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野战军的渡江作战
淮海战役胜利后,我二野、三野百万大军前出于长江北岸,威胁国民党江南基本统治区。其反动统治的中心地区——南京、上海,已经直接暴露在我军强大攻势之下。
(一)
渡江南进是我军最高统帅部长期以来周密擘画的战略企图。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之后,最终实现这一企图的时机才完全成熟。
早在解放战争爆发之初,面对国民党军的全面进攻,我军曾确定敌进我进、外线出击、逐步向南、进逼长江的战略计划。后来,由于客观情况的变化,转入外线作战的设想数度推迟。经过一年的自卫战争,在内线大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之后,1947年夏秋之间,中央军委决定,由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出击鲁西南,并于7月23日提出:刘邓大军“直出大别山,”“建立根据地”,另以“叶、陶两纵队出闽浙赣,创造闽浙赣根据地”。此后,在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陈粟、陈谢两军与之互为犄角,密切协同,经略中原之时,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又于1948年初提出由粟裕同志率华野外线兵团分两批渡江,创建并发展东南战略根据地的重大决策。上述战略计划的基本意图,就在于逐步将战争推移至蒋管区,以减轻我根据地连年战争的负担,同时以强有力的军事行动,威胁敌之腹心重地,扭转敌攻我守的局面,夺取人民革命战争的战略主动权。但由于敌强我弱的战略形势当时尚未根本改变,南渡长江的时机尚不成熟,因此,在1948年9月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最高统帅部决定:人民解放军第三年仍然全部在长江以北和华北、东北作战。以大量歼灭国民党军重兵集团,为尔后的渡江作战、解放全中国创造条件。
1948年10月11日,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在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电报中再次提出渡江作战的大体构想。要求我们华东野战军“以十一、十二两月完成淮海战役”(当时的战役目的仅仅是歼灭黄伯韬和海州、两淮地区之敌),然后仍分为东西两兵团。东兵团(以大约五个纵队组成)在苏北、苏中作战,其余主力为西兵团,出豫皖两省。还指示我们于明年一月休整,二月西兵团转移至中原,“三至七月同刘邓协力作战,将敌打至江边各点固守。秋季你们主力大约可以举行渡江作战。”
随着我军在南北两线各个战场上的胜利,渡江南进的条件日趋完备。中央军委于1948年12月12日电示淮海前线总前委,提出准备在1949年5月或6月举行渡江作战的大体设想,并要求召开一次总前委会议加以商讨。12月下旬,刘伯承、陈毅同志赴中央开会,具体研究确定了渡江作战问题。
1949年元旦,毛泽东主席在《新年献词》中正式向全党全军发出“将革命进行到底”的伟大号召,同时指出:“国民党的主力在长江以北被消灭的结果,大大地便利了人民解放军今后渡江南进解放全中国的作战。”明确提出了“一九四九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向长江以南进军”的战略任务。接着,中共中央1月8日政治局会议对于目前形势与我党1949年任务的决议中再次提出:“一九四九年夏秋冬三季,我们应当争取占领湘、鄂、赣、苏、皖、浙、闽、陕、甘等省的大部,其中有的省则是全部。”要求在“平津、淮海、太原、大同诸战役以后,几个大的野战军必须休整至少两个月,完成渡江南进的诸项准备工作。然后有步骤地稳健地向南方进军。”根据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精神,中央军委命令中野、华野在结束淮海战役后,以两个半月时间分五期(从1月15日起至3月31日止)进行整训,“并完成渡江作战诸项准备工作,待命出动”。
遵照党中央、中央军委上述指示,我华东野战军在胜利结束淮海战役之后,迅速转入整训,加紧渡江南进的各项准备工作。华野前委于1月19日至26日在徐州东北贾汪召开前委扩大会议,听取了陈毅司令员关于1月8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议的传达报告,对党中央关于目前形势的六条结论和1949年度的十七项任务进行了认真的讨论。粟裕副司令员代表华野前委在会上作了关于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与华野全军1949年六大工作任务的报告,其第一项任务就是:“在全国作战总任务下,与兄弟兵团密切协同,坚决与完满地完成1949年我军的作战任务,将革命进行到底”。粟裕同志特别强调,部队整训的目的就是为了过江。因为南进最困难的一关是渡江,我们两个半月的休整,就是为了打过长江去,一切是为了如何渡过长江。因此,能不能顺利地打过长江,决定于此次休整的好坏。他还说,过江不能光凭勇敢,还有许多技术问题、思想问题和物质准备问题,要反对“歇一歇”的思想,树立远离大后方作战的观念。陈毅司令员从对形势的分析、民族立场与阶级立场问题、任务问题、编制问题、政策与纪律问题、参谋工作、后勤工作、减租减息、以及会议传达等九个方面为会议作了总结,前委扩大会议经过讨论,作出了关于拥护《中央元月八日政治局会议对于目前形势和党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务决议》的决议。
