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贺炳炎:痛失右臂 毛主席特批不敬军礼
2005年9月4日,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人民日报》在“永远的丰碑·抗日英雄谱”专栏,以《“独臂将军”建奇功》为题,报道了开国上将贺炳炎的革命事迹,一代名将重新引起党史、军史研究者的关注。
红军中的赵子龙
贺炳炎,1913年2月5日出生于湖北松滋第九区刘家场,原名向明言(因父亲贺学文是一户姓向人家的上门女婿),成人后更回父姓,取名炳炎,取“大火冲天”之意。贺炳炎9岁那年,经人介绍,投师于武当一清道长门下学习“凌霄剑”;后来,他觉得使剑不过瘾,就又改学了“玄虚刀法”。这些武术,他在后来的岁月中常练不辍,日臻纯熟。
1928年秋,贺龙率湘鄂西红四军到达湖北石门、宜都边境一带,贺学文毅然参加了这支军队,成为贺龙欣赏的战将。次年春天,年仅15岁的贺炳炎也投身红军。初上战场,贺炳炎即握一把菜刀独身冲入敌阵,左砍右杀,连毙数人,大有贺龙之风,敌人望之皆惧退,因此战友们送了他个诨号“贺小龙”。
1929年6月,贺炳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创建以洪湖为中心的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斗争中书写了自己的传奇。当年7月下旬的一天,红军在湖北潜江渊博子口同白军作战,激战中,已经是警卫班长的贺炳炎被贺龙派去兄弟部队传令,要该师从敌人侧后猛攻。兄弟部队马上投入了战斗。白军腹背受敌,只好丢尸弃械而逃。但是,战斗结束后,却不见了贺炳炎。等了很久,贺龙着急了,就派人去找,但找人的人还没有回来,贺炳炎却押着几十号俘虏回来了。
贺炳炎详细地向贺龙汇报了自己“溜号”的经过。
原来,看到战友们打得正起劲,送完信的贺炳炎就有些心里痒,于是从地上捡起几颗手榴弹朝腰里一别,就提着大刀,抄小路去追赶敌军。在一个土坡下面,贺炳炎看到几十个白军正准备往前面不远处的芦苇荡里躲,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还在喊:“兄弟们,进了芦苇荡,我们就安全了。”可贺炳炎想的却是让他们不安全,他一手紧握大刀,一手高举手榴弹,把眼睛睁得跟铜铃似地高喊:“缴枪不杀,红军优待俘虏!”
白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全愣住了。贺炳炎趁热打铁,不等他们醒过神来,就指着一个干涸的水塘,命令他们:把枪都放到塘埂上,人都进塘里去,谁也不许乱跑。有一个白军军官见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便突然举枪朝他射击,但这家伙才抬手,就被贺炳炎看到了,他急忙卧倒,子弹从他头上飞了过去。子弹没有把贺炳炎吓住,他一个翻滚来到开枪的白军军官面前,挥手一刀就把这家伙给撂倒了。几个白军士兵想趁贺炳炎不注意逃跑,贺炳炎立即扔出一颗手榴弹,爆炸声不仅拦住了逃跑者,没敢逃跑的白军也都赶忙趴在地上,大叫:“我们投降!我们缴枪!”贺炳炎点了点人数,白军一共47人。此后,贺炳炎在部队中名声大噪。
不久后,贺炳炎就相继担任了红四军警卫中队中队长、骑兵连连长兼政治指导员。虽然贺炳炎担任了骑兵连长,但南方少马,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步行提刀冲杀。闲暇时,他就教战士们习武。这一时期,少年贺炳炎,常常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英雄。一次,骑兵连偷袭一座空城缴获了一批战马。部队从城中撤出后,他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司务长,立即单枪匹马回城寻找。在敌军已进城的情况下,贺炳炎飞马过街穿巷。正在一店铺前购物的司务长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贺炳炎一手搂起,放在马上。面对敌人的拦截,贺炳炎挥舞大刀奋勇砍杀,终于杀出重围。此后,贺炳炎被誉为“红军中的赵子龙”,被贺龙视为可造之材。
