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軍人親歷朝鮮戰爭:零下30度的長津湖血戰

作者:佳音    發布時間:2016-02-26    來源:文史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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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

 

在朝鮮戰場上,作為志願軍第二次戰役的收官之作,長津湖戰役是一場雙方士兵都不願回憶的血戰。在這場戰役中,零下30多度的酷寒像鬼魅一樣無處不在,志願軍士兵很多不是敗給對手而是被凍死在冰冷的雪地裡。“其艱苦程度超過長征!”多年后,9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將軍回憶這些往事時,依然老淚縱橫。

倉促入朝:遭遇50年最冷冬天

志願軍發動第一次戰役后,聯合國軍總司令麥克阿瑟驕橫地判斷,入朝中國軍隊總兵力不過三、四萬人,在戰略上不過是象征性的,戰術上也僅僅是保護豐滿水電站等有限目的,因此決定發起“總攻勢”,以美第8集團軍在西,第10軍在東,發動鉗形攻勢,向鴨綠江全線推進,試圖一舉消滅在朝鮮境內的全部志願軍和人民軍,爭取在聖誕節前結束朝鮮戰爭。

此時,聯合國軍在朝鮮總兵力高達55.3萬人,其中地面部隊42.3萬人,位於朝鮮北部第一線約35萬人,而志願軍首批入朝部隊僅步兵6個軍18個師,炮兵3個師又1個團,共約23萬人,人數上處於劣勢,裝備與火力上就更為懸殊,迫切需要二線部隊迅速跟進,因此9兵團入朝參戰的時間表驟然提前。

志願軍第9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副司令員陶勇,由20軍 、26軍和27軍組成,共15萬人,作為原定攻台軍的主力,3個軍都超是額編制,每個團都是四四制甚至五五制加強營。由於朝鮮戰事緊急,這些南方子弟兵來不及整訓和做好在高寒地區作戰的物質心理准備,就在開往東北的火車上接到了直接入朝命令。

1950年11月7日、12日、19日9兵團的這三個超編軍悄悄渡過鴨綠江,隨即倉促投入了自然條件異常惡劣的東線戰場,如此龐大規模的部隊調動和集結,美國航空兵偵察部隊竟一點也沒有察覺。

9兵團久居江南,一切戰備訓練都是著眼解放台灣,現在卻來到風雪連天的高寒地區,幾乎沒有任何准備。原定在遼陽、沈陽換冬裝的十幾萬將士隻好直接渡過鴨綠江。熟悉朝鮮高寒氣候的東北軍區副司令員賀晉年,看到戰士們的單衣單褲十分震驚,立即警告道:“你們這樣入朝,別說打仗了,凍都把你們凍死了!” 他立即將庫存的5萬件日軍大衣、棉鞋全部拿出來調給9兵團使用,東北邊防部隊的干部戰士也脫下身上的衣帽送給9兵團戰士,可這麼一點臨時調撥和脫下的衣帽,也有很多沒能來得及送上入朝的火車。

“很顯然,我們並沒有為這一大型戰役做好充分的准備。”9兵團20軍58172團1營排長王學東回憶道,“在進入北朝鮮的第一個星期,我們就遇到了一些想不到的困難。”

在1950年這個朝鮮50年間氣溫最低的冬天,9兵團每個班十多人隻有一兩床棉被,夜間,戰士們將這一兩床棉被攤在雪地上,十多個人擠在棉被上互相摟抱取暖以抵御零下30度的酷寒,入朝第一天,就凍傷800人。

“我們對北朝鮮的冬天會有多麼寒冷沒有一點概念。”王學東說,“當部隊進入朝鮮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冬裝,沒有手套、帽子以及棉鞋等冬天的必需品。我們部隊的戰士大多是來自年平均氣溫在22攝氏度的華東地區。11月初我們離開家鄉的時候,當地的溫度還在15度左右。兩個星期后,我們到了北朝鮮,當地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18攝氏度。許多戰士因為凍傷和感冒而跟不上隊伍。我們師在第一個星期就有700名士兵因為嚴寒掉隊了。”

對於入朝作戰的倉促,27軍79師235團3連指導員鄒世勇也深有體會,“我們的鞋還是膠鞋,所以在零下十幾度的時候,腳都凍壞了。我們每人隻有一床小薄被子,可是美軍每人都有一件大衣和一個鴨絨袋,鑽進去以后,把拉鏈一拉,特別抗寒。所以我們從服裝保暖上來說,跟敵人是沒法相比的。”

