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華與《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作者:劉一丁    發布時間:2022-02-22    來源:百年潮
分享到 :

1985年10月,76歲高齡的全美作家協會主席、《紐約時報》副主編哈裡森·索爾茲伯裡,以西方人的視角、紀實性的筆觸寫出的《長征》一書,在美國出版后,立刻引起全美的轟動,《時代》周刊等許多報刊大量報道,許多國家競相翻譯出版,影響十分廣泛。1986年,解放軍出版社出版了該書中文譯本,書名譯為《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索爾茲伯裡說:“我隻能重復埃德加·斯諾就這場‘激動人心的遠征’說過的話—它過去是激動人心的,現在它仍會引起世界各國人民的欽佩和激情。我想它將成為人類堅定無畏的豐碑,永遠流傳於世。”而該書的成功,與中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胡華的鼎力相助是分不開的。

“如果沒有歷史學家胡華教授的幫助,是完不成他的著作的”

1984年3月,索爾茲伯裡為撰寫長征紀實,在妻子夏洛特的陪同和著名中國問題專家謝偉思的協助下,到中國搜集資料。同年秋,索爾茲伯裡等為同一目的再次到訪中國。在中國,索爾茲伯裡等在中國軍事博物館副館長秦興漢將軍和外交部高級譯員張援遠的陪同下,歷時兩個半月重走了長征路。他們採訪了許多長征的親歷者,還向胡華等歷史學家搜集了大量資料並征求了意見。作者在自序中說:“這本長征的紀實就是在這種合作和協助的基礎上脫稿的。它完全是中美人民合作,共同努力的成果。”這本著作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在於中國的支持和幫助,而胡華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譯本的編后記特別提到:“特別是索爾茲伯裡訪華期間……人民大學教授胡華等同志,對本書付出了辛勤的勞動。”作者還曾對中國軍事博物館閻景堂研究員直言:沒有胡華老師,他的書就寫不出來。許多學界同仁亦表達了同樣的觀點。福建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高峻指出:“時值盛夏,胡華教授不辭辛勞地向他詳細敘述了長征的歷史進程,提供了大量回憶錄、檔案數據材料和一些未見經傳的史實,幫助他理清了許多寫作中的疑難點,使索氏的著作具有較高的史料和學術價值,《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成為一部轟動世界的傳世之作。”

索爾茲伯裡著,過家鼎、程鎮球、張援遠譯《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金戈在紀念胡華的文章中寫道:“索爾茲伯裡在80年代前期曾來中國搜集有關紅軍二萬五千裡長征的資料,那時胡華曾和他多次徹夜長談,把很多故事講給他聽,胡華還陪他去訪問了許多中央領導同志和長征老干部。索爾茲伯裡回去后寫出了《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這是繼斯諾之后,向西方介紹中國長征的又一暢銷書,書中有68處引用了胡華的話,還有許多胡華介紹的長征親歷者的回憶。可以說,沒有胡華的無私的幫助,也不會有索爾茲伯裡的長征故事。”

澳大利亞學者泰偉斯以及布魯斯·嘉博也指出:“由於為哈裡森·索爾茲伯裡的書《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提供了重要的資料,胡華教授在西方史學界很是出名。”

1986年5月6日,胡耀邦會見美國芝加哥大學政治學教授、北京大學名譽教授鄒讜時,鄒讜曾說:“《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的作者索爾茲伯裡,如果沒有歷史學家胡華教授的幫助,是完不成他的著作的。”是“胡華接待了他,盡可能地詳盡地回答了他所提出的問題,與他結下了友誼”。

