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五大:大革命生死關頭成立中央監察委員會

原標題:黨的五大:大革命生死關頭成立中央監察委員會
作者:羅平漢    發布時間:2022-06-17    來源:學習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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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武漢的中共五大會址紀念館

1927年4月至5月召開的黨的五大,是在大革命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舉行的。大會雖然對陳獨秀的右傾錯誤作了批評,但對於如何應對當時錯綜復雜的形勢,並未提出具體的措施,因而沒有解決在革命的緊急關頭所要解決的問題,使得革命形勢更加嚴峻。
  (一)
  1926年5月,以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為骨干的國民革命軍第四軍葉挺獨立團及第七軍一部,奉命作為北伐軍的先鋒首先開赴湖南前線,拉開了北伐戰爭的序幕。7月9日,國民革命軍共約10萬人正式出師北伐。
  北伐軍兵分三路,一路進軍兩湖,一路指向閩浙,一路進入江西。其中,湖南、湖北是北伐的主要戰場。在中國共產黨發動的工農群眾的支援和配合下,北伐軍進展迅速。北伐軍第四軍、第七軍主力與在湖南的第八軍會合后,於7月11日進入長沙。8月22日,佔領岳州。北伐軍隨后挺進湖北境內,並在武漢外圍的汀泗橋和賀勝橋與吳佩孚部主力展開激戰,終將這兩地攻克。接著,北伐軍猛攻武昌,經過一個多月的圍攻,葉挺獨立團率先登上城頭,其他各部也相繼入城,全殲吳佩孚主力。獨立團所在的第四軍由於屢立戰功,獲得了“鐵軍”的稱號。
  北伐軍在兩湖戰場取得重大勝利后,調整兵力重點進攻江西,消滅孫傳芳的五省聯軍。北伐軍曾在9月間一度佔領南昌,但孫傳芳調集主力反扑,南昌得而復失,蔣介石親自指揮的第一軍第一師遭受重大損失。為了支援江西戰場,北伐軍第四軍和第七軍相繼入贛,並取得了德安、王家鋪等戰役的勝利,佔領了九江和南昌。1926年10月至1927年3月,中共中央和上海區委組織上海工人連續發動武裝起義,並且取得了第三次武裝起義的勝利,成立了上海特別市臨時市政府,有力地配合了北伐戰爭的順利進行。
  北伐戰爭取得重大勝利,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將革命勢力從珠江流域推進到了長江流域。在北伐過程中,沿途各省的黨組織在群眾中進行了廣泛的組織動員,有力地配合了前線作戰﹔黨在北伐軍中開展了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工作,軍中的共產黨員沖鋒在前發揮了先鋒模范作用。
  北伐軍出師不久,在蘇聯和中國共產黨的幫助下,1926年9月17日,退守西北的馮玉祥部國民軍在綏遠的五原誓師,馮玉祥就任國民軍聯軍總司令,宣布參加國民革命,接著控制了甘肅、陝西等省。根據馮玉祥的請求,黨組織選派了劉伯堅、鄧小平等200多名共產黨員和青年積極分子到國民軍聯軍從事政治工作。
  這時,黨領導的工農運動也得到了空前的發展。湖南的農民運動開展得如火如荼,至1927年1月,湖南的農民協會會員有200萬人,能直接領導的群眾達1000萬人。湖北、河南、江西等省的農民運動也發展迅速。這三省還相繼成立了全省的總工會,僅武漢參加工會的工人就有10萬人。中國革命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在革命形勢發展的同時,革命統一戰線內部也隱藏著嚴重的危機。蔣介石利用北伐的機會取得了更多的權力,獲得了廣泛的社會影響,其實力也迅速膨脹,於是日益走向反動。1927年3月,北伐軍佔領了上海和南京,控制了中國最富庶的長江下游地區,中外反動勢力不甘心於他們統治地位的喪失,於是把希望寄托到蔣介石身上。在帝國主義的威逼利誘和江浙財團的支持下,蔣介石終於撕下其偽裝,於1927年4月在新桂系的配合下,以流氓為打手,以軍隊為后盾,在上海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4月18日,蔣記南京“國民政府”粉墨登場,公開與武漢國民政府對立。