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永生》： 一片丹心向陽開

“紅岩上紅梅開，千裡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一曲《紅梅贊》，讓如紅梅一般凌霜傲雪的江姐形象深入人心。江姐是小說《紅岩》中的人物，歷史原型為革命烈士江竹筠。《紅岩》的作者羅廣斌、楊益言根據自身遭遇的重慶解放前那場殘酷屠殺而幸存下來的經歷，寫下了這部經典作品。導演水華讀到這部小說后，決定將它搬上銀幕。1965年改編自小說《紅岩》的電影《烈火中永生》上映，轟動全國。

《烈火中永生》講述了在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開始對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進行瘋狂鎮壓，由於叛徒甫志高出賣，江姐和許雲峰不幸被捕，他們在血腥的牢籠裡同敵人展開了嚴酷的獄中斗爭。在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面對已步入窮途末路而惶惶不可終日的敵人，他們樂觀堅毅、英勇無畏，在魔窟裡將信仰堅守到底，保持了共產黨人的本色。

信仰：最堅實的鎧甲

影片中的江姐形象立體豐滿、光彩奪目，作為知識女性的溫婉細膩與革命者的堅韌剛毅，在她身上交相輝映。江姐在大雨滂沱中看到丈夫彭鬆濤犧牲的布告后，就選擇了堅強的隱忍，將內心的一切傷痛獨自深藏著。

到獄中她為了保護同志們，故意向窮凶極惡的特務頭子徐鵬飛宣告“上級的姓名我知道，下級的姓名我也知道。這是我們黨內的秘密，不能告訴敵人。”以激怒敵人將他人都放下，集中力量突破自己，以一己之力保護著同志和組織。每逢江姐被帶去嚴刑審訊，所有獄友便無片刻安寧。他們深知行將覆滅王朝的鷹犬是如何喪心病狂，更明白江姐那堅定的信仰，是敵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的最堅實的鎧甲。就像江姐在受盡酷刑后所喊出的：“竹簽子畢竟是竹子做的，共產黨員的意志是鋼鐵！”

許雲峰則是一名穩重果敢、經驗豐富的老地下黨員，他的初次亮相便是穿過混亂嘈雜的重慶街道，前往碼頭接應從上海返回重慶的江姐。后因甫志高出賣，許雲峰在與地下黨接頭的茶樓被捕。就在其人生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刻，他依然神色不驚、夷然自若。敵人在甫志高的帶領下，著急忙慌地從茶樓的一樓往上抓他﹔他則手持禮帽，安之若素地從茶樓的二樓一步步朝下走。許雲峰每向下走一步，敵人便怯怯地往后退一步。無聲的對峙中，許雲峰正氣凜然、頂天立地的高大形象，頃刻間樹立起來。

還有裝瘋15年忍辱負重潛伏在監獄裡的華蓥山區黨委書記華子良，多年前，華子良利用陪法場的機會裝作嚇瘋了，從此長期隱蔽下來，等待機會與黨建立聯系。特務看他是個“瘋子”，便令其買菜做飯干雜活。當人民解放軍逼近四川，敵人眼見大勢已去，預謀屠殺獄中的共產黨人時，江姐和許雲峰帶領獄友們積極籌劃、准備越獄。關鍵時刻華子良站了出來，他挑著擔子利用與敵人上街買菜的機會，在特務的眼皮子底下機智地與監獄外黨組織取得了聯系，為此后眾人裡應外合、成功越獄作出了突出貢獻。

監獄：最特殊的戰場

為保護江姐不再遭受酷刑折磨，並祭奠在獄中被特務槍殺的烈士龍光華，獄中同志發出了“不准虐待江雪琴、追悼烈士龍光華”的齊聲吶喊並集體絕食。同志們團結一心、同仇敵愾：敵人若不答應條件，絕食決不停止。特務頭子徐鵬飛如大廈將傾前的喪家犬和亡命徒一般，狂躁地被迫接受條件，共產黨人在監獄這特殊的戰場裡贏得了斗爭勝利。