胡華為索爾茲伯裡寫作貢獻了大量思想資源

1984年3月20日上午,索爾茲伯裡與謝偉思一起到中國人民大學訪問胡華。胡華與索爾茲伯裡的交往由此開始,並力所能及地為其撰寫長征史提供幫助。文化差異並沒有成為兩位學者交流的障礙。索爾茲伯裡從1984年3月21日到10月30日間曾當面採訪胡華13次,並於1984年10月2日、1985年1月11日、2月4日三次向胡華通信求教。《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中,胡華的名字出現過90次,對胡華的稱謂和描述多達8種,包括“研究長征的專家胡華教授”“研究中國共產黨的主要歷史學家”“胡華教授也許是最了解情況的現代史專家”“長征史專家胡華”“黨的歷史學家胡華”“中國人民大學胡華教授”“北京主要的黨史專家胡華”“重要黨史學家”等。引述胡華提供的史實和論斷8處。書中的注釋共有685條,約4萬字,其中明確標注胡華提供的共涉及22章68條,約佔全書注釋的十分之一。這些數據,足見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對胡華提供的史料史實和研究結論極為重視﹔反過來也說明,胡華對該書的學術影響不可低估。胡華對作者寫作過程中的幫助,大致體現在四個方面:

一是為作者提供了大量的史料。採訪中,索爾茲伯裡多次請胡華說明長征史的一些細節並提供相關材料,例如:有關李德的情況,如才能,脾氣等﹔有關遵義會議的情況和問題:遵義會議出席人員、列席人員的情況,會上發言的情況。周恩來在會議上轉而支持毛澤東的立場的過程。有關周恩來的情況:周恩來在長征途中的經歷、作用、英雄事跡,遇到的困難和作出的犧牲,以及身患重病的詳情(包括歷史資料和個人回憶)。有關鄧小平的材料:鄧小平在蘇區,特別是受到“左”傾教條主義者排斥的情況。鄧小平在長征中,特別是在長征初期所處的環境,所遇到的困難和所起到的作用。鄧小平在遵義會議時的情況以及他在此前后的任職。關於陳毅的情況:陳毅留下保衛蘇區的情況,為爭奪對蘇區的控制與國民黨進行戰斗的情況,蘇區黨員和群眾遭受屠殺的情況﹔陳毅進行游擊戰直至組成新四軍的情況。婦女在長征中的作用。長征的意義、教訓,對團結人民,以鞏固革命運動基礎等方面的作用等等。對此,胡華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掌握的資料提供給索爾茲伯裡。對於採用的資料,索爾茲伯裡在書中也做了“這些案件的資料都是來自胡華”“部隊編組的細節來自胡華教授”“北京的黨史學家胡華教授根據黨史檔案和他自己的研究提供了一份詳盡記事”“這次談話的細節來自中國人民大學胡華教授”“這是胡華對傷亡狀況的估計”“根據胡華對當時情況的再現”“胡華教授補充了許多重要的細節”“細節來自胡華”“胡華補充了些細節”等說明。

二是為作者在寫作中遇到的問題答疑解惑。索爾茲伯裡自1984年3月來華至1985年書稿出版期間,親自採訪胡華十余次,通信求教數次。《革命史家胡華》一書敘述了索爾茲伯裡採訪胡華時提出的部分問題,包括:(一)長征初期的情況和問題:為什麼博古、李德能把毛澤東排斥出黨中央的領導?具體情況如何?傳說長征開始時,毛澤東被軟禁,是否屬實?據說,周恩來在長征初期與毛澤東對立,並在博古、李德及所謂共產國際分子的領導中佔主導地位,是否屬實?(二)關於黎平會議的情況和問題:據說在黎平召開的兩次會議上,已開始認識到毛澤東是正確的,是否屬實?(三)據報道,周恩來在遵義會議上支持毛澤東,並起了關鍵作用,是否屬實?(四)有關朱德的情況:朱德早期在蘇區與毛澤東的關系如何?博古等人佔領導位置后,朱、毛間關系如何?朱德與張國燾在一起一年多,情況如何?關系如何?據說張曾威脅要殺朱以對朱進行劫持,是否屬實?(五)關於毛澤東的紅一方面軍與張國燾的紅四方面軍會師的情況和問題:兩軍會師,毛、張會晤的詳情﹔他們是如何討論進一步行動計劃的,張、毛之間的沖突是如何發展的?分成兩個混合縱隊的情況,張國燾反對毛澤東、朱德的陰謀,葉劍英截住電報,揭發張國燾陰謀的情況,等等。據說張陰謀殺害毛,毛怕受張的部隊的攻擊而急忙把部隊撤走,是否屬實?等等。