雖然遭遇極度的酷寒,9兵團入朝后還是按照預定部署,向長津湖地區開進。部隊嚴格執行隱蔽要求,夜行曉宿,嚴密偽裝,悄然進入戰區,聯合國軍雖然每天都派出飛機對該地區進行空中偵察,卻絲毫沒有發現9兵團的行動蹤跡。

戰后,聯合國軍將9兵團這一隱蔽開進稱為“奇跡”!在了解到志願軍某師竟然創造了連續18天在崎嶇山地平均日行軍30公裡的速度,而且是在幾乎沒有補給、嚴格進行隱蔽偽裝的情況下,美國著名軍事評論家約瑟夫·格登滿懷敬意地評價到:“以任何標准來衡量,中共軍隊強行軍的能力都是非凡出眾的!”

事實上,寒冷的冬天給志願軍部隊的行軍帶來很大的困難。為了隱藏10多萬人的行蹤,9兵團的兩個軍在沒有卡車的情況下,穿過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山脈和樹林。王學東回憶,“在這種情況下,行軍根本就沒有什麼速度可言。師部炮兵營中有些馬匹不肯在覆蓋著積雪的、沿著懸崖的羊腸小路上走。這樣走實在是太滑了。在這種情況下,有些同志就想出了辦法,將羊毛圍巾蓋在懸崖邊的冰雪上,用這方法使馬匹安全地通過了小路。”令人恐怖的寒冷和后勤補給的嚴重不足,導致了9兵團在11月25日,志願軍發起了第二次戰役之時仍沒有進入進攻位置,志司不得不批准了9兵團總部延期2天的請求。

有記載顯示,在戰役展開的20多天裡,零下20多度是家常便飯,受寒流影響,最低溫度達到零下30多度,很多戰士還未投入戰斗就被活活凍死,長津湖戰役之慘烈可見一斑。

土豆成了冰疙瘩,硬啃!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中的后勤補給環節可謂是重中之重。可是在長津湖戰役中,對戰雙方的后勤補給狀況稱得上天壤之別。戰斗打響前,宋時輪、陶勇不得不把26軍留在二線,同時等待通過港口運來的蘇式武器裝備,替換當時部隊中使用的陳舊的日式武器。事實上,糧食供給也隻能勉強保証開上去的兩個軍。

天上到處是美國飛機,27軍40多輛滿載物資的卡車被凝固汽油彈燒了個精光。戰士們不得不自己背著所需的彈藥和用品。沒有食物就拿毛毯、毛巾,甚至藥品,和當地的朝鮮老百姓換大米和蔬菜。

“由於敵人掌握制空權,他們的飛機非常猖狂,見人就打,所以我們后方的運輸特別難。”鄒世勇說,“我們入朝時每人背一個干糧袋,大約有五、六斤的高粱米,等我們到了戰場就吃完了。而美軍的后方供應餅干、罐頭、飲料等等,每個人都餓不著的。我們當時吃不上飯。戰士餓了,就抓把雪吃。后來部隊指揮員覺得戰士老是挨餓就沒有辦法打仗了,我們的首長急著想辦法籌糧。有一天他帶著兩個人走到很遠的一個山溝裡面找到了一家老百姓的房子,人已經跑了。他們在裡面翻出了一袋稻草和一袋土豆。當時毛主席強調了,要愛護朝鮮老百姓的一草一木,可是我們出國又沒帶錢,這怎麼辦?后來他們就把土豆背走,給那個朝鮮老鄉留下了一條軍毯和一個繳獲的美軍鴨絨袋作為抵押。把土豆抱回來以后,首長就到前線去找我這個管后勤的。有了土豆怎麼吃呢?又不敢生火,白天不能冒煙,晚上不能見火,因為飛機經常轟炸。到后來沒辦法,他又帶了人,冒著生命危險,把這一袋子土豆背到那家老百姓家去了,把這袋土豆煮熟了。因為路很遠啊,天氣又那麼冷,他們從那個地方煮好了,送到上面去,就都成了冰疙瘩,沒法吃。可是戰士們餓啊,怎麼辦?硬啃,夾在腋下化,化一層啃一點兒,再化,再啃。”

