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運動紀事

1935年12月9日，北平學生5000余人舉行抗日請願游行，“反對華北自治”，要求“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圖為北平學生的游行隊伍。 資料圖片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中國青年始終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先鋒力量！”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波瀾壯闊的斗爭史，也是一部斗志激揚的青年運動史。90年前，正是一群風華正茂的青年們，憑著一腔熱血，掀起了抗日救亡的新高潮。

1935年12月9日，北平（今北京）學生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爆發。聲聲吶喊，仿佛陣陣早來的春雷，震徹整個華北陰霾的天空，從北平蔓延到全國各地。不願做亡國奴的人們，起來——起來——站起來，還我河山！

危局中的華北

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后，日本帝國主義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對華侵略日益猖獗。在侵佔中國東北建立偽滿洲國后，日寇又將侵略矛頭直指華北，先后制造察東事件、河北事件、張北事件，最終於1935年六七月間接連脅迫國民黨政府簽署了屈辱的《何梅協定》和《秦土協定》，實際上控制了包括北平、天津在內的河北、察哈爾兩省的大部分主權。為使華北五省脫離中國而“獨立”，日本侵略者大肆收買漢奸，鼓動“防共自治運動”，導演所謂“自治”丑劇。這就是華北事變。

面對深重的民族危機，國民黨當局一方面對日本侵略者繼續奉行妥協退讓方針，另一方面繼續“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集中力量圍剿紅軍。

為迎合日本“華北特殊化”要求，南京國民政府准備於1935年12月成立以宋哲元為首的冀察政務委員會，把冀察和平津置於中國一般行政區之外，實行自治性管轄。

日本侵略的加緊推進和國民黨的妥協退讓政策，使舉國民眾極度憂憤。國家危殆，民族危亡，人民危險。地處抗日前線的華北人民尤其是青年學生，痛感失地喪權的大禍已迫在眉睫。一二·九運動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爆發的。

12月9日，在以李常青、彭濤、周小舟等組成的中共北平臨時工委領導下，在姚依林、郭明秋等在學生中工作的共產黨員組織和指揮下，東北大學、清華大學、燕京大學、師范大學、中國大學、北京大學等高等院校和部分中學學生涌上北平街頭，舉行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游行。數千名學生沖破國民黨軍警的重重阻撓，匯集在新華門前，向國民黨北平當局請願。學生們提出反對“防共自治運動”，公開宣布中日交涉經過，不得任意捕人，保障地方領土安全，停止一切內戰，給予言論、集會、結社、出版自由等6項抗日民主要求。

當時清華大學救國會散發《告全國民眾書》，在游行中廣為流傳。

《告全國民眾書》寫道：“華北自古是中原之地，現在，眼見華北的主權，也要繼東三省熱河之后而斷送了…… 現在，一切幻想，都給鐵的事實粉碎了！‘安心讀書’嗎？華北之大，已經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了！”

華北危矣，別說早已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幾乎是走上了亡國滅族的絕路！

但是，學生們的愛國正義要求卻遭到麻木不仁的國民黨政府拒絕，大家義憤填膺，開始將請願改為游行示威。廣大愛國青年學生齊聲喊出“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反對冀察政務委員會的成立”“反對華北自治”“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武裝保衛華北”等為國民黨當局所禁止的口號。當游行隊伍走到王府井南口時，反動軍警用大刀、木棍、皮鞭對付手無寸鐵的青年學生。當天，有數百人受傷，30多人被捕。城外的學生隊伍被阻於城門之外。他們冒著凜冽的寒風，一面與守城的軍警作斗爭，一面向群眾進行抗日愛國宣傳。

為抗議國民黨政府對學生愛國運動的鎮壓，在北平學聯領導下，從12月10日起，北平各校學生宣布實行全市總罷課。12月14日，北平報紙登載了國民黨當局決定在12月16日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的消息后，學聯立即決定在16日再次發動大規模的示威游行，反對冀察政務委員會的成立。

12月16日，北平部分大中學校學生突破軍警阻攔，匯集到天橋廣場，召開市民大會。北平各界群眾和東北流亡同胞紛紛自動參加，與會者達3萬余人。會后，舉行大規模的示威游行，再次遭到反動軍警的血腥鎮壓。但懾於人民愛國運動的壓力，國民黨當局被迫宣布冀察政務委員會延期成立。

在北平學生英勇斗爭的影響下，抗日救亡的烈火在全國各地熊熊燃燒。從12月11日起，天津、太原、杭州、上海、武漢、廣州、西安、濟南、成都、重慶等30多座城市的學生相繼舉行聲勢浩大的抗日集會和示威游行。

北平學生的愛國行動，得到全國學生的響應和全國人民的支持，很快擴展為全國規模的群眾運動，形成了全國人民抗日民主運動的新高潮，推動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

愛國學生勇立潮頭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青年學生素有深厚的愛國主義情懷，歷來以愛國報國為己任。在國難當頭之時，他們勇立潮頭，振臂高呼，視死如歸，把國家利益看得高於一切。

當時有一位女學生叫陸璀，在一二·九運動中沖在最前列，被美國記者斯諾譽為“中國貞德”。這位一二·九運動愛國學生的杰出代表，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如同她的名字那樣璀璨奪目。

陸璀，1914年4月出生於浙江吳興（今湖州）一個殷實的書香家庭。1934年，20歲的陸璀來到北平，在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就讀。本值風華正茂的讀書年紀，可日寇的鐵蹄踐踏著大好河山，當局一味妥協，准備讓出華北。陸璀義憤填膺，成為清華園裡一名活躍分子。她投身於中共領導的抗日救國革命洪流，呼吁同學們奮力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1935年12月9日，北平城裡城外數千名學生涌上街頭，舉行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游行，拉開了一二·九運動的帷幕。