中國革命面臨嚴重的危機。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還只是國民革命的局部失敗。此時,武漢國民政府還在國民黨左派的控制之下,它所管轄的湘鄂贛三省的工農運動還在繼續高漲,如果採取堅決措施,還是可以將革命挽狂瀾於既倒的。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中共中央決定召開黨的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
  (二)
  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武漢舉行。出席五大的代表有:陳獨秀、蔡和森、瞿秋白、毛澤東、任弼時、劉少奇、鄧中夏、張國燾、張太雷、李立三、李維漢等80多人,代表全國57000多名黨員。共產國際代表羅易、多裡奧、維經斯基參加了會議。
  大會的開幕式在武昌高等師范第一附屬小學的禮堂舉行。大會由陳獨秀、蔡和森、李立三、李維漢、羅章龍、瞿秋白、張國燾、譚平山等人組成主席團,又設立了陳獨秀等13人組成的政治委員會,譚平山等10人組成的土地委員會,李立三等9人組成的職工運動委員會,分別以瞿秋白、毛澤東、鄧中夏為秘書。
  為了避免加重武漢政府的“赤化”色彩,同時防止反動分子的襲擊,會議沒有公開發布消息,而且第一天后,也不再在武昌舉行,而改在漢口靠近郊外的黃陂會館,從開幕式到大會真正開始議程,中間還隔了幾天。
  黃陂會館是一棟長方形的建筑物,一頭開著大門,一頭立著三開間平房,中間的大廳布置成會場,左邊房間是大會秘書處辦公、油印文件的地方,右邊的房間空著。大廳至大門隔著一個長方形的院子,當中一條石子路,兩旁是草地,草地外是圍牆。大門外的兩間房子住著幾位衛士,保衛大會的安全。
  會議前期,先是陳獨秀代表第四屆中央執行委員會作長達6小時的政治和組織報告。陳獨秀的報告共分11部分,主要闡述了如下幾個問題:資產階級在革命中的作用﹔無產階級同小資產階級的關系﹔土地問題﹔無產階級領導權﹔軍事力量和革命的社會力量﹔革命基地與西北理論﹔國民黨問題﹔改組軍隊問題﹔建立革命民主政權﹔財政經濟政策等。既沒有正確總結國共合作以來的經驗教訓,也沒有提出挽救時局的切實可行的政策辦法,而是千方百計地為過去的錯誤辯解,並繼續重復過去的一些錯誤,成為陳獨秀報告的基調。
  隨后幾天,代表們圍繞報告進行了討論。很多代表對這個報告不滿,批評了陳獨秀、彭述之的錯誤,陳獨秀也不得不承認一些錯誤。
  在黨的五大上,共產國際代表羅易作了《中國革命問題和無產階級的作用》等講話。他雖然批評了陳獨秀,卻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說中國革命非資本主義前途的可能性,大大超過資本主義前途的可能性,中國革命“開創了一個直接走向社會主義的非資本主義經濟發展時期”。羅易的“非資本主義前途”,實際就是馬上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可是,五大召開時,根本不具備這樣的條件,中國的革命仍舊是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盡管它必須由無產階級領導。羅易這種脫離實際的“左”傾空談,根本無助於解決當時革命進程迫切要求解決的問題。羅易還強調了土地革命的重要性,認為它既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這原本沒有錯,但羅易的土地革命論建立在對革命力量的主觀夸大基礎上,認為共產黨已有力量左右武漢政府,有力量制止汪精衛等人的動搖,隻要共產黨堅持土地革命的主張,就能挾持武漢政府推行土地革命。這顯然是羅易的一廂情願。
  大會的最后一項議程是選舉中央領導機關。大會選舉出的中央委員有陳獨秀、蔡和森、周恩來、李維漢、李立三、瞿秋白、張國燾、劉少奇等31人,候補中央委員有毛澤東、陳潭秋等14人。在隨后舉行的五屆一中全會上,選舉陳獨秀、蔡和森、李維漢、瞿秋白、張國燾、譚平山、李立三、周恩來等為中央政治局委員,蘇兆征、張太雷為候補委員,陳獨秀、李維漢、張國燾(后增補瞿秋白、譚平山)為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委員,周恩來為秘書長。張國燾、蔡和森、周恩來、李立三、譚平山分任組織、宣傳、軍事、工人和農民部長。由於陳獨秀對自己的錯誤作了一些檢討,並表示接受大家的批評,加之黨對陳獨秀右傾錯誤的危害性還缺乏深刻的認識,陳獨秀仍被選舉為中央委員和總書記。