1984年3月胡華與來訪的美國資深外交家謝偉思(中)、《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作者索爾茲伯裡合影

1984年8月6日,擔任索爾茲伯裡翻譯的張援遠致函胡華,轉述了索爾茲伯裡提出的一些新的問題,並請胡華給予解答。包括:“1.陳雲同志1935年8月5日離滬去莫斯科,這是奉中央的命令,還是在上海的中央局的命令(此時中央局是否已遭破壞不復存在),同行人中有何叔衡的女兒,她叫什麼名字?她的丈夫叫什麼名字?2.30年代初,共產國際給中共的援款由在上海的紅十字協會負責人通過一家德國銀行轉交,這位負責人后來遭蔣介石逮捕,他叫什麼名字?3.韓素音說,當年毛主席上井岡山過程中,起義部隊中有一些高級軍官策劃殺害他,可有其事?4.鄧小平同志遵義會議后擔任中央秘書長,后來在中央縱隊的工作由劉英同志取代,他本人則被派到作戰部隊工作。這個時期鄧的活動如何……”

對於索爾茲伯裡所提出的問題,胡華都根據自己所掌握的史實和研究成果一一予以解答。例如,索爾茲伯裡提出:寧都會議決定周恩來接替毛澤東當紅軍總政委,是不是周奪了毛的權?胡華告訴他:1932年10月寧都會議時,周恩來正在前方打仗,會上有同志批評毛澤東,要他離開軍隊去養病,專門做政府工作,並提議由周恩來擔任紅一方面軍總政委。這樣周恩來才從前方回來。他回來后不同意那樣做,認為毛澤東應當繼續留任,指揮軍隊,他可以協助。索爾茲伯裡對這些情況開始不相信,楊尚昆就把寧都會議的簡報給他看,這個簡報是1932年10月21日寫的,簡報說,“關於前方戰爭的領導,留在后方的中央局提出,由周恩來同志負領導總責,澤東同志在后方負中央政府工作責任”,“周恩來同志堅持要澤東同志留在前線負主持戰爭責任,恩來也在前方負監督行動總方針責任,會議最后批准毛澤東同志暫時請病假,必要時到前方”。胡華手中沒有現成答案的,則想方設法去尋找。如關於陳雲1935年在長征途中奉命去莫斯科與共產國際取得聯系的一些相關問題,是胡華通過時任陳雲的秘書朱佳木,直接從陳雲本人那裡了解到的,使索氏得到了最權威的答案。

胡華的回答有理有據,令索爾茲伯裡十分信服。索爾茲伯裡在書中多次採用胡華提供的答案和作出的結論。例如,書中第107頁在敘述紅軍長征通過敵人封鎖線時陳濟棠讓開道路的情節時,就引入了胡華的結論:北京主要的黨史專家胡華的結論是,“關於走廊的說法是有根據的”。他認為,這條“走廊”的存在對於了解湘江戰斗是至關重要的。紅軍為了渡江,在渡口堅守達一星期之久。如果廣西方面施加壓力,紅軍是難以做到這一點的。再如,書中第157頁陳述宋慶齡寓所中是否藏有共產黨的電台時,陳述了胡華的觀點:研究中國共產黨的兩名主要歷史學家胡華和向青聲稱,電台確實在那裡工作過,等等。

三是為作者寫作提供重要的思路。在交流中,胡華不僅向索爾茲伯裡提供了諸多的資料和研究結論,還為其勾勒了整個長征史的輪廓,提供了重要的寫作思路。只是這些在作者寫作中被融入書中,難以清晰地描繪。正如賀捷生所說:“胡華與索爾茲伯裡許多次毫無保留的接觸和長談,其思想和論點對該書的寫作所產生的影響,就無法統計了。”