从受命设伏西峡口到板栗园做“瓶塞子”
1932年9月,由于夏曦的“左”倾错误观点指导,湘鄂西苏区失陷,红三军被迫从洪湖突围进行战略转移,经豫南、陕南绕道转往湘鄂边,这时贺炳炎已经成长为红军团长。1932年11月初,红三军从随县越桐柏山进入河南。国民党正规军不停地追拦截堵,当地反动武装不断袭扰,给红三军造成了极大困难。红三军各部队只得交替掩护,边打边走。所到之处,村寨紧闭寨门,拒纳红军。红三军只好露宿野外。时值冬季,部队缺衣少被,给养匮乏,白天得不到休息,夜间难于睡眠,在与敌人激战中又不断遭受损失,减员甚多。进入伏牛山区以后,每日以百里速度行军,仍摆脱不掉敌人。到了西峡口附近,贺龙把贺炳炎叫来说:“非设法打个胜仗不可,你带一个团埋伏在觉春附近的山口子上,打敌人的伏击。”贺炳炎受命而去。敌人大摇大摆地追来,突然遭到红军的猛烈攻击,措手不及,被消灭一部,被迫停止追击。
1933年初,红三军到达湘鄂边后进行整编,全军编为红七师、红九师两个师,贺炳炎在这段时间内任过红七师第二十团团长、第十九团团长。在整编过程中,红三军还进行了内部的肃反。5月13日夜,贺炳炎侦察地形回来,刚刚拉开被子躺下,就被“肃反”队员带走了,理由是他参加了由陈公博等成立的“中国国民党改组同志会”。事实上,贺炳炎听都没有听过“陈公博”这三个字,但他的党籍却被开除,并被关押在“改组派连”,随时听候审问。贺炳炎人虽然给关起来了,但打仗的时候还得上。一天,红军前卫与敌人发生了激战。贺炳炎任团长的红十九团因为团长、政委都被关了起来,结果整个团一开战便乱了套。红七师师长卢冬生焦急无奈,赶忙派通信员到“改组派连”,“借”贺炳炎出山指挥作战。战斗结束后,贺炳炎看着阵地前的敌人尸体和成队的俘虏,一面高兴地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面下意识地把驳壳枪朝腰里插。但是,身后却响起一声“把枪给我”的命令。跟在身后的“肃反”队员二话没说,随即又给他送上一副闪亮的手铐。直到贺炳炎被关押到第29天时,贺龙才得到机会把他“保释”出来。
1934年初,为改变红三军困境,总部决定向贵州东部开辟新根据地。这年10月25日,红三军与肖克的红六军团会师后,红三军恢复了红二军团番号,并组成了红二、红六军团联合总指挥部:原红三军的红七师、红九师改称红四师、红六师,贺炳炎担任红六师第十八团团长,余秋里担任政委。随后,贺龙指挥两军团发起湘西攻势作战,开辟了以永顺、大庸、桑植为中心的湘鄂川黔苏区。
1935年1月,国民党调动80多个团的兵力,对湘鄂川黔苏区发起六路“围剿”。贺龙、肖克率领红二、红六军团奋起反击。
1935年6月,贺龙采取“围点打援”战术,在湖北咸丰县城以东忠堡地区伏击敌人,贺炳炎与余秋里一道率十八团击退敌人多次冲锋。贺炳炎和战士们一起挥舞着大刀奋勇冲杀,刀光闪处,敌人头颅飞落。当时,国民党报纸敬畏地称他为“刀匪”。
1935年8月3日,红二、红六军团主力在贺龙率领下,向西南疾进。11时,他们赶到敌第八十五师必经之路宣恩县板栗园东南的利夫田谷地埋伏起来。敌第八十五师(欠1个团)走到利夫田西北七八里路的板栗园时,还没有察觉红军的行踪。在板栗园,他们看见赶集的乡民很多,没有异常迹象,敌师长谢彬大为放心,下令继续向李家河前进。
