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革命生涯中的幾段往事【3】

原標題:陳賡革命生涯中的幾段往事
作者:李新市    發布時間:2016-04-26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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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傷途中成功脫險

1932年10月12日,紅四方面軍主力越過平漢鐵路西進。受傷的陳賡坐在擔架上,日夜顛簸,傷勢越來越重。他不願意再拖累部隊,加之對張國燾路線不滿,拒絕了張國燾讓他當紅四方面軍參謀長的意見,要求離開部隊去上海治療腿傷,獲得組織批准。10月下旬,部隊行進到河南省南陽與新野縣之間,陳賡便化裝成商人模樣,獨自一人,肩上扛著個褡褳,拄著根棍子,一瘸一拐地離開部隊,向北走去。

本來,陳賡去上海治腿傷,走武漢最近,坐上船沿著長江一路順水就到了。可是,紅四方面軍越過平漢路時派出一支部隊佯攻武漢,蔣介石非常驚慌,急忙調集重兵防守武漢,這樣陳賡就很難進入武漢了,隻好從陸路繞道去上海。

這時,紅軍剛剛過境,國民黨軍防范很嚴,陳賡剛走出一段路,就被國民黨民團的幾個團丁給攔住了。他給了他們一些錢,才闖過了第一關。隨后,他雇了一個小推車夫,推著他繼續往前走。夜晚住在一家客店裡,國民黨民團的人來查店,盤問陳賡:“你從哪裡來?”有著豐富白區斗爭經驗的陳賡從容地回答:“我是從湖北省樊城來買桐油的。”團丁又問:“你怎麼是湖南口音?”陳賡答道:“湖南湖北是鄰省嘛,我在樊城親戚家當學徒。”一個團丁突然問:“你住在樊城哪條街?”這下可把陳賡問住了,他沒去過樊城,不知道那裡的街道名稱。他急中生智,想到樊城瀕臨漢水,就回答說:“我住在河街上。”說來也巧,樊城正有一條沿河走向的街,而且確實是桐油商販的聚集地,團丁們沒有問出破綻,但還是對他有些懷疑,打算第二天把他帶到南陽城裡去。這天晚上,4個團丁在店鋪住下,並且要求陳賡睡在他們中間。

陳賡見勢不妙,拿出20元錢交給店鋪的老板,對他說:“8元錢存在店鋪的櫃子裡,以后我回來再取。”老板知道這是行話,實際上是陳賡送給他的。陳賡又說:“剩下的12元,你去買些酒菜和鴉片煙,供這4個團丁吃和吸。”在陳賡的殷勤勸誘下,4個團丁喝得酩酊大醉。就在這天深夜,在店老板的幫助下,陳賡騎上一頭毛驢逃走了。

第二天,中共鄂豫邊臨時省委交通員老李,帶著化了裝的陳賡,來到新野縣城以北15公裡處的樊集第二高等小學,找到了以教導主任身份為掩護的中共新野縣委宣傳部長王慈如。老李向王慈如交代說,這是一位紅軍干部,要盡早護送他到南陽去。王慈如趕忙在學校裡找了個地方把陳賡隱蔽起來,並安排人照顧他的生活,隨后找了一位熟悉情況的人護送陳賡去南陽。陳賡化裝成商人,護送他的人化裝成他的伙計,雇了一輛小推車推著陳賡走。當走到離南陽城還有16公裡的關爺廟時,又遇到了設卡盤查行人的民團。團丁們在盤查他們3人時,一方面感到這位客商有派頭,不敢進行細查﹔另一方面又對這位客商的外地口音和他不下小推車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兩個團丁嘀咕了幾句,命他們3人暫時在路邊休息片刻,留下的團丁繼續盤查其他行人,另一個團丁若無其事地往北走了。有著豐富白區斗爭經驗的陳賡馬上意識到,那個團丁是報告他的上司去了,如果他的上級來了,那就更危險了。於是,陳賡示意護送他的人,讓他大聲說:“咱們到南邊那個飯鋪吃飯去吧!”3人迅速離開了哨卡,繞路返回了樊集第二高級小學。