解決食物供給,志願軍戰士們還有一個重要的應對辦法,那就是取自於敵。“有一次我們在戰場上休息。我們連有一個通訊員脫下了陣亡美軍的一個背囊。脫下一看,裡面有吃的,餅干、罐頭、香腸什麼都有。原來敵人包裡面就有吃的。后來我就告訴戰士們,見到包你就拿,所以后來我們很多的食品供應都是得益於敵人。28天,我們沒喝過一口熱水,就是吃干餅、吃雪。冰天雪地,別說喝水,睡覺都成問題。這一點,敵人比我們好得多。敵人在后方可以支帳篷,由於不擔心空襲,敵人可以挖工事,即使地是冰凍的,他也敢生火。把土化開以后,挖成坑把樹葉子放到坑裡去,到了晚上,鑽到鴨絨袋裡面去,把大衣脫下來蓋在上頭,很舒服的,而我們呢?沒地方睡,就在雪地裡睡覺。”

美軍士兵們不僅有完善的御寒裝備,還能享受到豐盛的“感恩節大餐”。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第7團A連下士海洛德·摩爾豪森回憶:

“我們所到之處,冰天雪地,平均氣溫在華氏零下20多度。盡管有御寒的大衣,可是仍然擋不住刺骨的寒風。直到今天,每當我回憶韓戰,總是想到那寒風刺骨的冬天。感恩節那天,我們又接到繼續向北開進的命令。大家一片怨言,因為我們將吃不上盼望已久的感恩節大餐了。當天傍晚,我們到達指定地點,扎寨過夜。第二天一早,我們驚喜地發現,連隊廚房已連夜趕到我們駐地,開始准備感恩節的晚餐。我們吃到火雞、火腿、蘋果派,和其它很多好吃的。我吃得太多,肚皮都要撐破了。當時大家都沉浸在節日的歡快之中,根本沒有想到,對於我們中間很多人來說,這是他們最后的晚餐。”

撤退?見鬼,我們不過是換個方向進攻!

長津湖是朝鮮北部最大的湖泊,由發源於黃草嶺的長津江向北在柳潭裡和下碣隅裡之間形成長津湖,最后注入鴨綠江。長津湖地區在高寒的蓋馬高原東北部,此時普降大雪,氣溫已經下降到零下30度,風雪交加的嚴寒氣候,加上山高路窄的復雜地形,就連基本生存都不容易,戰場環境甚是險惡。戰后,美陸戰1師師長史密斯曾對美軍戰史學家談到:“長津湖地區根本就不適合軍事行動,就算是成吉思汗也不會想去征服它。”

11月27日傍晚,志願軍10萬大軍已經隱藏在朝鮮北部廣袤的山地和叢林當中了,20軍位於長津湖西側﹔27軍位於長津湖北部和東北部。兩軍分別以陸戰1師兩個團和第7師的31團級戰斗隊為主攻目標,后對下碣隅裡進行圍攻,繼而在從下碣隅裡至興南的一條被稱為“長隘路”的通道上展開圍追堵截。

11月27日夜,西北風卷著棉球般的雪花,吹得人睜不開眼。美陸戰第1師和美步兵第7師,當時正沿著一個山間的小路行進,整個隊形成柱狀,延伸達50公裡。一個美國的隨軍記者后來說“總覺著有人在盯著我們”。這句話沒有說錯,他們確實是被隱沒在崇山峻嶺中的志願軍戰士牢牢地盯緊了。山林中忽然傳出驚天動地的軍號聲和吶喊聲,宋時輪、陶勇指揮20軍、27軍向美軍發起猛攻,10萬志願軍將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扑向美軍,美軍在毫無准備的情況下,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攻擊。在第二天的早上,美7師和陸戰1師被九兵團分割成了5個部分。

分割包圍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是消滅被圍之敵卻艱難無比。作為“美國戰斗力最強的部隊”,美國陸戰1師表現了出色的應變能力,他們立刻用坦克在三處主要被圍地域組成環形防線。志願軍每個團隻有8、9門老式火箭筒,很難沖破坦克防衛圈。用於火力突擊的大炮一門都沒有,隻有中小口徑的迫擊炮試圖掩護步兵沖鋒,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連迫擊炮的鋼鐵炮管都受不了零下幾十度的嚴寒,三分之二打出去的炮彈成了啞彈!炮兵們望著打出去的啞彈放聲大哭。連迫擊炮這種輕炮火力的掩護都得不到,步兵隻能用步槍、機槍去沖擊敵人的“鐵桶陣”了!

