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家紓難 捐軀報國

——追懷我們的父親、抗日民族英雄魯雨亭

作者:魯如坤 魯湧泉 魯偉漪 魯如陵    發布時間: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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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

魯雨亭(1899.11.18—1940.4.1),河南省永城市芒山鎮人。先后畢業於河南法政學堂、河南宏威軍士官學校,歷任河南督軍府掌旗官,建國豫軍總部秘書、軍法處長,武安縣縣長,國民革命軍第41軍軍長代表兼駐南京辦事處主任,國民政府財政部咨議,河北省保安處秘書長等職。1937年11月任河南省永城縣縣長。1938年11月建立永城縣抗日游擊隊,任大隊長。1939年8月任新四軍游擊支隊第一總隊總隊長,並加入中國共產黨。1940年4月1日在永城縣李黑樓與日寇浴血激戰,不幸壯烈殉國,時年40歲。

2009年,魯雨亭烈士被評為河南省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60位英雄模范之一﹔2014年被國家民政部公布為第一批在抗日戰爭中頑強奮戰、為國捐軀的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之一。

2020年4月1日,是我們的父親魯雨亭烈士壯烈殉國80周年紀念日。80年來,永城和原豫皖蘇邊區的人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他、紀念他。我們懷著沉痛而激動的心情,回憶那一件件感人肺腑的往事,翻閱著以往的信件、日記、遺著以及紀念資料,那些可歌可泣的場面歷歷在目。

親情永恆

父親魯雨亭是河南永城山城集(現芒山鎮)人,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家庭。我們兄弟姐妹七人,都是在1930年前后出生的。這一時期,正是祖國風雲變幻多端的年代。那時父親經常外出,在家的時間總是斷斷續續,有時他於傍晚匆匆歸來,黎明時分又匆匆離去。不過,也有在家長住的時候,那正是父親不願與反動派和民族敗類同流合污而寧願隱居鄉土的年月。那時,他不是獨自在小閣樓上寫字,就是和祖父長時間交談。我們家有個規矩:大人辦事或談話時,不允許小孩子們打擾,我們都能遵守這一家規。父親把事情一辦完,便笑容可掬地來到我們中間。他的口才很好,極會講故事,而且學識也較廣博。我們孩提時代聽他講述了文天祥、岳飛、鄭成功等民族英雄的戰斗故事,以及類似“頭懸梁錐刺股”等許多古人刻苦學習的故事,至今還深深地留在我們的記憶裡。

余暇時,他還教我們習字。父親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有一次,我們極羨慕地詢問他的字是怎麼練出來的。父親指指祖父的住室說:“那是你爺爺當初嚴格要求的結果。我上學時,你爺爺每天除查我的功課外,還規定我必須再寫1篇小字、10篇大字,完不成是不行的。以后我懂得了學習的重要,學習就自覺了,就是我在外邊工作了,也還是按時把作業寄給他批改,從未中斷過。”

祖父母對我們的父親——這一獨生兒子要求十分嚴格,而父親對我們的祖父母非常尊敬。父親從外地回到家裡,不管什麼時候了,都要到祖父母房裡問候二老,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裡,卸去行裝,漱口洗面。晚上,父親要等二老就寢后才去安歇,清晨要到二老面前道過早安才去做事。有時家中做點好吃的東西,父親總是親自端到二老面前,然后才和我們一起就餐。父親尊敬長者的品德,深受鄰裡稱贊,被人們視為楷模。

父親是一個忠厚和氣的人,也是一個原則性強、極其嚴厲的人。四祖父家一位小叔曾寫信告訴我們這樣一件事:父親參加新四軍后,鑒於當地吸毒成風,曾發動一場戒煙運動。我們的四祖父吸鴉片,他認為自己是總隊長的親叔,拒不戒煙。父親不徇私情,在當面嚴加勸告無效后,即下令將其抓了起來,關押月余。這件事得到四祖父全家和廣大群眾的熱烈擁護。這一措施不僅使四祖父戒了煙,而且大大推動戒煙運動在根據地夏永碭中心區迅速開展。

魯雨亭畫像

浩然正氣

父親早年投身建國豫軍,任軍法處處長,駐防郟縣。當他聽說縣衙在處理民事訴訟方面貪贓枉法、顛倒黑白,老百姓叫苦連天時,氣憤地告訴他的衛士祝協榮說:“快傳達我的命令,凡有冤百姓,需打官司者,可直接到司法處來!”顯現出一身凜然正氣。有人勸說:“處長,軍法處受理民間訴訟,超出尊職權限呀!”他說:“怕什麼,本職難道能眼睜睜地看老百姓冤死嗎?”結果老百姓紛紛到軍法處告狀,許多已被縣衙錯判的案件被一一翻了過來。於是,秉公執法、清正廉明的“魯青天”在縣境廣為傳頌。

