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的“樹葉訓令”

1942年春，抗日戰爭進入異常艱難的時期。日軍的殘酷“掃蕩”和罕見的旱災，使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的軍民面臨嚴重的糧食短缺。生死存亡關頭，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司令員兼政委聶榮臻簽發了一道獨特的命令——“樹葉訓令”，禁止部隊採摘村庄附近的樹葉，將樹葉留給群眾，“寧可餓著肚子，也不與民爭食”。

艱難歲月中的抉擇

1937年，以聶榮臻為首的晉察冀軍區司令部於山西五台組建。11月7日，根據中共中央的決定，晉察冀軍區成立，聶榮臻任司令員兼政委。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是中國共產黨創建的第一塊敵后抗日根據地，自成立起，便成為日軍的眼中釘、肉中刺。自1941年起，日軍在華北推行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相結合的“總力戰”，對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展開殘酷的“掃蕩”“蠶食”，實行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屋漏偏逢連夜雨，1942年春天，華北地區遭遇罕見旱災，土地干裂，庄稼顆粒無收，晉察冀邊區的經濟生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糧荒問題愈發嚴峻，樹葉成了老百姓賴以生存的重要口糧。部隊同樣出現糧食不足的困境。戰士們一天只能吃兩頓飯，每頓飯是幾個二三兩重的樹葉餅，吃不飽就多喝點野菜湯。當時，晉察冀司令部設在唐縣和家庄村，村裡有老百姓900多人，再加上200多人的部隊，村庄附近的樹葉根本無法滿足這麼多人的需求。

時任晉察冀軍區政治部代主任的朱良才發現，戰士們年輕力壯、手腳靈活，爬樹摘樹葉比老百姓摘得快、摘得多。這樣下去，戰士們是有吃的了，可老百姓怎麼辦？為此，朱良才向聶榮臻匯報了自己的擔憂。

聶榮臻隨即命軍區政治部下發訓令，“全區所有部隊，將村庄周圍15裡以內的樹葉，全部讓給老百姓，部隊到遠離村庄處採摘樹葉充飢”，部隊所有伙食單位，一律不准採摘楊葉、榆葉，也不准在村庄周圍挖野菜，這些東西要全部留給駐地群眾。訓令發出后，邊區部隊嚴格執行，冀熱察挺進軍司令員蕭克在平郊抗日根據地，命令部隊挖野菜要讓鄉親們先挖，捋樹葉要到離村子15裡外的地方，到山裡去，近處的留給老百姓。

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樹葉訓令”以布告形式張貼在村庄周圍。布告貼出后，村民發現和他們一起摘樹葉子的八路軍指戰員不見了，內心深受感動，紛紛表示八路軍是人民的子弟兵，大家應攜手共渡難關。更有一些群眾找到聶榮臻，懇切地希望他收回訓令，在《聶榮臻回憶錄》中，記載著當時的情景：“廣大群眾得知這個訓令后，很激動。他們找到軍區，找到邊區政府，找到我，要求收回訓令，說得十分懇切。群眾說，抗戰以前，我們窮人沒有吃樹葉的權利，因為山上的樹，都是屬於地主的，地主不准窮人捋樹葉。八路軍來了，實行了減租減息，窮人才能上山捋樹葉了。可是眼下鬧飢荒，為我們爭得民主權利的八路軍，自己卻不能上山捋樹葉，這怎麼行呢！我向群眾解釋我軍的紀律，同時告訴他們，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部隊的糧食問題。”

晉察冀軍區的機關、部隊在嚴格執行訓令的同時，積極制定節約計劃。所有脫產人員除傷病員外，每人每天要節約一至二兩糧食，僅1942年，各部隊就節約出14萬斤糧食，這批節省下來的糧食用於救濟受災的老百姓。除了節約，邊區軍民還組織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邊區軍民的大生產運動，為戰勝困難，創造了條件。與此同時，人民群眾更加熱愛自己的軍隊，寧肯自己少吃，打下糧食也要先交公糧。邊區的廣大婦女克服重重困難，一針一線地給部隊趕做了大批軍鞋。軍愛民、民擁軍的佳話，四處傳頌。

軍隊內部，各級領導更加關心、愛護戰士，與戰士同甘共苦。各級干部帶頭參加生產自救，軍政首長親自管理伙食。聶榮臻在大生產運動中也不甘落后，除了參加軍區機關集體組織的生產任務外，還和警衛員、通訊員一起養了一群羊。這群羊解決了不少問題，遇到病號或身體虛弱的同志需要加強營養的，羊奶就是最好的營養品。分區和部隊的同志來軍區開會，聶榮臻常用羊奶招待他們，並建議他們把養羊的辦法推廣到冀西山區，“但是，要注意，要把羊群看管好，不要啃老百姓的庄稼。”

1942年的困難是空前嚴重的，但在黨的正確領導下，根據地軍民團結一致，共克時艱。到后來，許多部隊已能做到不用買菜，每人每日平均可以吃到三錢鹽、兩錢油，這在當時實屬不易。與此同時，敵佔區和國民黨統治區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飢餓籠罩著城鄉，人民痛苦地掙扎在死亡線上。北平市民為搶購糧食，一次就被踩死踩傷三十多人，釀成慘劇﹔國民黨統治區的河南省，這一年天氣大旱，餓殍遍野，而晉察冀根據地卻沒有發生餓死人的現象。

“樹葉訓令”永不過時

時光荏苒，如今距離“樹葉訓令”的頒布已經過去了八十多年，但它所蘊含的精神價值卻歷久彌新。

“樹葉訓令”深刻詮釋了“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聶榮臻和他所領導的部隊，將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首位，寧可自己忍飢挨餓，也不與民爭食。

“樹葉訓令”彰顯了艱苦奮斗的優良作風。面對日軍的殘酷封鎖和嚴重的糧荒，部隊沒有被困難嚇倒，而是通過勤儉節約、開展生產自救等方式，頑強地生存下來，並堅持抗戰到底。這種艱苦奮斗的精神，是我們黨在長期革命和建設過程中形成的寶貴財富，是中國共產黨人的政治本色和精神標識，也是我們戰勝一切困難的強大精神動力。

“樹葉訓令”生動體現了“紀律嚴明”的重要意義。這一訓令的頒布和執行，彰顯了人民軍隊鐵一般的紀律意識。紀律嚴明始終是我們黨不斷從勝利走向勝利的重要保障。實踐充分証明，“黨的紀律和干事創業是內在統一的”，干部隻有在遵規守紀中改革創新、干事創業，才能凝聚起銳意進取、奮勇爭先的磅礡力量，推動黨和國家事業不斷向前發展，形成生動活潑、充滿活力的發展局面。

（作者為市委黨史研究室、市地方志辦第二研究處副處長）

（來源：《北京日報 》 2025年06月0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