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思想

原標題: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思想
作者:李忠杰    發布時間:2020-10-20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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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共產黨宣言〉》(中國畫)苗再新 作

馬克思恩格斯論述的由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用今天的語言來說,實際上就是全球化的發展潮流。

黑格爾和馬克思恩格斯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中國,又都不約而同地把中國與世界歷史聯系了起來,當作世界歷史進程中的一個環節,當作論述他們世界歷史思想的重要例証。

當前,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們重溫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思想,是十分有益的。尤其在當下,更具有明確的針對性。

從民族歷史走向世界歷史

19世紀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黑格爾,曾經在唯心主義的基礎上闡述過世界歷史觀。他認為,歷史不是雜亂無章的歷史事件的堆積,而是一個漫長曲折的發展過程,在它的演化中,存在著某種內在的規律性。沖破狹窄的地域范圍,由民族歷史匯成世界歷史,就是其中的規律之一。

黑格爾用他唯心主義的“世界精神”來解釋歷史,認為世界歷史是世界精神的外化。世界精神的本質是自由,人類歷史的發展就是“精神”的自由發展。他認為,在每一個歷史時期裡,世界精神隻選擇一個民族來實現自己的目的。東方民族是曾經被選中而后又被拋棄的民族,因而停滯不前了。因此,世界歷史同太陽的行程一致,從東方的中國開始,經過希臘、羅馬,到日耳曼結束。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對黑格爾的世界歷史思想進行了唯物主義的改造,第一次系統地提出了他們的世界歷史觀。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在人類歷史發展進程中,確實奔涌著一條世界化的洪流,這就是由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但是驅動這股歷史洪流的,不是什麼精神和觀念,而是在生產力普遍發展基礎上形成的社會分工和各民族的互相交往。

馬克思恩格斯說,一個民族本身的整個內部結構以及各民族之間的相互關系,都取決於它的生產以及內部和外部交往的發展程度。生產力的發展,分工和交換的擴大,沖破了地域的壁壘,把各個民族推向不可分割的聯系和交往中。

接下來,馬克思恩格斯便舉例論証了他們的這一思想。尤其值得注意並令我們驚喜的是,他們在例証中提及了中國,並把中國作為世界歷史中相互密切關聯的一個組成部分:

“例如,如果在英國發明了一種機器,它奪走了印度和中國的無數勞動者的飯碗,並引起這些國家的整個生存形式的改變,那麼,這個發明便成為一個世界歷史性的事實。”

由此,馬克思恩格斯得出結論:“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自我意識’、世界精神或者某個形而上學幽靈的某種純粹的抽象行為,而是完全物質的、可以通過經驗証明的行動,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個人都可以証明這種行動。”

黑格爾和馬克思恩格斯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中國,又都不約而同地把中國與世界歷史聯系了起來,當作世界歷史進程中的一個環節,當作論述他們世界歷史思想的重要例証。

所不同的是,黑格爾把他的世界歷史觀建立在唯心主義的基礎之上,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個民族的歷史地位和作用做了臆想式的界定。而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觀,則建立在客觀的物質運動基礎之上,建立在人類社會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發展變動基礎之上。

中國,正是在勾畫世界歷史進程的宏觀構架中,進入了思想巨匠的視野。

世界歷史的進程和方向

宏大的世界歷史,已經走過了漫長的歷程,並活生生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但怎樣才能把握住這樣的世界歷史?怎樣才能洞見世界歷史發展的進程和方向呢?

馬克思恩格斯運用他們的世界歷史觀,科學地研究和分析了社會生產方式產生、發展的歷史過程。他們一方面揭示了社會生產方式發展變化的邏輯的時間進程,另一方面又揭示了社會生產方式發展變化的邏輯的空間進程。

他們認為,世界市場的發現,對於社會生產方式的飛躍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產階級開辟了新天地。東印度和中國的市場、美洲的殖民化、對殖民地的貿易、交換手段和一般的商品的增加,使商業、航海業和工業空前高漲,因而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內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

正是世界市場的發現,擴大了商品的需求,促進了從工場手工業到現代大工業的轉變﹔世界市場的擴大,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巨大的發展,反過來又促進工業的擴展﹔從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取代封建主義而佔據了社會的主導地位。