  (三)
  黨的五大是在中國革命遇到嚴重危機的關鍵時刻召開的一次會議。經過10余天的爭論,大會通過了《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議決案》《組織問題議決案》《土地問題議決案》《職工運動議決案》《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等文件。
  這些決議,否決了陳獨秀的右傾主張,批評了陳獨秀在過去中央領導工作中的右傾錯誤並指出了其危害。《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議決案》指出:從“五卅”起,無產階級開始為反帝國主義斗爭的領導權而斗爭,“當時我們的黨,卻隻注意於反帝國主義及反軍閥的斗爭,而忽略了與資產階級爭取革命領導權的斗爭”,結果發生了中山艦事件。從中山艦事件到北伐開始前,“因為本黨對於大資產階級在此后革命階段中的作用,沒有很清楚的認識,所以在講聯合戰線時,沒有致力於給勞苦群眾的利益以足夠的保障”,“無產階級要提出急進的土地改良之要求,以鞏固與農民之團結,向封建分子、資產階級之反動奮斗。本黨沒有實行這個任務以領導無產階級”。北伐開始后,未能充分注意使革命的社會基礎同時深入之必要,而是採取先幫助資產階級取得政權,再進入革命的第二階段的策略,結果使“封建及資產階級分子的勢力已經很強大”,從而使他們“實行其分裂革命之政策”。
  黨的五大明確提出現階段革命的主要任務,“是土地問題的急進的解決”。大會通過的《土地問題議決案》指出:“現在革命的階段之中,農民運動——鄉村中農民反抗豪紳地主的階級斗爭,雖然在全國范圍內,他的發展階段很有參差,但是大致的趨勢,已經是摧毀封建宗法政權而開始解決土地問題的時期,這是中國革命現時的新階段之主要的特點。”“現在革命的趨勢,是要推翻土豪鄉紳的政權,沒收大地主及反革命派的土地,以貧農為中堅,建立農民的政權,實行改良農民的經濟地位,一直到分配土地。”所有這些,無疑都是正確的。
  但是,理論的原則並不能代替具體的措施,黨的五大雖然提出了無產階級領導權問題,但對於如何改造國民政府,改造國民黨,掌握政權、黨權,建立和擴大黨領導的革命武裝等緊要問題,均未作出切實的回答。一些問題陷入了空談,一些問題繼續了過去的右傾錯誤。
  黨的五大認為,中國的資產階級已經叛變,中國革命到了必須建立工、農、小資產階級的民權獨裁制的階段,中國革命將要在工、農、小資產階級聯合政權之下,向非資本主義前途發展。它將蔣介石集團的背叛革命,看成是整個民族資產階級都已叛變,又將汪精衛視為小資產階級的代表,把武漢政權視為工、農、小資產階級聯盟的政權,都是不符合事實的。這導致一方面對民族資產階級採取過左行動,另一方面對汪精衛集團動搖、叛變估計不足,對其實行右的政策,使自己陷入被動的境地。
  大會雖然提出要開展土地革命,並作出了《土地問題議決案》,提出了解決土地問題的7項策略,但同時又強調,解決土地問題須首先取得“小資產階級”的同意,也就是取得汪精衛等人的同意,又使這個問題成為一句不能實現的空話。
  此時,最緊要的問題是組織和發展黨領導的革命軍隊,但是,這次大會並沒有對軍事問題進行認真的討論,更沒有提出這方面切實可行的具體措施。因此,黨的五大的歷史遺憾在於:它雖然已經意識到右傾錯誤的危害,卻拿不出糾正這種錯誤的具體辦法。
  (四)
  值得一提的是,黨的五大在黨的歷史上第一次設立專門的黨的紀律檢查機構——中央監察委員會。
  隨著國共合作大革命進入高潮,黨的影響迅速擴大,黨的隊伍也迅速壯大,由黨的四大時的不足千人發展到五大時的近6萬人。與此同時,由於國共合作,有許多的黨員在國民黨各級黨部、軍隊和政府中任職,難免有些黨員在權力面前喪失革命原則和革命立場,產生腐化墮落現象。1926年7月,中共中央擴大執行委員會會議通過的《中央政治報告》中,明確提出“黨員數量雖然增加而質量確是退化了”,其原因:一是“同志都缺乏理論及確定的革命人生觀,尤其是很少能將理論活用到實際工作上去”﹔二是“負責的工作同志,有雇佣勞動傾向,缺少從前那樣刻苦奮斗的精神和自發的革命情緒。因此縱然能守紀律也不免形式主義機關主義的流弊”。三是“同志中之一部分,發生貪官污吏化(即有經濟不清楚揩油等情弊)”。