志願軍的武器裝備方面與美軍的差距是無法想象的。對隻有少量迫擊炮的志願軍來說,手榴彈成了重武器,一個連一挺重機槍,一個排一挺輕機槍,一個班有一挺加拿大制沖鋒槍,戰士們的裝備就是三八式、中正式這些槍。面對擁有空中、地面重火力的美軍,9兵團唯一的優勢隻剩下人數和鋼鐵般的意志。

對於9兵團所面對的敵人,鄒世勇這樣描述,“東線的敵人都是美軍的王牌軍。陸戰第1師,就是它最王牌的部隊,建軍160多年。第二個也是它的王牌,陸軍第7師,他們的主力王牌都在東線。從武器裝備上來看,這些都是號稱武裝到牙齒的、最現代化的部隊。我們當時還使用解放戰爭時期用過的步槍,沒有重型火炮,最大的炮大概就是九二步兵炮。可是美軍的裝備最差的也是沖鋒槍、卡賓槍等步兵武器。

柳潭裡地區是高山寒區,這個地區白天大概在零下35度左右,夜間能達到零下40度,冰天雪地,雪踏下去就到小腿肚這裡。當時我們的火力遠不如敵人,敵人可以瘋狂射擊。而我們的槍,由於溫度低都已經是打不響了。”戰斗中大批的志願軍戰士在沖鋒時突然倒地而死,他們飢寒交迫的身體,已無法忍耐這種超過極限的生存環境了。

即使是裝備優良的美軍士兵境況也不那麼樂觀,隨軍醫生不得不把嗎啡針劑塞在口中融化再使用。接戰僅僅一天,見勢不妙的麥克阿瑟即命令他們向南突圍。在成群飛機掩護下,美軍開始竭力往后收縮,企圖先聚集到下碣隅裡,再往南逃。后來當《紐約先驅論壇報》記者問及為何要撤退時,美陸戰1師師長史密斯創造了一句名言:“撤退?見鬼去吧,我們不過是換個方向進攻!”整個28日白天,美軍都在設法打通被截斷各部陣地。

全部機械化裝備的美軍在大部分時間裡,僅能以每小時500米的速度前進。戰斗間歇,一位美軍記者問一個正在用刺刀從凍硬的罐頭裡挖蠶豆吃的陸戰隊士兵:如果上帝能夠滿足你的一個要求,你最需要什麼?那個士兵頭也沒抬的回答:給我明天吧。

而另一方面,在下碣隅裡,高度現代化的美國陸戰隊工兵用三天時間就拓寬了一條可以通行坦克的道路。僅僅十來天時間,一座可以起降C-47運輸機的臨時機場就在下碣隅裡這個四面環山的小谷地裡建成了,陸續建成的還有供給基地、野戰醫院。隨即,美國空軍就給史密斯運來了大量急需的彈藥、食品、藥品、防寒服裝、油料。運輸數量如此之多,以至於美軍最后逃離此地時,還開動推土機坦克破壞了以千噸計的各種物資。與此同時,與中國本土僅隔一條封凍的鴨綠江的志願軍卻連保証基本生存所需的物資都難以供給。

對於當時的戰斗場面,王學東回憶,“戰斗進行得非常猛烈和艱苦。美陸戰隊是美國部隊中戰斗力最強的部隊。他們強大的地面火力以及空中掩護,使得他們能夠堅守住陣地。幾天下來,我們58師想殲滅他們一個連或小股部隊的作戰計劃,也都沒有實現。”

戰斗進入膠著:每天都重復著前一天

中美雙方的士兵從戰場最北端的柳潭裡經下碣隅裡到新興裡60多公裡崎嶇不平的公路兩側,以不顧一切的決心,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氣,死打硬拼了整整14個晝夜。白天美軍在飛機、坦克和大炮的掩護下凶狠地沖鋒突圍,志願軍則在公路兩側的高地上層層設防,頑強阻擊。夜幕降臨,在照明彈發出的清白色光亮裡,成群的志願軍戰士沖入敵人熾熱的火網,把子彈、炮彈、手榴彈雨點般地投入敵人的防御圈。再一個白天,美軍又攜帶著更多的傷員重復著前一天的進攻。

