提綱以及各種引文,馬克思對讀過的材料做出的評論。這些評論形式多樣,有的僅僅是一些感嘆號或簡短的批注,有的則是長達數頁的附注,其實是一些小型的研究。

馬克思手稿中與《資本論》創作有關的一部分是他的經濟學手稿的寫作材料。他18571858年間寫作的《政治經濟學批判》的原始稿共包括7個筆記,基本上涵蓋了《資本論》第1卷的所有問題。1859年初寫的新手稿包括3個筆記,M號筆記的內容就是《〈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這是馬克思主義成熟期從理論上講內容最為豐富的文件之一,馬克思在這份文件中最為完整地闡述了他對作為獨立學科的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及其方法的理解。⑦

這一系列文獻有助於研究馬克思創作《資本論》的各個階段,追溯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思想的起源。同時這些手稿還說明,馬克思是如何精心細致、精益求精地對待自己的作品的。

馬克思的筆記是他的手稿遺產中彌足珍貴的文獻。全宗保存了馬克思從1844年到1881年間的23個筆記(其中22個為原件)。這些筆記反映了馬克思活動的不同方面,包括一些思想的簡要表述、簡要草案和一些寫作計劃,也包括一些完整的文件、日記、書信草稿、其他人來信的抄本、書目札記等等。

馬克思筆記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844年開始記的那本。這個筆記中除了一些書目札記和地址之外,還有《哲學的貧困》和《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兩本書的草稿,后者曾被恩格斯稱為“包含著新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件”。

馬克思恩格斯手稿中很大一部分是為寫作做的准備材料——摘錄和提綱。全宗裡保存了馬克思和恩格斯於18351894年間共計250多個關於各種專業知識的摘錄本。其中大多數摘錄本(190個存檔件)是馬克思做的,用德文、英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俄文、意大利文等語言所做的摘錄和提綱包羅萬象。這些豐富的材料涉及多個民族和時代的政治史、社會和經濟史、各種社會學說史、工人運動、國際關系和外交、軍事藝術和其他領域的知識等等。

對這些反映出馬克思恩格斯廣泛的、真正百科全書式興趣的筆記本內容進行分析,使我們可以深入他們的科學實驗室,追蹤他們的著作的起源和進一步發展,確定馬克思恩格斯在各個不同時期的興趣范圍。

總而言之,馬克思的筆記和提綱是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產生和發展過程的重要源泉。這些材料有助於追蹤研究這一過程的細節和特點。這些文件顯示出馬克思所依據的龐大史料基礎,反映出馬克思廣泛的學術興趣,証明馬克思主義是在批判掌握和進一步發展前人的優秀成果基礎上產生的。

馬克思和恩格斯的2000多冊藏書也証明了他們龐大的智力工作。⑧全宗目錄一保存了600多本有馬克思恩格斯親筆批注和贈言題詞的圖書。

全宗的一大內容是馬克思恩格斯之間的書信(18441883年間的1600多封信)以及他們與別人的通信(18371895年間約2600封信)。馬克思恩格斯的書信遺產作為研究他們生平和活動的重要材料,對於撰寫他們的歷史傳記具有重大意義。這些書信充分反映了兩位偉大思想家波瀾壯闊的理論和實踐活動,反映了他們在各種學術領域和革命實踐中的創造性合作。他們在信中討論的問題涉及哲學、自然學、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歷史學、語文學、軍事、技術、文學和藝術等。他們的通信揭示出他們的學說的三大組成部分的發展情況,以及他們對很多專門知識領域所做出的創造性貢獻。很多信中還反映了馬克思和恩格斯因種種原因未能實現的創作計劃。所以,除了很多后來在出版著作中以更完善的形式得以表述的重要觀點的草稿之外,書信中還有很多十分珍貴的、但在手稿中沒得到發展的思想。

無產階級斗爭的戰略和策略問題在書信中佔有重要地位。從書信中可以看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多麼重視各國工人階級的地位、農民和各受壓迫國家人民的解放運動、制定無產階級的策略路線等問題。書信還反映出他們為建立群眾性工人階級政黨所做的多年斗爭以及這一斗爭在不同歷史階段和不同國家的特點。

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獻遺產具有巨大的政治和學術意義,這一遺產被廣泛利用和出版。在這一文獻遺產基礎上,蘇聯出版了《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50卷(54本書)。民主德國、保加利亞、匈牙利、英國、日本、意大利、法國以及其他國家的類似版本都是以此為基礎的。現在,由一個國際出版集體編輯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証版(MEGA2)的各卷次正在陸續問世。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史檔案館館長索羅金先生即是該編委會成員。MEGA版全部出齊后,讀者就能目睹馬克思恩格斯文獻遺產的全貌,這將為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和理論提供更好的前提條件。

注釋:
   Собрание законов и распоряжений,1924,№13C.121180-183.

《Правда》,11 марта 1930.

См.Бюллетень N 1 Института К.Маркса и Ф.Энгельса.Октябрь 1928 г.С.5-6﹔Литературное наследие К.Маркса и Ф.Энгельса.М.1969.С.135-140.

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通訊員工作反映在71號全宗50號目錄的文件裡。另參見:Jonathan Beecher and Valerij N.Fomichev,“French Socialism in Lenins and Stalins Moskow: David Riazanov and the French Archive of the Marx-Engels Institute”,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Volume 78Number 1March 2006.

См.Литературное наследство К.Маркса и Ф.Энгельса.М.1969.С.145.

P.Meyer,“Die Geschichte des sozialdemokratischen Parteiarchivs und das Schicksal des Marx-Engels-Nachlasses”,Archive fuer SozialgeschichteVI./VII.Band.Hannover 1966.S.106.

См.Маркс К.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рукописи 1857-1861 гг.Часть 1.Предисловие.М.1980.

MEGA2IV32.

(作者Valeri Fomichev系俄羅斯國家政治社會史檔案館馬克思恩格斯手稿部門負責人﹔譯者系中共中央編譯局中央文獻翻譯部譯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