隨后,王慈如把陳賡安頓到一名中共黨員家裡,然后和南陽中心縣委聯系,約定了接頭暗號、時間和地點,派人於黎明前護送陳賡經新集乘船渡白河,在河東岸與南陽秘密交通員接上頭,然后領著陳賡到了南陽。陳賡從南陽輾轉幾日,到了鄭州,住進了一家旅館,准備轉乘隴海路火車到徐州,再去上海。他怕暴露身份,就換了件像樣的衣服,但還是被一個胡宗南的部屬認出來了。那個國民黨軍官說:“你也是黃埔畢業的吧?”陳賡默不作答。對方又向陳賡打招呼:“喂,你不是陳賡嗎?多年不見了。”陳賡大吃一驚,但外表仍然顯得十分平靜,用上海話說:“阿拉是上海人,做生意的。”那名國民黨軍官說:“我認錯人了。我的朋友是湖南人,和你生得一個樣子。”就這樣,陳賡把胡宗南的那個軍官給糊弄過去,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敢在這裡多停留,急忙趕路去了。

1932年11月初,陳賡帶著一條傷腿回到上海,妻子王根英急忙幫他和組織接上了聯系,然后送他到牛惠霖骨科醫院治療腿傷。經過4個月的治療,陳賡的腿傷得到了很好的恢復。1933年3月,中共中央決定派陳賡到江西中央蘇區工作。

列車上偶遇戰場對手

1933年3月24日,陳賡在上海意外被捕。5月底,經過中共中央和社會進步人士多方營救,陳賡從南京逃脫,隨即去江西中央蘇區瑞金。

陳賡雖然年齡不大,加入中國共產黨的時間卻比較早,並且參加了北伐戰爭和南昌起義,所以在國共高層熟人比較多。這次去江西,火車在徐州站作短暫停留,陳賡有些勞累,於是走到站台上換換空氣。他抬頭遠眺時,突然發現,在列車的尾部,又臨時挂上一節專用的花車,再定睛一看,幾個國民黨高級將領正沿站台走過來。陳賡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群國民黨官員簇擁著送上花車的,正是原黃埔軍校副教育長錢大鈞,他不僅認識陳賡,而且兩人還曾經打過交道。陳賡趕緊把帽檐一拉,低頭上了火車。

火車離開徐州后,陳賡本以為可以躲過錢大鈞的視線,哪知車行不久,錢大鈞的副官突然出現在陳賡面前,對他說,陳先生,長官有請。陳賡心想,壞了,到底還是被他認出來了,卻還是沉著地說,我不姓陳,我是做生意的,哪裡認識你們長官啊,你認錯人了吧。副官說,沒錯,請你到那邊去談談。事已至此,陳賡隻好硬著頭皮去了。

原來,錢大鈞正是被蔣介石派往江西前線“圍剿”紅軍的。陳賡心想,怎麼這麼不走運,兩人竟然乘同一列火車去同一個戰場,隻不過是互為敵手,不久免不了兵戎相見。錢大鈞看到陳賡,狡黠地說,我一進站就看見你了,就叫副官跟上了你。陳賡不說話,靜靜地坐了下來。錢大鈞又問,你近來在干什麼呢?陳賡回答說,沒有事情可干,正在到處謀事。錢大鈞哪兒會相信他,因為前一段時間陳賡被捕后又被放出的消息早就在各大報刊上傳得沸沸揚揚了。他看著陳賡,又問了幾句,陳賡見他並不認真,也就索性與他閑聊了起來,火車也在飛馳著。聊了一陣兒,陳賡說,我要下車了,去看一個朋友,找點事做。錢大鈞也沒有強留他。火車到了站,陳賡趕緊下了車,當火車繼續開動時,他又迅速登上了這列火車的另一節車廂。仍然把帽檐拉得低低的坐下了。誰知火車開動不久,那個副官又找來了,他抿著嘴,帶著一種詭秘的神情說,陳先生,沒下車呀,長官請你去。