四是為作者書稿提供修改意見。索爾茲伯裡在寫作過程中及完稿后曾多次向胡華征詢意見,得到了胡華的寶貴建議。1997年12月16日,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研究員閻景堂在胡華逝世十周年暨《胡華紀念文集》出版座談會上回憶說:“據我所知,索爾茲伯裡為了寫《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曾兩次來到中國,都重點訪問過胡華老師。后來因為胡華老師比較忙,最后一些章節沒有定,但是很多主要的東西,都給胡華同志通過信。比如說,最后一章是‘永遠打不倒的小個子’,問我這個標題好不好?我當時就給胡華老師打電話,胡華老師說,外國人正因為他們有他們的感覺,他寫這個東西比較真實,比較可信,可以把這個情況給黃華同志匯報一下。后來黃華又給總書記胡耀邦匯報,我們基本尊重作者的意見,最后這個題目也保留了。”胡華在《當前黨史動態》中也憶敘:“他寫得很快,坐在車上也寫,今年(指1985年—引者注)2月便交出了稿子,在美國、英國、法國幾個國家同時發表。后來又把稿子送到北京,要我們幫忙看一看,楊尚昆委托我們幾位幫助看,並由黃華與我具體負責。當然,我們隻從大的方面提些意見,至於他怎麼修改就不知道了。”

重任在肩,不辱使命,對外講好中國革命故事

胡華盡其所能向索爾茲伯裡提供無私的幫助,不遺余力地支持他的寫作,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指示。1984年3月,索爾茲伯裡一行來華時,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指示,具體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黃華與中共黨史專家胡華以及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負責接待。書稿寫成后,索爾茲伯裡又要求中國同志協助校勘,楊尚昆又委托黃華與胡華具體負責。黨和國家領導人親自指示,胡華深感重任在肩,自當盡心竭力。二是胡華長期以來對宣傳長征史、弘揚長征精神的不懈追求。索爾茲伯裡要寫長征,這是讓西方人了解長征,把長征精神推向世界的一個極好途徑。索氏不顧70多歲高齡,為寫長征史帶病到中國搜集資料,胡華也“深為一個外國人對長征事跡抱有如此巨大的敬仰和熱情而感動”。

胡華能夠不辱使命,為索爾茲伯裡寫作《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提供巨大的幫助,一方面在於他長期注重史料的搜集和整理。胡華在中國革命史、中共黨史的研究過程中,十分注重史料的搜集和整理,堅持論從史出。長征是一部英雄史詩,也是研究中國革命史十分重要的一部分,胡華對此非常重視。經過多年堅持,他積累了大量長征史相關資料。當然,更主要的是,胡華對長征史的內容進行了長期的研究,並形成了一些重要的思想成果。他說:“研究這個專題很有意義,目前我們對黨史專題的研究太少了,應該在這方面努力!”

胡華對長征的研究和教學,應該說始自晉察冀敵后抗戰時期。胡華在華北聯合大學講授“中國近代革命運動史”課時,就講授過長征史的內容。他后來在華北大學編印的《中國近代革命史講話初稿》中,簡要地記敘了紅軍長征,並高度評價說:“這一偉大勝利,証明中國人民力量,在中共領導下,是不可戰勝的,它是中國民族最高自信心的表現。中國革命經過熾烈的反‘圍剿’斗爭與長征的鍛煉,不但鍛煉出一支堅強的工農紅軍及其干部,還鍛煉出一個更堅強更有能力的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歷史上最杰出的人民領袖毛澤東同志,從此一直正確的領導著中國人民的革命運動,在克服每一嚴重困難的開頭都起了決定的作用。如果沒有中共領導,長征的勝利是不能想象的。如果沒有這支革命力量的保存,那末,后來的抗日戰爭的發動,與今天的全國勝利的局面,也是不會有的。”