為祭奠烈士龍光華，獄中同志們自制筆墨紙張，以竹簽做水筆，以草紙拼貼成大紙張，用於書寫挽聯和橫幅，再用採摘自監獄院壩裡的野花野草扎成敬送花圈。在監獄的高牆鐵網下，獄中所有同志為烈士龍光華舉行了追悼會。特務們蜷縮一隅，眼巴巴地看著那“一個倒下去，萬人站起來”的醒目挽聯，看著那被小心收藏並供眾人瞻仰的龍光華烈士的紅星軍帽……而這一切都昭示了獄中共產黨人堅如磐石的革命信念與不可動搖的對黨的絕對忠誠。

與此同時，影片穿插了監獄外人民解放軍於各大戰場氣勢如虹、捷報頻傳，在解放戰爭中取得空前勝利、重大戰果。此時敵人對付獄中共產黨人的策略也發生相應轉變，他們試圖以一套欲擒故縱、明鬆暗緊的做法麻痺眾人，以達到從中捕捉線索然后一網打盡的真實目的。獄中同志們索性將計就計，在監獄裡開起了聯歡會。大伙兒貼上“洞中才數月世上已千年”的對聯，橫批“扭轉乾坤”，寓意監獄外人民解放軍正以摧枯拉朽之勢打垮國民黨反動派，蔣介石的黑暗統治行將覆滅。同志們自己編演節目，拿著瓶子、罐子、杯子、臉盆當樂器，歡快地高唱起人民子弟兵自己的歌曲，並穿著草鞋、戴著腳鐐扭起了秧歌。

在鋪陳獄中聯歡會的熱烈歡騰時，影片再次穿插了監獄外學生、教師和工人隊伍凝心聚力、游行示威，一致要求國民黨接受中共和談條件、立即釋放政治犯、反對假和平真備戰等聲勢浩大的場面，以及人民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迅速突破和徹底摧毀國軍江防、徑直攻入南京總統府等振奮人心的場景。監獄外與監獄內的兩個空間彼此映照、相互激蕩，拓寬了影片敘事的時空跨度，使其思想蘊涵更為充實廣博。

紅旗：繡出一片新天地

1949年10月1日，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五星紅旗於天安門廣場冉冉升起時，遠在千裡之外的重慶歌樂山下的監獄裡，共產黨人和愛國志士們依然還在以各種形式與敵人堅持斗爭。當新中國誕生的喜訊傳來，同志們心潮澎湃、熱淚盈眶，將一床紅色的被面拽下來，共同為新生的共和國制作了一面他們從未見過的五星紅旗，以期盼重慶解放的那一天，讓五星紅旗飄揚在歌樂山頂。

影片對江姐繡紅旗這一情節進行了精心設計，在國歌與《東方紅》的背景音樂中，刻畫了江姐含著熱淚按心中設想的五星布局，先用石塊畫上了五顆五角星，繼而大家喜不自禁地用手捧著、用臉貼著“紅旗”，去盡情抒發對新中國成立的激動和喜悅。江姐和許雲峰最終還是沒能看到真正的五星紅旗是什麼樣子，他們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但他們在黑洞洞的牢房裡為革命者留下了光明的記憶，並為大家帶來了生的希望。許雲峰夜以繼日地挖鑿牆壁縫隙，徒手鑿開了通向監獄外的唯一出口。待解放大軍的炮聲響起，同志們依照計劃高舉著獄中繡制的紅旗成功越獄，終於看到了那個鐵窗之外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共同締造的新中國！

電影《烈火中永生》講述的故事是一段真實發生過的歷史，然而歷史要遠比電影設計的結局殘酷得多。就在重慶解放前夕，國民黨反動派對關押在歌樂山下人間地獄中的革命者進行了瘋狂大屠殺，數百名有志之士倒在了黎明前的至暗時刻——離重慶解放已經很近很近的日子裡，他們就長眠在今天的歌樂山烈士陵園當中。

據飾演江姐的著名藝術家於藍回憶，本來片末江姐和許雲峰被敵人拉出監獄后，鏡頭就徑直銜接到了眾人迎接解放大軍並與之會師的熱烈場面。周恩來總理指出，太快了，就義應該有形象的表現，當時許多共產黨員犧牲時都高喊出“共產主義萬歲！”應該有一點壯烈的場面……於是攝制組根據周總理的意見補拍了江姐和許雲峰就義的場面，而正是這一場戲將整部影片的情感推向了高潮。周總理最后為影片定名為《烈火中永生》，電影正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讓革命先輩永恆地活在后人心中，他們在烈火中永生。

來源：《學習時報》（2023年12月29日A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