1925年,26歲的他被委任為武安縣縣長。上任不久,他即把貪污、侵吞公款的前任縣長投進監獄依法懲處,縣衙內外歡聲雷動。短短數月內,他將人民自治會、息訟會、監察委員會等組成。不久,因軍閥壓境,他被迫離職。臨走時,百姓擺出香案達二裡路,依依惜別,送號“鐵面包公”。

“九·一八”事變后,魯雨亭看到國破家亡迫在眉睫,而蔣介石不思救國,卻高喊“攘外必先安內”,圍剿蘇區,挑起內戰,滿懷抗日救國之情的魯雨亭,遂奮筆疾書呼吁停止內戰,共御外侮。他奮筆寫下《國難中敬告全國當局書》一文,於1931年10月12日刊載於天津《大公報》。文中寫道:“戰禍連綿,幾無寧日,國家危急存亡的關頭,應立息內戰,止戈言和,犧牲成見,忍痛救國。”他無私無畏,冒死向當局進言。

1937年11月,他被第五戰區和河南省政府聯合委任為永城縣縣長,把全部心血傾注於抗日救國的大業之中。為了支持由抗日救亡動員委員會舉辦、由中共地下黨支持的抗日救亡青訓班,他不顧省政府“動用修路磚渣款300元以上者,必經批准”的規定,當機立斷,不顧個人安危,強制挪用3000元交給青訓班使用。同時,親自寫了報告,呈送省政府“請予注銷,靜候處分”。青訓班舉辦兩期,學員共約400人,培養了一大批堅強的抗日領導骨干。

而國民黨頑固派卻向省裡告他“赤化永城”,煽動永城各區拒不配合動委會工作。省國民黨黨部也下令解散青訓班和動委會,並威脅要撤去他的縣長職務。在黑雲壓城的日子裡,他頂著壓力,毅然支持學生隊到徐州向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請願,自己捐給請願隊伍100大洋,並致李宗仁先生一封信。請願得到了李宗仁支持,並親筆復信,贏得了勝利。

毀家紓難

為了抗日,他拋棄了高官厚祿,舍棄了富裕生活﹔克服萬難,變賣家產購置槍支彈藥﹔從17人的游擊隊起家,發展到近3000人之眾。

他吃大苦、耐大勞,在他的戰地日記裡,記錄著他的戰斗生活。在最困難的日子裡,部隊幾乎天天轉移,晝伏夜出。見到他的親友描述道:他穿著一件粗布棉襖,露著棉花,腳上穿著粗布鞋,還一樣一隻﹔背著大糞簍,在風雪夜裡沒有被子蓋,和戰士們一樣鑽草窩、睡濕地﹔全身長滿了虱子,得用小笤帚給他掃﹔有時一天也吃不上一頓飯……但他精神飽滿,意志堅強。

1939年,他很少給家裡寫信,即使寫信,也全是表達抗日決心。1940年2月2日,也就是犧牲前將近兩個月時,他給父母寫了一封信,這是他最后的絕筆。在信中,他慨然寫道:

“兒以身許國20年,今又以身許黨,責任愈大,負擔越重,為國家、為民族、為主義矢志靡他,始終不渝,爭取國家解放民族自由,竭兒一身所有,為抗戰得到成功,乃是為國為民實施主義之第一步。”

“兒抱定犧牲決心,與敵周旋,即兒個人亦必隻身殺敵,為國效死,況今有數千健兒,供兒驅策,恨不得殺盡倭寇飛渡東京,斬日皇頭也。”

“在國家未解放,民族未復興,主義未徹底實現前,決不去見父母。”

“母親想兒,兒亦想父母,忠孝不兩全。兒更認為盡孝方能盡忠,盡忠即是盡孝。”

每讀到這封信,不能不為他的浩大胸懷、英雄氣概、深沉而又動人的感情潸然淚下……

早在1915年,父親在河南法政學堂就讀時,便參加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企圖強加於中國的“二十一條”的斗爭。畢業后,他毅然投筆從戎,考入河南宏威軍士官學校學習軍事,為驅逐外國列強作長期准備。

