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國謠》似為毛澤東1917年游學時所作
丁正梁
《黨的文獻》2008年第5期刊載蕭永義《十年未解天邊月——漫議毛澤東手書〈歸國謠〉著作權歸屬》一文,在臧克家考証的基礎上,進一步判定《歸國謠》一詞著作權應屬毛澤東,筆者深表贊同。反復玩味這首詞並查閱相關資料后,筆者琢磨,此詞可能為毛澤東1917年游學時所作。全詞如下:
今宵月,直把天涯都照徹。清光不令青山失,清溪卻向青灘泄。雞聲歇,馬嘶人語長亭白。
[編者附注:本刊第5期在發表蕭永義文章時,由於疏忽,把“雞聲歇”排成了“雞聲歌”,特向讀者和作者致歉。]
1917年,毛澤東約同學蕭瑜游學,有一段露宿野外、河邊賞月的經歷。筆者手頭有《早年毛澤東》(廣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一書,其中收有蕭瑜《毛澤東和我的游學經歷》,其第25章“沙灘上的一夜”,對此有精彩生動的描述。文中寫到,那年暑假兩人相約游學,一天來到安化縣境內一條不知名的河邊,沙灘一望無際,二人坐在柔軟的沙岸上欣賞明月。由於都沒有帶錢,毛澤東提議在沙灘上露宿一夜,得到蕭的贊同。他們還有一段有趣的對話:
(毛澤東):“……這沙灘豈不也可以作很舒適的床嗎?”
(蕭瑜):“……藍天要成為我們的帳幔了。”
“那棵老樹就是我們的衣櫃。”毛澤東一邊拿起我們的包袱,一邊說道,“現在且讓我把我們的包袱,挂到我們今晚的衣櫃中。”
“月亮不也正像一隻大燈籠嗎?”我(蕭瑜)說道,“我們今天夜裡就點著燈籠睡覺吧,好不好?”
這是這次游學中唯一的一次沙灘露宿,這一夜經歷也成為蕭文中最精彩的一章。“沙灘”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以至於下一章的題目為“離開沙灘之后”。
“詞以境界為最上”(王國維《人間詞話》),然而這種境界不是憑空造出來的,必然是此情此景有所感悟而生發的,所謂“神之於心,處身於境,視境於心,瑩然掌中,然后用思”(王昌齡《詩格》)。就《歸國謠》一詞中所寫月夜、青灘、清溪等景致分析,筆者發現與毛澤東這次沙灘露宿場景甚為契合。也許正是這次露宿,毛澤東看到明月清輝,心生感慨,產生創作沖動,才有了《歸國謠》這一闋詠月詞。
“沙灘”在詞中成了“青灘”,蓋因“月亮照得異常明亮,宛如白晝”,遠處青山可見,而近處沙灘有如張若虛所謂“汀上白沙看不見”。清溪也不是向前流動,而是“卻向青灘泄”。遠處青山可見,近處“溪”“灘”難分,都是月光作用。
兩人賞月后各自睡去。據蕭文所述,毛澤東睡得很熟,他一覺醒來“天已破曉,有人在附近走動”,所以詞中月光下景物描寫后緊接著就是報曉的雞聲停下來,路上有人語馬嘶聲。“長亭白”即天亮了,“長亭”本為古時城外路旁供行人休息或送行話別的亭子,根據前邊毛蕭二人調侃的話語,毛澤東或許把天地作為臨時休息場所“長亭”了。李白在《春夜宴桃李園序》中有“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的提法,這是精通古文的毛澤東所熟悉的。
這首詞以寫月景勝,用詞清麗、造句新奇,或許是毛澤東最早的詞作,可看出他當時的填詞水平已經相當高了。
此詞為寫實之作,沒有政治深意。有人把它定為毛澤東1919年12月為驅張(敬堯)運動赴京所作.以求其政治含義,筆者以為實無根據。另有人認為“似乎為毛澤東於1918年三四月間所作”,理由是毛澤東和蔡和森曾在此間沿洞庭湖南岸和東岸,游歷了20天,這首詞“當是寫的毛澤東與蔡和森夜間行路所見景色與感受”。筆者以為,毛澤東與蕭瑜1917年的游歷,以“行乞”為目的,體驗“叫化生活”,又逢盛夏,更加有可能沙灘露宿,寫就此詞。
以上略考,聊備一說。
[作者丁正梁,黑龍江大學伊春職業學院教授,黑龍江伊春 153000]
(來源:《黨的文獻》200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