贺龙在附近山上向各师、团领导人交代任务,他用马鞭指着山下的谷口对红十八团团长贺炳炎说:“今天要你做个瓶塞子,塞住这个瓶子口。”“敌人是第八十五师谢彬的部队。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好,大家不要轻敌。敌人中午就会到。”12时左右,敌人进入了伏击圈,战斗打响。敌人想夺路而逃,贺炳炎带领全团像钉子一样堵住谷口,敌人全部被歼,敌师长谢彬也当场阵亡。战后,贺龙表扬:炳炎当立头功。
喋血瓦屋塘:痛失右臂 毛主席特批不敬军礼
1935年9月,不甘失败的国民党调动130个团的兵力,对湘鄂川黔苏区发动新的“围剿”。在敌强我弱形势下,贺龙深知“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的道理,决定开始战略转移。同年11月19日,红二、红六军团在贺龙指挥下,从桑植刘家坪出发,开始长征。当月贺炳炎改任红二军团新编第五师师长。
在突破澧水、沅江一线的封锁后,红二、红六军团向湖南新化、溆浦发展,因敌重兵阻截,贺龙决定西进贵州。12月11日,为了不让敌人明白红军西进的目的,红军急促南下,造成即将东渡资水的态势。果然,国民党的大军追击而来。于是,贺龙果断下令:折向西行,沿着雪峰山山脚,直奔云南瓦屋塘,从瓦屋塘翻越雪峰山西进贵州。贺炳炎的第五师是红二军团的先头部队,第五师的先头部队是十五团,团长叫王尚荣。就在十五团快要接近瓦屋塘的东山时,遭遇敌人的阻击,从猛烈的火力来看,对方是国民党正规军。贺炳炎见此情景,命令王尚荣到后方向贺龙汇报情况,自己指挥部队作战。贺炳炎一声大吼:“机枪掩护,都跟我冲!”不幸的是,东山山势太陡,无法架设机枪组织掩护火力。面对着敌人暴风骤雨一样的子弹,贺炳炎一挥手,继续往上冲。只见他躬着的身子在杂乱的灌木丛中时隐时现,不停地往前冲,同时不停地怒吼着。但是,当他又一次直起身子跟身后的红军官兵高喊“跟我冲”时,身后的同志却发现他是在用左手举着驳壳枪,而右手臂整个衣袖都是血淋淋的。最先发现这一点的战士冲到他身边,大喊:“快来抬师长!快来抬师长!”卫生员冲过来给他包扎,但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前面正在死人!”
最终,红军拿下了东山,贺炳炎却躺在敌人丢弃的阵地上昏迷不醒。随后赶到的贺龙来问病情,军团卫生部部长贺彪告诉他:贺炳炎的整个右臂被炸成肉泥状,骨头全碎了,只留下一点皮连着肩膀,只有锯掉胳膊才能保住性命。贺龙的眼睛红了,深沉地说:“一定要尽全力保住贺师长的生命,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全力配合!”
贺彪说:“我只有一点要求,请总指挥能够保证手术时间。”
“你要多长时间?”
“至少3个小时。现在医疗器材都转移了,找手术工具也要耽误时间……”
“时间我一定保证。我让后卫部队务必坚持3个小时!至于医疗器材,就要你来想办法了。”
不巧的是,当时仅有的一点医疗器械也已驮运转移了,一时半会儿运不回来。救护医生当即让人从老乡那里找来一把锯木头的锯子,决定用它来锯掉贺炳炎受了重伤的右臂。为了消毒,他们把锯子在开水中煮了一个小时。就要动手锯臂了,却找不到麻醉药,当时贺炳炎还昏迷着,医生便在他的眼上蒙了一条毛巾,还让几个战士在边上摁着他,怕他醒来后害怕,乱动。锯到一半时,贺炳炎给疼醒了,他扯下毛巾,对摁着他的几个战士说:“都靠边。”又对医生说:“接着锯吧。”
贺炳炎看到医生的手在轻轻地发抖,怎么也不敢使劲,便又鼓励说:“我自己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来吧!”说完,把毛巾咬在嘴里,然后闭上了眼睛。又开始锯了,贺炳炎紧紧咬着毛巾,豆粒大的汗珠很快就爬满他的脸。手术前后共用了2小时16分钟。贺炳炎嘴里的毛巾几乎被他咬烂了。