“九一八”事變后,原已遠離政壇的他,為了抵御日寇的侵略,應邀出任國民革命軍第41軍駐南京軍長代表兼駐南京辦事處主任。上任后,積極促成了孫殿英的赤峰抗戰,獲得全國民眾的贊譽。他引導孫部避開內戰漩渦、養兵待戰的建議雖被採納,卻遭到了西北軍閥和蔣氏中央政權的兩頭夾擊,使得孫部一敗涂地,他也因此被關押。此事使他對蔣氏政權更加失望,遂於1935年回到家鄉,息影林泉,幫助我的祖父魯紫銘先生進行教育和植樹造林事業。

“七七事變”爆發,他又一次應好友高樹勛的邀請,出任河北省保安處秘書長,訓練河北抗日健兒,組成8個民團。然而,當他請求率隊投入華北抗日前線時,卻被拒絕了,他的抗日熱情再一次被澆了冷水。不得已,他帶著高樹勛送的50支步槍回到家鄉永城。

1937年10月,大敵當前,他去南京“找一個抗日的事干干”,后被委任為永城縣縣長。一上任,他便雷厲風行地在幾位共產黨員的協助下,開辦了兩期抗日青年訓練班,並向永城各個行政區派出工作團,廣泛宣傳和動員群眾,組織民眾自衛,在全縣掀起了抗日救亡高潮,為日后抗戰訓練了大批干部,打下了重要的群眾基礎。1938年5月12日,父親率領縣大隊與進攻永城的日軍血戰竟日,但實力懸殊,永城於當日陷落。

永城陷落之后,父親與祖父爭相留下抗日,最后,父親寫下“組民眾、抗強敵、入共黨、救國家”的誓言,與祖父泣別。

揭竿而起

1938年9月4日,父親謝絕摯友、抗戰名將池峰城將軍請他留在身邊任職的殷切建議,冒死秘密潛回永城,在芒碭山上,以17義士起家,比照共產黨領導的蕭縣游擊隊,拉起了永城人民抗日游擊隊,番號為“湖西人民武裝抗日義勇隊第二總隊第29大隊”。

游擊隊成立之后,通過夏邑太平集之役、孔庄之役、火神店夜襲、魚山抗戰、梁河窪摸敵等主要戰斗,肅清土匪,消滅漢奸,隊伍迅速發展,逐步形成了以芒碭山、山城集為中心的永城北、東,夏邑東,碭山南,蕭縣西,方圓200多華裡的抗日游擊根據地。

1939年7月29日,父親率領游擊隊配合八路軍蘇魯豫支隊一部,在僖山伏擊、阻擊進犯日軍,斃傷日軍300余人、指揮官1人,打了一個大勝仗。

在永城陷落后及建立游擊隊期間,他一次次地向國民黨軍政機關爭取對他返回永城堅持抗戰的支持,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幫助,還遭到了冷嘲和譏刺。在游擊隊萬分艱難的情況下,父親派人好不容易找到國民黨政府商丘行署豫東民運指導員宋克賓,請求支持。可這個國民黨大員完全不顧抗日大業,反倒譏諷說:“魯雨亭都紅半截了,我就是有錢,也不能給他!”父親聽后,氣憤地說:“我紅半截干啥!我都紅完不就算了嗎!”雖一次次地遭受抗戰受挫的痛苦,父親卻始終堅持抗戰,關注全國抗戰局勢,並苦苦追尋著中國抗日救亡的民族解放道路。

1939年1月,彭雪楓司令員率領新四軍游擊支隊東進到達永城一帶。彭司令員率領新四軍堅持抗戰、愛護百姓的種種佳話,給父親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說,從那時起,他們就“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善於分析和思考的父親,在實踐檢驗和深入思考中,倍感共產黨抗戰態度的堅決和政策的英明,促使他從一名國民黨軍隊的少將、縣長,堅定了跟著共產黨走,實現驅逐日寇、民族獨立的決心。

屢建奇功

1939年8月,父親率部966人,毅然加入新四軍游擊支隊。他對張震參謀長說:“我下決心了,干新四軍!跟共產黨走!”

彭司令員派孔石泉、張先舟帶幾十位軍政干部到父親的部隊工作,命名這支部隊為新四軍游擊支隊第一總隊,總隊長魯雨亭、政委孔石泉。父親由張震、張先舟同志介紹,經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親自批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張震將軍后來回憶道:“當魯雨亭得知他被接納為中國共產黨黨員的消息時,高興得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從此之后,父親如虎添翼,在黨的領導下,率領新四軍健兒,馳騁於豫皖蘇邊區,狠狠打擊日寇,屢建奇功,成為豫皖蘇邊區一支新四軍抗日勁旅。

