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

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全国人民在我党的领导和推动下，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反帝反封建大革命高潮。在北方，在李大钊同志为首的中共北方区委领导下，工人、农民、青年、妇女等群众运动和统一战线工作，有了蓬勃发展。北方区委为了培养各条战线的干部，先后派出大批革命青年到黄埔军官学校、西北军事干部学校、广州和武汉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和苏联及其他培训干部的部门学习，我就是这时被派到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的。

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是在全国革命形势蓬勃发展、农民运动不断兴起的形势下，我党为了培训农运干部而举办的。在此之前，广东省农民协会在彭湃和阮啸仙等同志主持下，已办了五期，主要是培训广东的农运干部（也有一部分是广西、湖南等省的学员）。第六期改为全国性的，隶属于国民党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当时国共两党合作，这个委员会实际上由我党领导，毛泽东、林伯渠、肖楚女等同志均为该委员会委员），招收全国各地学员。

我们一行十余人，于1926年4月初乘轮船首先到达广州，其他学员以后陆续到达。我们到广州后，先住在一个公寓中，五月初开学后即搬入农讲所，所址在旧番禺学宫。我们这一期有学员三百多人，来自全国二十几个省。

农讲所由毛泽东同志担任所长，他当时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教育长肖楚女，教务部主任陆沉，事务部主任名字记不清了，任职期间因贪污被撤职。总队长赵自选，副总队长黄某，负责军事训练。总队下设相当于连的区队，有专职区队长。学习期间，学员均过严格的军事生活，睡双层床。除进行个人制式教练、连、营为单位的操练和日夜岗哨值勤、夜间紧急集合、夜行军演习外，结业前还进行了打靶和野外战斗演习。关于党组织，全所成立一个支部，彭公达为专职支部书记。

为了培养我们成为献身于农民革命运动的干部，针对学员都是刚参加革命的青年，需要进行以农民问题为中心的革命启蒙教育这一情况，毛泽东同志对教学课程作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主课与辅助识相结合的安排。这些课程和任课教员是：

中国农民间题、农村教育，由毛泽东同志担任，并讲授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帝国主义论、中国民族革命运动、社会问题与社会主义，由肖楚女同志担任；

军事运动与农民运动，由周恩来同志担任，因工作忙，只讲授一次；

广东海丰与东江农民运动、高要等地农民运动，分别由彭湃、周其鉴同志担任；

中国历史概要，由恽代英同志担任；

三民主义，由林伯渠同志担任，后因工作忙，先后由甘乃光、陈其瑗（当时均为国民党中央党部负责人）接任；

广东农民运动概况，由阮啸仙同志担任；

广东农民协会代表大会决议，由罗绮园担任；

中国政治状况，由彭述之（当时为党中央负责人，以后与陈独秀一起被开除出党）担任；

政治经济学概论，由陈启修（大学教授）担任；

中国职工运动，由李立三同志担任，只讲授一次；

世界革命史，由张秋人同志担任；

合作社概论，由于树德担任；

统计学，由安体诚同志担任；

革命歌曲，由李一纯（女）同志教唱；

革命宣传画，教师姓名记不清了。

以上这些课程，最受欢迎的是毛泽东、肖楚女、彭湃、周恩来、恽代英等同志所讲的课。

在学习期间，除课堂讲授外，农讲所还组织了一些课外学习和实践活动。

为了使学员们学习的理论与革命实践相结合，在快要结业时，毛泽东同志组织学员两次下农村参观，一次去曲江，一次去海陆丰。第二次是毛泽东同志亲自带队，事先作了充分准备。学员们按军事编制，有的学员被分配担任了各种服务工作。我担任卫生员，带了一些常备药品，如仁丹、十滴水和外伤用品等。行前领导作了战斗动员，然后乘船前往。由于船小，海上风浪大，颠簸得很厉害，不少学员晕船呕吐。我强忍着晕船之苦，照顾大家。下船后，毛泽东同志亲切地问我：“你学过医吗？”我说“没有。”他又问我的出身和职业，我说是小学教员，在家也种过地。他赞扬说：“你卫生员当得不错呀！”随后他又去和其他学员亲切交谈，给大家以鼓励。

在海丰，我们参加了一次全县农民自卫军和农会会员代表的万人大会（印象中是庆祝胜利大会），第一次看到了农民运动的雄壮场面。我们还参观访问了公平镇和几个乡村，受到群众和农会干部热烈欢迎，亲切接待。所到之处，都是一派革命景象。这和北方农村的苦难情景，成鲜明对照，使我坚定了一个信念：回去以后一定以这里为榜样，把家乡的农民发动起来。

1926年5月15日至22日在广州举行的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提出“整理党务案。显然，这个提案的目的在于支持和发展右派，削弱左派，限制和打飞我党，为其纂党夺权发动反革命政变作准备。当时我党在国民党中担任中央委员并参加这次会议的一些同志，如毛泽东、谭平山、林伯渠、江浩等，都反对这一提案，但中央在陈独秀的错误领导下，对提案作了重大让步。

毛泽东同志向学员们作了有关国民党这次会议的报告，揭露了国民党右派分裂、破坏国共团结的阴谋活动，指出蒋介石能否把国民革命进行到底，要看他今后的实际行动，现在还不能定论；张静江是有名的江浙财阀的军师、智囊，是蒋介石的幕后出谋划策人；段锡朋这个人很坏，现在是国民党中央的组织部长。同时他在报告中还谈到，在国民党的这次会议上，我党中央对蒋介石所提出的“整理党务案”作了重大的让步。

为了使我党的同志了解党中央对国民党二中全会的政策精神，中共广东区委召开了一次广州各机关、团体、学校党的活动分子会。农讲所有十多人参加，我也去了。首先到毛泽东同志的住所，见到毛泽东和杨开慧同志。杨开慧同志带我们进入会场。这次会由毛泽东同志主持，中共广东区委负责人陈延年同志讲了话。他讲的主要内容是：国民党二中全会没有对右派分子进行批判和制裁，却通过决议对我党加以各种限制，对此，他非常气愤。国民党中央委员中的左派，有许多人反对蒋介石的提案，主张对右派给以严厉制裁，要求我党给以支持。但我党中央没有采纳我党参加国民党中央的同志及国民党左派人士的意见，而是为了照顾大局，联合蒋介石，维护同国民党的团结，争取北伐战争的胜利，对蒋介石的提案作了重大让步。他个人认为，我党对蒋介石的提案让步有些过头，对蒋过于迁就。蒋介石不是左派，对他的一切错误言行，该批评的应当批评，对其权力应有所限制。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根据“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的言行，我们应有所警惕。当然，中央既已决定。我们应当服从和执行。他的讲话虽然没有点名，实际上是批评了陈独秀的右倾错误。

陈延年讲完后，毛泽东同志称赞并表示完全同意和支持陈延年同志的讲话。

听了讲话，我们才知道党中央内部、中央与下级之间对一些重大问题有不同意见的争论，但不理解争论的性质，多少有点诧异。后来才知道陈独秀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并且受到毛泽东、陈延年等许多领导同志的抵制。陈独秀实行家长制领导，压制不同意见，坚持右倾错误，使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遭到严重失败。

这一期学习于9月初结业。我们这一期学员结业后回到各地，投入到大革命的洪流中。大部分同志都为革命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很多同志在革命斗争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摘自：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党史资料》，中共党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