新型的社會生產方式的確立和發展,又進一步推動世界市場的擴大,並沖破民族、地區的藩籬,將整個世界連為一體。世界歷史的這一發展,“挖掉了工業腳下的民族基礎”“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新的工業所加工的,已經不是本地的原料,它的產品也不僅供本國消費。“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

世界市場的形成,“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它用來摧毀一切萬裡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們不想滅亡的話——採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裡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產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

在新型的社會生產方式面前,“那些幾千年來沒有進步的國家,例如印度,都已經進行了完全的革命,甚至中國現在也正走向革命。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今天英國發明的新機器,一年以后就會奪去中國成百萬工人的飯碗。”

但是,資本主義所開創的世界歷史,還只是世界歷史的一個初始階段。它並未終結世界歷史,而只是為世界歷史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物質基礎。世界歷史必然繼續向前發展和進步。

所以,在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觀中,中國並不是孤立的中國,而是世界歷史進程不可分割的一個組成部分。中國既是東方社會的標本,同時又受世界歷史進程的影響。中國所發生的事件,與西方世界有著密切的聯系,同時又反過來影響著西方世界。研究世界,就要研究中國﹔研究中國,才能更好地研究世界。

這種博大深遠的世界歷史觀,是馬克思恩格斯關注中國問題的思想背景﹔也隻有在馬克思恩格斯關於世界歷史進程的思維模式和宏觀架構中,我們才能真正認識和理解他們關於中國問題論述的真諦。

全球化不會終結

馬克思恩格斯論述的由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用今天的語言來說,實際上就是全球化的發展潮流。

馬克思恩格斯說:“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由於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馬克思恩格斯當年的這個預言,現在已經成為現實。

全球化給世界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和進步。世界各國之間的相互聯系、相互交往、相互依存不斷加深,形成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誰也離不開誰的局面。世界已在相當意義上發展成一種“利益共同體”。任何國家哪怕是最強大的國家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單打獨斗。任何國家的行為不僅事關自己,也會對其他國家產生重要影響。為了解決各種復雜問題,各種各樣的峰會越來越多,不同形式的對話也越來越多。

在全球化大潮中,也出現了一些利弊共生的新變化。對於不同的國家來說,全球化的利弊得失不完全一樣。總的來說既有機遇,也有挑戰,而機遇則大於挑戰。

美國曾經在全球化中發揮了領頭羊作用,客觀上推動了全球化特別是經濟全球化的發展,也利用全球化為自己謀取了相當不菲的利益。但是特朗普上台后,卻不斷開打貿易戰,在世界上掀起了一輪逆全球化、反全球化的浪潮。

特朗普把美國國內遇到的一些問題和美國民眾的某些不滿歸咎於全球化,尤其是歸咎於中國,是完全不符合事實的。

按照馬克思恩格斯160多年前所說,英國發明的機器,奪走了印度和中國無數工人的飯碗,並引起這些國家的整個生存形式的改變,這是當年全球化發展的一種結果﹔而今天,中國逐步發展起來,並在低端消費品方面具有了比美國更強的競爭力,甚至被指責使美國工人丟失了好多飯碗。這是一種頗有諷刺意味的倒轉。但這種倒轉完全是市場的作用,是消費者的選擇和市場競爭的結果,完全怪不得中國。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經濟全球化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客觀要求和科技進步的必然結果,不是哪些人、哪些國家人為造出來的。宇宙隻有一個地球,人類共有一個家園。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裡,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裡。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獨自應對人類面臨的各種挑戰,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退回到自我封閉的孤島。

習近平總書記的這些論述,代表了對於全球化有著清醒認識的所有國家和人們的心聲。全球化是一個不斷發展的時代大趨勢,這個趨勢有著客觀的世界歷史基礎,是不可逆轉的。全球化的發展也不會一帆風順,有時出現一些曲折也是不奇怪的。某些人反全球化的動作再大,也不過是洶涌大浪中的一朵浪花。

所以,在這樣的時刻,我們重溫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歷史思想,是十分有益的。尤其在當下,更具有明確的針對性。

(李忠杰 作者系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咨詢委員會委員、原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