清華大學、燕京大學的同學們，天剛亮就集合出發，在刺骨的寒風中，一路步行向北平城內進發。

游行隊伍來到西直門外，兩扇城門擋住去路，城樓上城門邊布滿軍警，阻止清華、燕大的游行學生進城與城內游行學生會合。游行組織者當即決定，就在西直門城牆邊召開群眾大會。那天城牆旁邊恰巧有一個老百姓搭的唱戲舞台。他們把它當作主席台，找一個小方凳放在台上。

同學們臨時推舉陸璀代表北平學聯向群眾發表演講。陸璀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站到凳子上，面對廣大市民和同學，以及監視和鎮壓他們的軍警，拿起話筒慷慨演講：“北平是我們中國人的北平，現在我們這些中國人卻不能進去，倒是日本人在城裡面耀武揚威……請問，今日之北平究竟是誰家的天下？”

陸璀越說越激動，禁不住聲淚俱下。大家深受觸動，一齊怒吼：“把日本侵略者趕出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陸璀發表演講的精彩瞬間恰巧被一個化名為“萬裡”的人拍了下來，並寄給當時上海《大眾生活》主編鄒韜奮先生。他把這張照片選為《大眾生活》的封面，讓更多人見識到陸璀的風採和愛國之心。

為反對成立賣國的冀察政務委員會，在中共的領導下，12月16日，北平學聯舉行了更大規模的抗日示威大游行。清華學生游行隊伍見西直門城門緊閉，便繞道經過西便門，最后被阻攔在宣武門城樓下。

樓上城下都是軍警，城門緊閉不開。陸璀和幾個走在游行隊伍最前列的同學，發現城門下方有一條縫，個子小的可以鑽進去。陸璀奮勇爭先鑽進去，迅速抽掉鐵門閂，城門仍拉不動，原來城門的兩隻鐵環被鐵絲捆住了。她一邊拆鐵絲，一邊透過門縫往外喊：“同學們，城門就要打開了，准備沖啊！”

這時，一大群軍警朝陸璀奔來，她不管不顧，繼續拆鐵絲，軍警們扑過來，粗暴地把她掀翻在地毆打，並把她抓到附近警察所。

正在現場的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跟著闖進警察所，他採訪了陸璀。斯諾問：“你們為什麼要上街？”陸璀答：“我們不願做亡國奴！”斯諾又問：“你們是手無寸鐵的學生，你們認為你們能達到目的嗎？”陸璀答：“我們相信人民大眾。我們上街，就是為了喚醒人民大眾。只要人民大眾團結起來抗日，我們中國就不會滅亡。”

斯諾在採訪陸璀后，於16日當日向美國報紙發出一條獨家電訊：《中國的貞德被捕了》。他把陸璀比作十五世紀法國民族女英雄貞德，讓世界看到了中國學生的勇氣和力量，引起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

1936年春，國民黨當局對參加愛國運動的領頭學生進行抓捕，陸璀也上了黑名單。后來，陸璀被北平學聯派往上海工作。1936年5月，中國學生救國聯合會正式成立后，陸璀任宣傳部部長。6月，她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0月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此后，她一直投身於革命事業。

除了陸璀，還有很多優秀愛國青年，比如彭濤、周小舟、谷景生、姚依林等，經過一二·九運動的錘煉，逐步成長為抗戰中的先鋒力量。

一二·九運動影響深遠

一二·九運動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

一二·九運動促進民族覺醒。運動激發了廣大民眾的愛國熱情，使更多人認識到民族危機的嚴重性，增強了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推動了中華民族的進一步覺醒，為全民族抗戰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許多青年學生在運動后積極投身抗日救亡事業，成為抗日斗爭的重要力量。

一二·九運動推動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運動展示了民眾團結抗日的強大力量，向國內外表明了中國人民堅決反對日本侵略、要求團結抗戰的堅定立場，對推動國共兩黨再次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為全民族抗戰局面的形成創造了有利條件。

一二·九運動為抗戰儲備力量，這是最重要的影響。在運動中涌現出一大批具有愛國精神和革命意志的青年學生和知識分子，他們在運動中得到鍛煉，逐漸成長為中國革命的骨干力量。這些人后來深入到工廠、農村、軍隊中，宣傳抗日主張，組織抗日力量，為抗日戰爭的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二·九運動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青年學生抗日愛國運動，青年學生在這場運動中發揮出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用激蕩青春和澎湃熱血喚起了全國各界人民群眾，推動了中華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歷史車輪堅定前行。

1939年12月9日，在延安紀念一二·九運動四周年大會上，毛澤東指出：一二·九運動是“動員全民族抗戰的運動，它准備了抗戰的思想，准備了抗戰的人心，准備了抗戰的干部”，“將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紀念”。

（作者單位：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

●編后記

九十年前，北平學子於民族危亡之際奮起抗爭，用熱血與吶喊喚醒國人。一二·九運動不僅是青年愛國主義的壯烈篇章，也是中華民族凝聚共識、邁向團結抗戰的關鍵轉折。

這場運動深刻彰顯了青年在國家危難時的先鋒作用。它促進了全民族的覺醒，凝聚起救亡圖存的磅礡力量，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民眾基礎。

歷史川流不息，精神代代相傳。一二·九運動所展現的愛國情懷、奮斗意志與時代擔當，始終是激勵我們的寶貴財富。當代青年當銘記這份精神遺產，在時代的浪潮中砥礪前行，以堅實的行動書寫無愧於歷史的青春篇章。

（張博君）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2025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