胡華編寫的《中國革命史講義》一書,全方位地講述了長征的由來、經過和意義。

1979年7月,胡華在哈爾濱出席由教育部和黑龍江省主辦的高等學校馬列主義理論課暑期講習會,並在會上作《從八七會議到遵義會議的若干歷史情況》的報告,突破了此前黨史研究長期封閉的禁區,根據訪問參加遵義會議的一些親歷者的記錄和部分檔案史料,重點講述了蘇區反“圍剿”斗爭、長征的由來和遵義會議召開的基本史實。

20世紀80年代,胡華所發表的論文或所作的報告《關於遵義會議的若干情況》《周恩來同志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理論貢獻》《張國燾路線的錯誤和黨反對張國燾路線斗爭的勝利》《黨反對張國燾分裂主義的斗爭,紅軍長征的勝利》《張國燾〈我的回憶〉若干重要史實糾謬》《王明和王明路線對黨的嚴重危害的若干歷史情況》《關於擴展中國革命史、中共黨史的研究領域和教學內容問題》等,均對長征史的一些重要內容進行了研究,並形成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胡華在主編《中共黨史人物傳》過程中,根據自己掌握的史實和研究,屢次糾正了一些傳稿中有關長征史的錯訛之處。據責任編輯郭洛夫回憶:胡華審閱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婦女獨立師師長張琴秋的傳稿時,發現並改正了傳主隨西路軍在倪家營子突圍后“轉入祁連山”的誤記,說:“倪家營子突圍后,張琴秋在王樹聲的帶領下走的是北路,轉入祁連山的是李先念率領的南路部隊,張琴秋沒有去過祁連山。”又如,他審閱華中野戰軍十縱司令員謝祥軍傳稿時,刪去了“紅四方面軍離開川陝根據地,過雪山走草地,在懋功與紅一方面軍會師”中“過雪山走草地”的誤記,並在審稿簽中寫道“四方面軍在懋功會師前沒有‘過雪山走草地’”,類似情況他都一一糾正。長征史研究專家李安葆教授曾說:“胡華同志對長征歷史等問題有過深入獨到的研究,他在全國高等學校政治理論課講習會等所做的若干黨史情況的專題報告中曾多次談到長征問題,得到了黨史界和理論界聽眾的熱烈歡迎。”胡華甚至曾一度答應與李安葆合作撰寫一部多卷本的長征史,只是未到古稀之年就因病逝世,這一計劃遺憾落空。

胡華主編的《中國革命史講義》  

為弘揚長征精神,胡華總是誠懇無私地將自己的研究積累貢獻給國內外學界,毫不吝嗇地襄助學界同仁研究長征史。

1980年6月19日,北美洲中國革命史考察團七位教授到中國人民大學訪問座談。其間,胡華以談話方式回答了來訪者的提問,其中包括涉及長征前后的一些問題。

1980年10月16日,歷史學家李新介紹法國巴黎政治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中國史教授胡繼熙與胡華交流長征研究,對方提出了許多關於紅軍長征和紅軍反“圍剿”斗爭的問題,胡華都作了回答。胡繼熙回到法國后,寫出了長征專著《他們曾是十萬人(1934—1935年)》和彩色連環畫冊《毛澤東領導的長征》(由胡繼熙撰文、法國著名連環畫家迪皮伊繪畫),在法國文化界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就長征史而言,胡華從中國共產黨的立場、思想觀點出發,實事求是地向國外學術界講述和提供研究幫助,可以說是對外講好中國革命故事的典范。

胡華在國內長征史宣傳中,也作了許多熱情而無私的奉獻。胡華受中國人民大學成仿吾校長之托,為其書稿《長征回憶錄》的初版和再版,多次閱看並校勘。胡華還同清慶瑞、李安葆教授一起幫助成老進行有關長征親歷者的口述歷史的採訪記錄,查閱文獻檔案,整理撰寫《記叛徒張國燾》書稿。此外,胡華和清慶瑞為成老的遺作—《一面歷史的鏡子—〈記叛徒張國燾〉》撰寫了書評。