陳賡隻得壯起膽,再去見錢大鈞,他沒有想到,這次錢大鈞不僅沒有再盤問他什麼,還請他在列車上吃了頓飯,兩人談起黃埔往事,倒是顯得非常悠閑。列車過了幾站,錢大鈞對陳賡說,你有事,就走吧,我不攔你,陳賡即起身告辭了。

陳賡走后,副官立即說:“錢長官,你怎麼把他放走了?”錢大鈞說:“我在黃埔軍校教過他的課,總算有點師生情誼吧,陳賡救過蔣介石的命,在黃埔軍人中是名聲在外,老蔣都奈何不了他,我若抓了他,不是自找個燙手的山芋嗎,還不被黃埔師生罵死啊!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個人情吧。”陳賡走后,錢大鈞也未再去糾纏他。就這樣,陳賡比較順利地到了江西蘇區,與毛澤東、朱德領導的中央紅軍匯合了。

長征途中烏江架橋

1933年8月,陳賡到達中共中央蘇區首都瑞金,見到了周恩來、朱德等領導人。由於他被捕4個月,組織上要對他進行審查。在被審查期間,不能擔任要職,被分配到彭(湃)楊(殷)步兵學校當校長。這所步兵學校主要是培養紅軍的連、排軍政干部,設2個軍事營和1個政治營,校址在瑞金城西的九堡鎮。經過黃埔軍校嚴格訓練的陳賡,辦這樣的學校自然是輕車熟路,即使這樣,他仍然一絲不苟,把自己的主攻目標放在隊伍建設和紅軍學員優良作風的培養上。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在“左”傾錯誤路線的干擾下,未能取得第五次反“圍剿”的勝利,根據地日益縮小,不得不退出中央蘇區,進行長征。出發前,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決定組建一個直屬軍委的干部團隨軍行動,干部團由紅軍大學、彭楊步兵學校、公略步兵學校和特科學校合並組成,陳賡任團長、宋任窮任政治委員,下設4個營和1個上級干部隊。

長征開始時,中共中央后勤部隊非常龐大,“壇壇罐罐”很多,部隊從福建、江西出發,經廣東、湖南,突破了敵人4道封鎖線,於1934年冬渡過湘江,短短幾個月,紅軍就損失過半。湘江沒有橋,是陳賡帶領韋國清的特務營突擊架設了橋梁,為此,他在湘江邊上忙了三天三夜,直到架好了橋,中央紅軍全部通過,他才鬆了口氣睡了一覺。

1934年底,紅軍到達烏江南岸,這是貴州省內第一條大江,兩岸懸崖峭壁,山高望不見頂,水深流急,宛如一條咆哮的巨龍。確實是名不虛傳的天險。渡口上隻有兩條小木船,根本無法渡過紅軍的幾萬人馬。由於敵情特別緊急,軍委除派紅一軍團的兩個團實施搶渡、偷渡外,決定由陳賡率領干部團架設浮橋。1935年元旦這一天,陳賡帶著干部團工兵連來到烏江邊,經測量,江面寬200米,水深15米,流速為每秒2米,對岸敵人還在射擊。陳賡沒有被這洶涌的江水嚇倒,他認真地和工兵連的干部研究架橋的辦法,並進行了多次架橋試驗,可都失敗了。這時,陳賡想起了在之前戰斗中抓到的一個俘虜,名叫何迪舟,是工兵學校畢業的,陳賡立即找他談話,動員他為人民立功。在陳賡的真誠勸說下,何迪舟主動想出辦法,用竹子編筐,在筐的周圍捆上幾根削尖的竹竿,然后在筐內裝上石頭,把三四個筐一起從上放下,竹竿就插到水下面的泥裡了,任憑如何湍急的江水也撼動不了它,基礎牢固了,橋就好架了。

此后,陳賡率領工兵連經過36小時的緊張戰斗,終於戰勝了天險,在烏江上架起了一座浮橋,保証了中央紅軍迅速而安全地突破了烏江天險,並且於1935年1月初,順利地攻佔了貴州北部重鎮遵義縣城。在這裡,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了具有裡程碑意義的遵義會議,陳賡率領干部團擔任會議警衛工作,圓滿地完成了黨交給的任務。