海洛德·摩爾豪森下士回憶了其中的一場戰斗,戰斗中,美軍擁有強大的空中火力支援,對包圍他們的志願軍發起猛烈反擊,“出乎意料之外,攻山的戰斗並不激烈。山上的志願軍沒組織什麼有力的抵抗。他們的火力分散,而且多是近距離射擊,對我們的攻擊部隊沒有多大阻擊力和殺傷力。他們的彈著點和手榴彈隻落在幾個地方。隻要你繞著走,就可以完全避開志願軍的火力。他們也沒有重武器和火力點,我們的35火箭筒基本上沒派上用場。我們團僅以很小的傷亡,就攻到山頂,佔領了志願軍的陣地。

一到山頂,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小小的山頭上到處是死亡的中國士兵,大約有一二百具志願軍的尸體。每走一步都會踩到尸體。我從來沒有一次見過這麼多的死人。我的上帝,真是恐怖極了!我們攻擊時並沒有這麼激烈的戰斗,造成中國軍隊這麼大的傷亡。他們好像大多是在空襲和炮擊時被炸死的,尸首不全,肢體四散。但是班長根據他們鐵青的膚色和無血的肢體推斷說,很多志願軍士兵在我們的空襲和炮擊前已經被凍死了。有些尸體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可見他們是想借同志的體溫維持生命。他們都是身著薄衣薄褲單鞋,沒有棉大衣。難道中國志願軍不知道北朝鮮的嚴寒氣候?他們有軍火供應,卻沒有過冬准備?要不是凍死、凍傷這麼多的志願軍,那一二百具尸體就可能不是中國人的,而是我們美軍陸戰隊的。

但很快,夜幕降臨了,10-12碼以外就看不清了。四處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幾顆照明彈忽然騰空而起,把我們眼前的山坡照得雪亮。

我的天呀!小小的山坡上擠滿了正在爬山的志願軍,少說也有幾百人吧!他們都低著頭,背著槍,很快地向山上奔來,好像沒有准備射擊,好像山上沒有守軍。‘開火!’連長一聲令下。頓時,我們的槍炮齊發,山坡上一片火海。雖然我既沒看到坦克,也沒看到什麼重武器,但我還是扣動火箭筒的發射扳機。火箭彈拖著長長的火苗,幾個人影在火光中倒下。

山頭上的槍聲越來越激烈。我們借著火光,越跑越快。好在我們熟悉路線,不到30分鐘,我們就跑到山下的公路邊。班長查點人數,一個不少,一個傷亡也沒有,但卻十分狼狽。我的裝填手丟了所有的火箭彈,我只是扛下來一個空炮筒。有人丟了槍,有人跑掉了鞋。幸好中國軍隊只是攻佔山頭。如果他們追到山下,我們一定會全軍覆沒。”

長津湖的夜晚是屬於志願軍的,王學東說,“天一黑,我們就開始反擊了。在11月29日晚上,我們172團對陸戰隊發起了夜襲,奪回了白天失去的一些陣地。但是,我們不能在日出前突破他們山腳下的防線,沒有能攻進他們的主陣地。第二天早上,陸戰隊利用強大的炮火和空中轟炸,又組織反攻,奪回了這些陣地。”

之后的幾天,戰斗進入了拉鋸戰的態勢,海洛德·摩爾豪森覺得,“戰斗似乎每天都在重復著前一天的情況:第二天,我們又是重復一遍:白天進攻,晚上撤退。白天上山,晚上下山。但是,我們的彈藥越打越少,志願軍的部隊越打越多。”

其實志願軍的情況並不如美軍看到的那麼樂觀。在王學東的印象裡,“在3天的戰斗中,志願軍人員傷亡非常大。他所在營的彈藥全部用完了。每個戰士每天隻能得到所需要的一半的食物。而且氣溫繼續下降,降到了零下30攝氏度。因為戰斗消耗和凍傷,我們的連隊幾乎喪失了戰斗力。”

一名美國老兵被志願軍頑強的精神所深深感動,多年后的今天仍然無法忘懷其中的一個驚人的場景,“在照明彈下,中國士兵一群一群地從樹林裡沖出來,他們在樹林裡不知躲藏了多長時間,樹林邊有條小河,十多米寬,河水不深,河上的冰已經被我們的炮火炸碎了,河水冒著水汽在緩緩地流淌。中國士兵正在淌水過河,上岸后,他們的兩條褲腿很快就被凍住了,他們跑得很慢,因為他們的腿被凍住了不能彎曲。我們的火力很猛,他們的火力很弱,而且沒有炮火掩護,槍好像也被凍住了。他們像僵硬的原木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