1987年8月胡華在北京飯店向美國作家索爾茲伯裡介紹中國改革開放

胡華還多次為中國革命博物館副館長、老戰友汪士漢等撰寫《偉大的長征》一書提供資料和建議。他對李安葆撰寫《二萬五千裡長征》《長征史》等著作給予了指導,李安葆回憶稱:“凡我寫出的有關這方面的著作,我都首先送給他,請他指正。”1985年,金紫光、靳思彤等同志編撰的《偉大的長征》一書,特約請胡華做該書的最后審定工作。

鼎力支持索爾茲伯裡寫作“新長征”

1987年2月17日,黃華致信胡華:“索爾茲伯裡先生計劃4月來華為寫新長征進行採訪調研。我已告他提出寫作大綱來,以便請有關方面做些准備工作。他說很希望再次同你會見,聽聽你的意見。待他寫來大綱后當再轉你。寫‘新長征’題目比寫老長征難度大得多,索知道此點,也承認他對社會經濟問題不很在行。但其熱情可嘉。也希望你對他可能找你交換意見做點准備……”2月21日,胡華復函黃華副委員長,表態遵示。3月31日,胡華復索爾茲伯裡函,表示歡迎索氏來華交流,並告知其應美國費正清研究中心麥克法夸爾主任邀請5月份將訪美進行學術交流。

5月5日至24日,胡華應邀訪問美國的哈佛大學、華盛頓喬治城大學、斯坦福大學、密歇根大學等高校和研究機構,與美國學者進行了深入交流。其間,受到索爾茲伯裡的熱情接待。

1987年胡華赴美講學回國后,接到索爾茲伯裡於6月5日的致函:

親愛的胡華教授:

在您在紐約非常短暫的逗留期間,我能與您有幾小時的會面,真是非常高興。不巧我沒能安排得過來去哈佛參加您的講座。為此我深感遺憾,因為我那麼想聽到您的講演。希望那講座很成功。

我估計您后來沒回紐約了,不然我會聽到您的消息。現在您已經安全地回到中國了吧。希望旅途沒有使您太勞累!我答應過隨此信傳給您我與斯特朗女士書信的復印件。她信上的倒數第二段講到,她受到毛主席對她去俄國一事的警告,但是沒有聽從。我認為這是極其有意思和重要的。它這麼清晰地表明了毛對當時政治現實的理解。我認為,這個理解比大多數人的理解精確得多,也敏銳得多。—當然更遠遠超過消息最靈通的西方人士的理解。

我很有幸地在楊尚昆將軍訪問紐約期間與他會談。就完成手頭的新書一事,我們有了我在中國的工作的全部細節。我預計7月初在北京,並期待著屆時見到您。

致以最親切的問候!

哈裡森·索爾茲伯裡

1987.6.5

1987年8月,索爾茲伯裡再次來華,受到熱情接待。為幫助他了解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進行的社會主義改革開放的新長征,胡華向索氏較為全面地講述了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歷史情況以及正在進行的改革。胡華主要介紹了十個方面的內容,分別是:一、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和黨的基本路線。二、改革—新長征的理論根據。三、改革的背景。四、中國現代化的提出。五、八年來改革的進程。六、關於農村改革。七、關於經濟體制改革。八、關於政治體制改革。九、改革理論上的突破。十、中國改革與蘇聯的異同。

此次胡華與索爾茲伯裡的交談,進行了九天,談話結束后,胡華因過度勞累肝部疼痛而入院治療,后來被確診肝癌。三個月后,於12月14日病逝。

胡華逝世前在當年《自學》雜志第六期上發表《〈長征史〉簡評》中寫道:“在當前四化建設的新長征中,重溫紅軍長征的歷史,學習和繼承紅軍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團結奮戰、艱苦奮斗的革命精神,提高我們的民族自信心和自尊心,我認為仍然是十分必要的。”

長征精神永存,曾經致力長征史研究和宣傳、並致力把長征精神推向世界的胡華也應當被人們銘記。

(作者: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第七研究部征集二處副處長)

(來源:《百年潮》202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