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要論》: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開辟道路的重要著作

作者:操宇晴    發布時間:2024-12-04   
分享到 :

1924年,李大釗的《史學要論》一書作為《百科小叢書》第51種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發行。一百年來,它對中國史學的發展,尤其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作用和深遠影響。白壽彝在《六十年來中國史學的發展》一文中寫道:“《史學要論》是一本不到四萬字的小冊子,但這是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開辟道路的重要著作。這本小冊子凝結著一個革命家、一個無產階級理論家對人類前途的真摯的希望。”(《白壽彝史學論集》下冊,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640頁)

李大釗是中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傳播者之一,俄國十月革命的消息傳到中國后,他撰寫了《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庶民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唯物史觀在現代史學上的價值》等文章,大力宣傳馬克思主義。同時在北京大學、朝陽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高校開設唯物史觀研究和史學思想史課程,將史學領域作為宣傳馬克思主義的重要陣地。《史學要論》是李大釗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系統闡述其史學理論的一部開創性著作。全書結構嚴密、邏輯清晰,分為六個部分:“什麼是歷史”“什麼是歷史學”“歷史學的系統”“史學在科學中的位置”“史學與其相關學問的關系”“現代史學的研究及於人生態度的影響”,初步構建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體系。

厘清基本概念。針對一些對“史學”相關概念理解存在的混淆和誤區,李大釗開宗明義,對“歷史”和“歷史的記錄”進行了明確區分。他指出,“二十四史”和《資治通鑒》等歷史名著,無論多麼重要,都是歷史的記錄,是“這活的歷史一部分的縮影,而不是這活的歷史的本體”。這一論述澄清了將歷史的記錄誤認作歷史本身的錯誤觀念,同時也揭示了二者之間的聯系。他進一步指出,歷史“是人類生活的行程,是人類生活的聯續,是人類生活的變遷,是人類生活的傳演,是有生命的東西,是活的東西,是進步的東西,是發展的東西,是周流變動的東西”(《史學要論》,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74頁),並解釋道:“歷史就是人類的生活並為其產物的文化。因為人類的生活並為其產物的文化,是進步的,發展的,常常變動的﹔所以換一句話,亦可以說歷史就是社會的變革。”(《史學要論》,第76頁)這表明他將歷史視為一個不斷變動的過程,並將人類歷史與社會發展緊密聯系起來。

李大釗還闡述了“歷史”與“歷史學”的區別。歷史學不是歷史本身,而是研究歷史的一門學問,即研究“在不斷的變革中的人生及為其產物的文化的學問”(《史學要論》,第85頁)。概括而言,“歷史”是“主體”,“歷史學”則是對“主體”的認識和研究。他基於唯物史觀,對歷史、歷史學等作出准確而嶄新的定義與辨析,為明確學科的基本概念奠定了堅實基礎。

強調歷史學的性質是科學。李大釗指出:“馬克思認以經濟為中心縱著考察社會變革的,為歷史學。”他進一步解釋稱,經濟關系能夠像自然科學那樣揭示社會變革的因果律,從而將“歷史學提到科學的地位”(《史學要論》,第78頁)。他指出:“最廣義的歷史學,可大別為二大部分:一是記述的歷史,一是歷史理論。”(《史學要論》第95頁)歷史學的研究不僅限於“沿革的研究”,即基於事實描述其發展的過程,還包括“推理的研究”,即分析事件間的因果關系,解釋社會發展的規律。通過推理揭示普遍規律,歷史學的性質“與其他科學全無異趣”(《史學要論》,第87頁)。這一分類拓展了人們對歷史學的認識。針對當時質疑歷史學科學性的觀點,即認為難以在多元的歷史事實中發現普遍原則或理法的觀點,李大釗作出了有力回應。他指出,盡管歷史現象復雜多變,這種研究中的困難並不妨礙歷史學作為科學的成立。通過系統歸納與推理,可以揭示普遍的規律:“將史實匯類在一起,而一一抽出其普通的形式,論定其一般的性質,表明普遍的理法,又安見其不能?”(《史學要論》,第91頁)

系統論述了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核心問題,倡導構建歷史理論。唯物史觀作為科學世界觀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人們認識世界提供了總的指導原則。同時,各門學科在此基礎上仍需構建自身的理論體系。李大釗在《史學要論》中,運用唯物史觀系統探討了史學的研究對象、史學在科學中的地位、史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以及史學功用等問題,從而初步構建了馬克思主義史學體系,這在當時具有重要時代意義。他認為當時許多史學家過於注重“記述歷史”的整理,“而於一般史實理論的研究,似尚置之度外”(《史學要論》,第94頁)。他倡導,歷史學既具有科學性,其目標不僅在於具體史實的考証上,更應致力於“一般的理論的研究”(《史學要論》,第92頁),承擔起建構歷史理論的重任。

李大釗重視人民群眾的歷史作用,在《史學要論》中明確表示:“知道過去的歷史,就是我們這樣的人人共同造出來的,現在乃至將來的歷史,亦還是如此。”(《史學要論》,第135頁)揭示了人民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是推動歷史前進的真正動力。他還明確指出:“歷史的進路,縱然有時一盛一衰,一衰一盛的作螺旋狀的運動,但此亦是循環著前進的,上升的。”因此,他強調:“我們既認定世界是進步的,歷史是進步的,我們在此進步的世界中,歷史中,即不應該悲觀,不應該拜古,隻應該歡天喜地的在這隻容一趟過的大路上向前行走,前途有我們的光明,將來有我們的黃金世界。”(《史學要論》,第134~135頁)這種對人類前途的信心正是基於對歷史規律的深刻認知。

《史學要論》於1924年出版,1926年即再版,反映出它在當時史學界受到廣泛的關注,許多知識分子紛紛在論著中發聲響應。史學家李則綱的《史學通論》一書直接引用了《史學要論》關於“歷史”“史學”概念的演進。著名學者楊鴻烈在《史學通論》中轉錄李大釗的歷史分類表,並稱“這樣偉大的系統在史學思想史自有其相當的地位”(商務印書館1939年版,第161~163頁)。《史學要論》和李大釗的學術思想對我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著名學者王森然在《近代二十家評傳》中稱他“開數十年后治學涂術,厥功偉矣”(上海書店出版社1934年版,第408頁)。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史學要論》再次受到高度重視,被譽為“我國第一部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寫成的史學概論”(白壽彝主編:《史學概論》,寧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33頁﹔吳澤主編《史學概論》,安徽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13頁)。今天,我們重溫這一“蘊涵著豐富而深邃的思想”(尹達主編:《中國史學發展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488頁)的史學經典,仍可感知其智慧、魅力與深刻啟示。

(作者系北京市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來源:《光明日報》2024年12月02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