1935年5月,中央紅軍在昆明城外虛晃一槍,決定乘“追敵已在我側后,金沙江兩岸空虛”之機,向金沙江急進,命令紅一軍團搶佔龍街渡,紅三軍團搶佔洪門渡,命令陳賡率干部團搶佔位於雲南省元謀縣和四川省會理縣之間的皎平渡口。

接到命令后,陳賡認為,山路崎嶇,部隊多了,不好施展,隻派出一個連隊作為先遣部隊,迅速輕裝前進。他們走了一夜,趕到皎平渡口,天還沒亮,全連立即控制了渡口和渡船,做船夫的工作。很快,陳賡率領大部隊趕到,馬上命令突擊排,在對岸敵人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乘繳獲的兩隻小船,迅速渡過金沙江,搶佔了北岸灘頭陣地,俘虜了當地一個國民黨厘金局的人,由他帶路到了厘金局門前。敵人還在屋裡打麻將,吸鴉片煙,紅軍干部戰士踹開門沖了進去,一下子俘敵30多人。然后按照預先約定的信號,在江北岸點起篝火,報告偷渡成功。

陳賡派人沿江繼續找船,又找到4隻破船,立即組織人力把船修好,隨后又找到一隻船。由於龍街渡水流太急,江面又寬,也找不到渡船和架橋的器材﹔在洪門渡勉強架起的浮橋也被激流沖斷,加上空中敵人的飛機不停地騷擾,於是,中央軍委決定,全軍都從皎平渡過江。這樣,陳賡找到的這7隻小船就承擔起運送整個中央紅軍渡金沙江的重任。

紅軍要順利地渡過金沙江,還要具備一個重要條件,就是先頭部隊要迅速打開江北的局面。這一重要任務也落在了陳賡的肩上。在看到突擊排到江北突擊成功的篝火信號后,陳賡即命令一個營守衛渡口,自己親自帶兩個營迅速渡江到了北岸。為了鞏固灘頭陣地,陳賡率領這兩個營繼續向北面的通安州進發。通安州在金沙江北面20公裡處,途中有5公多裡陡峭的上坡路,像是挂在懸崖峭壁上,且有一段路面隻能容一個人通過,一邊是望不見的深谷,一邊是陡峭的絕壁,上山宛如攀爬天梯。陳賡對兩個營的干部戰士說,我們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部隊,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前面的路再艱險,也要越過去,要大家牢固樹立必勝的信心。

陳賡率部快要攀到山頂時,發現左翼山頂約有兩個營的敵人在活動,右邊山上也有敵人把守。這時,敵人發現了陳賡的部隊,雙方在這懸崖峭壁的高處接上了火。由於山道狹窄,兩旁又是懸崖峭壁,陳賡部隊不僅無法展開,而且處境極為艱難危險。超過干部團六七倍的敵人,一面以密集火力射擊,一面順著山間的羊腸小道向下滾大石頭,沖在前面的紅軍干部戰士,有的中彈犧牲,有的被亂石砸傷,情況萬分危急。

陳賡焦急地仰面觀察敵情,突然發現在小路上方約100米的地方,有一個凹進去的死角,石頭砸不著,敵人也看不到,陳賡立即命令部隊向那裡集結。隨后,陳賡召集營、連干部開會,布置任務,決定在迫擊炮和重機槍的掩護下,讓一個連從右面陡峭的山峰處悄悄地爬上去。紅軍沖鋒號響起,兩路部隊一齊向敵人控制的隘口猛沖,喊殺聲撼天動地,一口氣把敵人打了下去。前衛營乘勝追擊敵人,一直追到了通安州,保障了中央紅軍巧渡金沙江並打開了繼續北上的大門。以后,陳賡指揮干部團掩護紅軍強渡大渡河、過雪山草地,於1935年10月19日,隨中央紅軍走完二萬五千裡長征,繼續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貢獻力量。

 原載:《黨史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