加入新四軍之后,父親有機會同彭司令員幾次夤夜深談,建立起基於民族大義的深厚戰斗友誼。父親將戰斗中獲得的一匹被稱為“火車頭”的大青馬贈送給彭司令員當坐騎,這匹良駒陪著彭司令員東征西戰﹔而彭司令員贈送給父親一本《聯共(布)黨史》,父親如獲至寶,在緊張的作戰間隙中認真研讀。

部隊整編后,開始了緊張的軍政訓練。自10月2日起,父親即率領一總隊開赴戰場,多進行近戰、夜戰,夜間行動頻繁。他們偷襲日軍運輸據點碭山黃口、李庄火車站,切斷敵人的供給線﹔殲滅袁樓漢奸武裝王璞臣部70余人﹔夜襲日軍大房庄據點,擊斃日軍橫山少佐以下21人、偽軍17人,燒死敵人洋馬2匹,炸毀敵軍火藥庫一座,狠狠打擊了日寇和漢奸的氣焰,鼓舞了軍民斗志。1940年2月24日,一總隊在磨山一帶據險阻擊從碭山、大房庄前來進犯的百余名日軍,敵分乘7輛汽車、3輛坦克,企圖對我一線部隊進行突襲。一總隊1團3營的勇士們與敵人激戰9個小時,最終讓敵人拖著被打壞的汽車和坦克,載上兩汽車死亡的士兵落荒而逃。

在幾個月的戰斗中,一總隊斃傷日偽軍數百人,部隊發展壯大到近3000人。

一次次的勝利,打得日寇損失慘重,駐永城的日軍司令官叫嚷道:“若不消滅永城的魯雨亭,則我們在蘇豫邊區就不能立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魯雨亭一總隊一網打盡!”

進入3月份,敵人分5路對我蕭宿永地區實行規模空前的大掃蕩。

父親按照支隊命令,“以其特有之豪邁的英雄氣概,以其堅決而果斷的行動”(彭雪楓語),指揮一總隊同敵偽進行了大小20余次戰斗。主要戰斗有:3月16日,進襲駐蕭縣張壽樓之敵,予敵重創﹔3月19日,夜襲蕭縣高窯,斃敵30余人﹔3月23日,伏擊日軍天皇御慰團,斃敵佐野聯隊長、北山大尉以下60余人,擊毀敵汽車4輛﹔3月24日,迎擊蕭縣李石林出擾之敵騎兵,斃敵60余人﹔3月25日,與駐蕭縣王白樓之敵170人激戰,斃敵20余名、馬3匹﹔3月28日,進攻日軍李石林據點,斃敵10余人﹔3月30日,與支隊一部協同作戰,斃日軍160余名,擊毀汽車4輛﹔3月31日,在永城閻井、蔣庄伏擊日軍車輛8輛,斃傷敵70人。

這些戰斗中,以3月23日對日軍天皇御慰團的伏擊戰最為突出,影響最大,沉重打擊了日寇的士氣。日軍在蔣庄召開了氣氛低迷的追悼儀式,直接震動了日軍高層指揮機構,敵人氣急敗壞,惱羞成怒。

壯烈殉國

1940年3月底,上級指示在隴海路以南、津浦路以西成立蕭(縣)永(城)夏(邑)指揮部。部隊准備4月1日在窯山集正式成立,並將這一帶的部隊集中在僖山、馬山、魚山、磨山、保安山、窯山集、蔡花樓等地。由於保密不嚴,消息被敵人探知,敵人在3月下旬就秘密部署對芒碭山圍攻。4月1日后,父親叫魯健到山上瞭望。魯健帶了五個人立即上了芒山主峰,這時山上有霧,加之山下群眾正在做早飯,炊煙繚繞,瞭望困難。於是魯健便寫了個報告送到山下,說炊煙四起不好瞭望,建議派出步探偵察。之后,負責瞭望的同志就到山城集吃飯去了。飯后再次上山,魯健拿著望遠鏡四處觀察,發現王白樓的敵人出動了,就立即給山下寫了報告。不久,又發現宋河和碭山的敵人已經出動了,接著又發現張大屯的敵人分三路也出動了。

這時,一總隊隊部的勤雜人員開始從窯山集向西北疏散,其余人員順著王引河向南突圍。第一次送報告的通訊員回來了,並通知父親到王引河會合。父親走到李黑樓南邊時,敵人首先佔領了王棗園,父親便命令部隊向南突。當時劉煥民、朱世華為尖兵,都突出去了。可是父親這部分被王棗園和王白樓的一股敵人堵住,因而發生戰斗。當時父親被炮彈炸傷,參謀長許遇之的左臂也被打傷,同時受傷的還有張衛民等六七個同志,情況十分嚴重。警衛連副連長葛慶之將機槍架上還擊。機槍一打,敵人就臥下去了,父親便乘機撤退到李黑樓。

