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朝鮮戰爭與停戰談判
關於中國的外交,周恩來說過兩句有名的話:一句是“不能置之不理”﹔另一句是“中國人說話算數的”。可以說,這兩句話是中國政府對朝鮮戰爭的基本態度。
朝鮮戰爭打了一年,蘇聯代表馬立克在聯合國說,朝鮮戰爭雙方停火休戰,脫離三八線。美軍司令李奇微馬上寫信給金日成、彭德懷,表示同意。
1951年底到1952年,談判處於僵持狀態,因為美國人不服氣不死心時,戰爭不會停止。
為了指導談判,周恩來的辦公室有個電話直通談判代表團。這是蘇聯幫助搞的。
關於朝鮮戰爭與停戰談判可以分幾個時期來說:第一個時期是朝鮮戰爭爆發以后到志願軍入朝以前,大體上是從1950年6月到10月。第二個時期是入朝以后,特別是停戰談判開始以后(也就是1951年7月到1953年7月)。周總理經常講:我們在朝鮮打了三年,談了兩年。從1950年6月到1953年7月,正好三年。
當美國人和南朝鮮打到三八線時,這情況對我們來說就比較嚴重了。我們外交上有一句話叫“不能置之不理”。這句話是周總理第一個講的。它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中國對外斗爭的風格。我們對外常講:中國人是說話算數的。這也是周總理第一個講的。美國人打到三八線,周總理通過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帶一個信息給美國,警告美國:如果繼續往前,往中國邊境打,中國是不能置之不理的。我記得美軍仁川登陸是9月中旬,因此,這句話大概是在9月底或10月間講的。軍事斗爭是政治斗爭的延長。我們事先向美國發出警告,打招呼,你胡來要惹禍。潘尼迦如實地把這話傳到了美國去。當時美國總統是杜魯門,美軍總司令是麥克阿瑟,國務卿是艾奇遜。但美國利令智昏,覺得自己軍事上很得勢,對情況作了錯誤的估計。他們以為中國剛解放(西藏還沒有解放),百廢待舉,中國有什麼力量?有什麼本事?能和美國打?所以根本不理。美軍過了三八線后就長驅直入。10月初,我們就發動了抗美援朝。這時,世界上許多國家,都知道中國是打了招呼的,美國闖了這個亂子。周總理這個外交行動,起了很大的瓦解敵人、爭取中間的作用,在全世界樹立了這種認識:中國人講話不是耍外交,說了要算的。這個重要的外交行動所起的作用、影響是很大的,很深遠的。以后,在我們的對外斗爭中,一直到70年代與美國重新建立關系時,我們中國說話算數這種威信、這種聲望還是很大的。不妨看看美國人寫的關於中國的回憶錄和文章,也都承認這一點。中國新外交的這種風格,就是通過周總理樹立起來的,在全世界起了很大的作用。
中國一方面給美國打了招呼,另一方面就爭取派代表到當時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控訴美國干涉朝鮮、侵佔台灣。這工作也由周總理直接具體領導的,大約在1950年11月。因為朝鮮戰爭6月25日一打響,27日杜魯門就發聲明,一是派兵到朝鮮,一是宣布派第七艦隊到台灣海峽巡邏,實行軍事上佔領台灣。周總理就決定由伍修權和我以及其他同志到安理會去控訴美國。這個決定在當時影響很大。我們到聯合國是11月29日。我記得那天到紐約,麥克阿瑟正在吹牛,根本不把中國人民志願軍放在眼裡,在報上說聖誕節可以結束戰爭。但到了12月初,我們打了入朝以后第一仗,從新義州打過清川江。就我來說,有生以來從沒有這樣感到中國人光榮,真是抬起頭來了。你沒有本事,人家不會尊重你的。所以,我們講道理控訴美國,與朝鮮戰場上取得的勝利,兩者一配合,就把中國的威望和影響極大地提高了。舉個小例子說:英國人派頭是很大的,這次就登門求教了,要求中國朋友可否考慮朝鮮停戰?這是緩兵之計,怎麼可能?
這些斗爭的方針和策略,當然是黨中央、毛主席總的決定的,但具體的執行、實施(對外工作不僅應有大的輪廓,每一個戰術步驟都要經過很好的考慮),就是周總理。有人說周總理是抗美援朝的總參謀長,這有道理,是這樣。那時,每天的報告,要中央指示。第一線的是總理。大的事跟中央商量。有人說包括部隊在哪裡,那個山頭如何,那個首長的脾氣怎樣,周總理了如指掌都清楚。周總理在志願軍中威信高極了!從1950年10月直到1951年7月談判開始,我們打了五大戰役,前線指揮是彭老總,在中央直接負責、具體負責的是周總理。
朝鮮戰爭第一年,先是北方向南一直沖到釜山這一帶,后來美國反攻到鴨綠江,志願軍進去沖了一下,又退到三八線,穩住。這時,已出現了僵持的形勢。大家知道,三八線就是美國和蘇聯在朝鮮向日本受降的分界線。當入朝時以及后來,黨中央也估計到這個戰爭隻能打個平手。要把美國完全從南朝鮮趕走,從整個形勢講也不合適。所以到1951年6月,打了一年,蘇聯出面提出,他們在聯合國的代表馬立克在一個廣播講話中提出,朝鮮戰爭雙方停火休戰,脫離三八線。這個講話后,美國司令李奇微馬上寫信給金日成、彭德懷兩位司令員,表示同意,由雙方舉行談判。我們方面也同意了,這就是停戰談判的開始。
大概是1951年7月初,周總理突然找我和李克農去。我個人沒有想到形勢發展那樣快。他說:你們准備一下,明天坐火車到安東,接著到平壤見金日成,准備談判。那時毛主席也在。我問主席:准備去多久。他說:三五個星期就夠了。主席的領導風格很值得回憶。他說:剛請胡喬木寫了篇贊成停戰談判的社論,你改一下。今天你別的不干,就把社論改好,明天一早走。他的領導方法是:我們所謂社論無非是政治主張。你翻書先要掌握這些。主席很客氣,請我們吃了飯,喝了酒。晚上我把社論稿寫好了,就是《人民日報》7月初社論《為和平解決朝鮮問題而奮斗》。當時估計,這次談判是容易的,李奇微贊成就地停火。毛主席這話也有根據。周總理對主席是非常尊重的,一般都是支持主席。他交待很細。我的感想是主席總的戰略部署,具體的實施執行是總理來抓。比如主席說你把社論寫好,把中央政策搞清楚:然后作個大的估計,具體的由總理來談。
第二天我和李克農帶著其他幾名同志,到了安東,高崗在安東等著,還有些后勤問題要東北接濟。入朝后,走路主要靠晚上,白天不安全。晚上也不能開燈,一有情況車就停下。從安東到平壤,再到開城,就開始談判。這裡有一件和以后發展有關系的事。平壤到開城是大路,敵機經常轟炸,事先我們向對方說好了,我們在從平壤到開城去的幾部汽車上覆蓋白旗,表示是紅十字會,請不要轟炸。同時,對方也通知我們:他們從漢城發的幾輛車也挂白旗。開城雖說在三八線,實際上為我們控制,從板門店到開城還有十幾裡,美軍來要經過我們盤查。當時我們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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