  尤其重要的是,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實施白色恐怖。面對殘酷的斗爭環境,黨內一些意志薄弱者出現悲觀動搖,有些人公開登報聲明脫離黨的組織,有些人面對威逼利誘出賣組織和同志成為可恥的叛徒,如此等等。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立黨的紀律檢查監督機構以加強對黨員的教育、約束顯得十分重要。為此,黨的五大決定成立黨的歷史上第一個中央監察機構——中央監察委員會,選舉王荷波、許白昊、張佐臣、楊匏安、劉峻山、周振聲、蔡以忱為中央監察委員,楊培森、蕭石月、阮嘯仙為候補委員。
  黨的五大閉幕不久,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專門設置了“監察委員會”一章,強調“為鞏固黨的一致及權威起見,在全國代表大會及省代表大會選舉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中央及省監察委員,不得以中央委員及省委員兼任”。同時,規定中央及省監察委員,得參加中央及省委員會議,但隻有發言權無表決權。遇必要時,得參加相當的黨部之各種會議。規定中央及省委員會,不得取消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但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必須得中央及省委員會之同意,方能生效與執行。這是對黨的紀律檢查作出制度安排,對加強黨的紀律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五)
  黨的五大之后,革命危機日趨嚴重,陳獨秀等人眼看汪精衛將與共產黨決裂,不去做應對准備,卻千方百計地去討好汪精衛集團。他們取消了湖南武裝起義的計劃,下令解除武漢工人糾察隊的武裝,甚至連童子軍的木棒也收繳了,以為這樣可以避免汪精衛等人分裂的口實,這正好使汪精衛等人看到共產黨的弱點,助長了其反革命氣焰。
  中國革命的嚴重形勢,引起了共產國際的高度關注,並給中共中央發來了緊急指示,即有名的“五月指示”。指示的要點是:改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在中央執行委員會中增加更多的工農領袖﹔武裝二萬中共黨員﹔挑選五萬工農積極分子加入國民黨軍隊,使國民黨軍隊得以徹底改造,排除其中的反動將領,以中國共產黨黨員和堅定的國民黨左派代替﹔厲行土地革命,堅決從下面實行沒收地主土地和豪紳的財產。
  這個指示確實來晚了一點,而且短期內也難以實現這些目標,但如果盡可能地按指示去執行,還可以對汪精衛的叛變有所准備,不至於遭受過分慘重的損失。可是,共產國際代表和中共中央都沒有這樣做。6月1日,共產國際代表羅易在未同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將汪精衛約至其寓所,然后出示共產國際的密電給汪精衛看。羅易這樣做,無非是想讓汪精衛接受這個電報,同他一起搞土地革命。羅易以為這樣汪精衛會按照他設想的路去走,殊不知,這正好為汪精衛集團分共提供了口實。
  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不顧宋慶齡等國民黨左派的堅決反對,在武漢悍然召開所謂“分共會議”,決定同共產黨決裂。隨后,汪精衛集團和蔣介石集團一樣,在“寧可枉殺三千,不可使一人漏網”的口號下,對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展開大搜捕、大屠殺。這就是與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齊名的七一五反革命政變。至此,轟轟烈烈的國民革命宣告失敗,中國革命由此從高潮轉入暫時的低潮。
  〔作者單位: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共黨史教研部〕

來源:《學習時報》2022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