在李黑樓村南的壕溝裡,父親的鼻子尖被打掉了,用繃帶纏著。父親叫朱浩(二團參謀)帶五個人佔領了東大橋,又把二團的2連布置到小白河和李黑樓西南角的一條路溝內(因那時西南角張庄已被敵人搶佔)。剛布置完畢,敵人就開始了第一次進攻,但很快就被父親打退了。這是敵人的偵察戰,很容易擊退,不久敵人又開始第二次進攻。這次進攻敵損失非常慘重,因為他們是從小白河進攻的,這裡正好在大橋和2連之間,遭到我軍的夾擊。敵人第三次進攻又損失兩個排。這是我軍反沖鋒和敵人自相殘殺的結果。原來敵人在第二次進攻時發現我軍橋下的火力點,日軍又從王棗園用炮向橋上轟擊,我們守橋人員退了下來,敵人乘機攻佔了橋下陣地。就在敵人步兵與炮兵還未取得聯系的瞬間,敵人的炮火猛烈地打在他們自己人的頭上,再加上我們立即組織反攻,打死打傷敵人30多名,重新奪回橋下陣地。后來敵人又組織了幾次進攻,都沒有能攻進李黑樓。敵人最后一次進攻時,還放了煙幕彈。

這次戰斗從早上9點打響,一直打到黃昏,最后以敵人的失敗而告終。敵人拖著四汽車尸體分兩路敗退。戰斗中,父親身負重傷,但他一直和戰士們一起對敵作戰,還利用戰斗的間歇看望傷員,鼓勵戰士們勇敢殺敵。在他的指揮和影響下,戰士們增強了勝利的信心,戰斗中個個爭先恐后,打退敵人多次沖鋒,一直堅持到天黑。戰斗即將勝利結束時,父親卻身中數彈,壯烈犧牲在李黑樓東門外的壕溝裡!

父親的犧牲,震驚了部隊和豫皖蘇邊區大地。

彭司令員說:“豫皖蘇邊最大的不幸,最大的損失,最沉痛的日子,是在這次反‘掃蕩’的勝利中失去了我們的雨亭同志!失去了一個最親密的戰友!”

老百姓說:“天塌下來了!”

在他犧牲的第二天,部隊駐地夏邑縣劉樓召開了第一次軍民追悼會,台上台下軍民都悲痛欲絕,哭成一片!此情此景,怎能不感天動地!從此,每年的4月1日,劉樓的百姓都不點火做飯,以悼念他,直到抗戰勝利。

遠在重慶逃難的祖父魯紫銘先生得知愛子犧牲的消息后,悲慟不已。他當即給彭司令員寫信,信中寫道:“讀手示不禁痛哭,不能不慟哭。父子之間,天性使然,情難自已也!悲慟之余,又多方引以自慰者尚有數點:兒為抗日死,死得其時,此其一﹔疆場戰死,死得其地,此其二﹔今日入黨抗日救國,為爭取國家民族之自由與解放而不惜以身殉主義,此其三﹔我之所以教子者不過如是,兒志既遂,我願亦償,此其四……人生皆有死,隻要死得其所,夫復何撼!”

彭司令員評價:“他是一個隻知有黨不知有己,隻知有國不知有家的真正的出色的民族的布爾什維克的英雄!”

魯雨亭在讀書

精神永存

父親魯雨亭烈士殉國80年來,每年當地黨委、政府和慕名而來的祭奠者都到坐落在芒碭山主峰南麓的魯雨亭紀念館憑吊他,並激勵一代代青少年立志報國、珍愛和平,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為共產主義事業而努力奮斗!

我們作為魯雨亭烈士的后人,為了繼承烈士遺志、為家鄉人民做一點實事,從2009年起創辦了“雨亭行動”,每年從家鄉的雨亭中學和雨亭小學邀請10余名品學兼優的同學,到北京、上海、深圳等地開展以“為國儲才”為宗旨,以“見識、體驗、奉獻、成長”為主題的公益活動。截至2019年,已成功舉辦10屆,受益同學100多人。“雨亭行動”得到了永城市和芒山鎮各級黨政領導的熱情支持,也得到了北京、上海、深圳等地許多國內外知名企業和單位及數十位志願者的大力支持,魯雨亭烈士崇高的精神依然在發揚光大。

敬愛的父親,我們永遠懷念您!

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原載《今日永城》2020年3月24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