做完手术,贺龙走到贺炳炎跟前俯下身子,心疼地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而苍白如纸的面孔。贺炳炎含着眼泪问贺龙:“总指挥,我以后还能打仗吗?”贺龙紧紧地握住老部下的左手,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还有一只手嘛!只要我贺龙在,就有你贺炳炎的仗打!”然后,他在地上的那摊血里捡了些东西,攥在手里。那以后,红军每次进行战斗动员的时候,贺龙就会打开他随身携带的手帕,然后肃然地告诉同志们:“这是红军师长贺炳炎的骨头渣!”手术后,贺炳炎仅仅在担架上躺了6天,就又勒马率部驰骋沙场了。
1936年7月1日,红二、红六军团到达甘孜与红四方面军会师,两军团整编为红二方面军,贺炳炎改任第六师师长。10月20日,他和红二方面军官兵到达甘肃会宁,胜利完成了长征。
1937年7月7日,全民族抗战爆发后,贺炳炎顾不得伤病未愈,毅然离院回队,担任由红二方面军第六师改编的八路军第一二O师七一六团团长,随后,他率部挺进到同蒲路北段的宁武、神地、朔县一带,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游击战争。当年10月,日军侵占大同后,继续向南进犯太原。为配合国民党军在忻口的防御作战,贺龙连续下了三道命令:一是命令张宗逊、李井泉率七一五团由崞县南下,袭击位于忻口西北20余公里的南北大场,打击敌人侧翼。二是命令三五九旅迅速赶到崞县以西,配合张宗逊部行动。三是命令贺炳炎和政委廖汉生率一个营(后来又增派了一个营)去雁门关偷袭日寇,切断其运输线。
17日黄昏,贺炳炎、廖汉生率部到达雁门关西南的秦庄和王庄。他们发现公路并不在雁门关下,遂主动去黑石头沟、吴家窑一带公路西侧设伏,同时派少数兵力占领雁门关。他们将此部署报告了贺龙:18日,第一次伏击,毙伤敌300余人,炸毁汽车20余辆;21日,第二次伏击,我军与敌激战2小时,伤13名、牺牲20名,敌伤亡3倍于我。
1938年1月,贺龙组建了一二O师独立第三支队,贺炳炎任支队长。随后,他率队到大清河北岸进行巩固和扩大根据地的工作。仅几个月时间,第三支队就由原126人扩充为3个团和3个独立营,近5000余人,打退了日军多次“扫荡”。是年冬,贺炳炎又率三支队进入冀中,先后参加了莲子口、北板桥等战斗。贺炳炎也成为“贺老总的猛将与爱将”。
1939年春天,贺龙率部队到了冀中,冀中军区领导人吕正操、程子华向他要干部,贺龙说:“你要哪个,我就给你哪个。”吕正操故意说:“我要三支队长贺炳炎。”贺龙笑着说:“你要贺炳炎?我说光贺炳炎一个人不行,得有一套:有人给你做政治工作,有人给你当参谋长。”很快,贺龙就从一二O 师抽调了50多名各级领导骨干派往了冀中军区,但就是没有把贺炳炎给调出去!
1940年夏秋,贺炳炎因赫赫战功升任三五八旅副旅长兼晋绥军区第三分区司令员,率部转战于冀中、冀南、冀鲁豫等地。1942年初,积劳成疾的贺炳炎赴延安军事学院学习,后转入中央党校学习,参加延安整风,并当选为中共“七大”代表。
1944年11月,贺炳炎与廖汉生带领三五八旅百余名干部与三五九旅南下洪湖,来到处于日、伪、顽联合包围之中的大悟山地区,与新四军第五师会合,开辟新区。他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避强击弱,站稳了脚根,部队得到迅速发展。
1945年4月,贺炳炎赴延安参加中共“七大”。见到毛泽东主席,他急忙以左手敬礼,毛主席急以右手握之,曰:“你是独臂将军,免礼!”继而,他感慨说:“中国从古至今,有几个独臂将军嘛!旧时代是没有的,只有我们红军部队,才能培育出这样独特的人才!”贺炳炎赶紧说:“主席,我没有右手了,但左手还在,部下见了领袖,当然要敬礼。”毛泽东听了,微笑着点点头说:“那就特批你用左手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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