前委会议精神在各部队进行了传达贯彻。各单位一是针对部队现实思想情况,深入开展了“将革命进行到底”为中心的形势任务教育和阶级教育,党的各项新区政策和城市政策纪律教育,以及与江南地方党和游击队会师的教育等。二是对预定渡江地段实施大规模的战役战术侦察,在江南地方党和游击队配合下,展开全面的侦察活动,初步查清了敌兵力分布、工事构筑和沿江两岸地形情况,掌握了长江水情,为部队拟定渡江登陆计划提供了依据。三是针对渡江作战这一新课题,开展以横渡长江作战为重点的技术、战术和协同训练。四是筹集船只,训练水手。根据分散筹集、统一分配、集中训练的原则,团以上单位成立船舶管理机构,协同地方党政机关筹集船只,动员船工、渔民随军参战。编组突击、火力、运输三种船队,进行训练,并构筑船舶隐蔽场所,防敌轰炸破坏。五是动员和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开展规模巨大的支前工作。修复公路、铁路、架设长途电话线,进行大规模的疏河开坝等工程保障,并集中大量粮草军需,组织船只,车辆和民工的庞大运输队伍,以保证我军渡江作战的需要。
贾汪会议后,华野全军按照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编制和番号的规定,进行了整编。华东野战军改称第三野战军,辖第7、第8、第9、第10四个兵团。第7兵团以王建安为司令员,谭启龙、姬鹏飞分任正副政治委员,辖第21、第22、第23、第35军。第8兵团以陈士榘为司令员,袁仲贤、江渭清分任正副政治委员,辖第24、第25、第26、第34军。第9兵团以宋时轮为司令员,郭化若为政治委员,辖第20、第27、第30、第33军。第10兵团以叶飞为司令员,韦国清为政治委员,辖第28、第29、第31军、两广纵队。陈士榘参谋长调第8兵团工作后,我由华野副参谋长接任第三野战军参谋长。唐亮、钟期光仍任野战军政治部正、副主任。刘瑞龙副参谋长改任后勤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华东军区与华野特种兵纵队番号不变。华东军区机关南下后,在山东另组山东军区,以胶东军区新5、新6师组成第32军。在整编中,我们特别强调了加强团结,加强纪律性,展开了反对本位主义的教育。第三野战军整编任务的顺利完成,使我三野全军的正规化建设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从体制编制上保证了尔后渡江作战的顺利进行。
(二)
2月4日中午,粟裕同志告我:中央在2月3日关于渡江问题的指示电报中认为,“国民党有在京沪线组织抵抗及放弃该线将主力撤至浙赣路一带之两种可能”,而目前“第二种可能性业已增加,即是说用解决北平问题的方法,和平地解决南京、芜湖、镇江、苏州、无锡、杭州、上海等处的可能性业已增加,我们应当针对这两种可能情况,准备两种对付方法。”如果“国民党仍然采取在京沪线组织坚决抵抗的方针,”则按原定计划,“休整至三月底为止,准备四月渡江,五、六两月夺取宁、镇、锡、苏、杭、芜诸城”。如果国民党改取弃守南京等城,“而将主力撤至浙赣线布防,则我们应作提早一个月行动的准备”,“休整至二月底为止,准备三月即行渡江,于占领镇江、芜湖之后,即去占领南京”,然后“逐步地去占领苏、杭”,部队“可于占领南京后再行休整”。据此,我们立即向各兵团发出《关于渡江侦察工作问题》的指示,规定了各兵团的侦察区域,明确了侦察的主要任务,提出了具体要求和注意事项,并令各兵团按此即行派出侦察。并将此情况于当日报告了中央军委。
2月5日晨,由司令部情报股重新整理标绘敌江防示意图,展开各种作战资料的准备工作。从2月6日开始,我与刘瑞龙等同志一起在作战室反复研究了渡江作战的具体问题。一是根据各单位派出侦察后所掌握的最新敌情资料,基本弄清了敌江防整个部署情况。其中,敌京沪杭警备总部汤恩伯所属24个军45万人,布防在上海至湖口段沿江地区及浙赣线以北地区。第一线部队共18个军。即:淞沪警备司令部所属第37、第52、第72军防御金山卫、吴淞口至白峁口段;第1绥靖区所属第4、第21、第51、第123军防御白峁口至镇江段;第54军位丹阳、武进地区为预备队;第6兵团及首都卫戍总部所属第28、第45、第99军防御镇江以西之桥头镇至马鞍山段,重点置于南京及两浦(浦口、浦镇)地区;第7绥靖区所属第20、第66、第88军防御马鞍山至铜陵段,第17兵团之第106军位泾县、宁国地区为预备队;第8兵团所属第55、第68、第96军防御铜陵至湖口段。上述江防之敌分别以一部兵力控制长江北岸之八圩港、三江营、两浦、裕溪口、枞阳镇、安庆、望江、湖口等据点及若干江心洲。第二线部队共6个军,即第18、第67、第73、第74、第85、第87军等,配置于浙赣线及其以北地区。华中“剿总”白崇禧所属16个军25万人,布防在湖口至巴东段沿江地区。敌海军第2舰队(各种舰艇89艘)位于长江下游,江防舰队(各种舰艇44艘)位于长江中游。飞机300余架分别置于上海、南京、武汉等地,担任支援陆军守备任务。此外,美、英帝国主义的海军舰艇一部,也停泊于上海及长江口,企图伺机对我军渡江行动进行干扰破坏。
二是具体研究了渡江作战的地理环境条件,主要是对长江天险的特征及其两岸的地质水文情况作到心中有数。我们感到江阴至芜湖段江身向北弯曲,成一大弧形,利于我军实施钳形突击,达成战役合围。平时长江中下游水流平稳,但安庆以东受潮汐影响较大,落潮时近岸边有大小不等的泥滩或沙滩。每年春雨桃汛之际,水位渐涨,水流渐急,但对航渡影响不大。长江两岸多半为土堤,多港汊,利于军队、船只隐蔽和进行水上训练。江内有数量较多的江心洲。下游各省除皖南、苏南有部分山区与丘陵地外,多为水网稻田地,河港湖泊较多,不利于大兵团行动。
三是从我军渡江作战的主要困难入手,预筹对策。我们感到最主要的是:缺乏现代化渡江器材,我军将以木帆船为主要航渡工具,对付全部机械化的陆、海、空军联合作战,所以要在部队中广泛开展以“将革命进行到底”为中心的形势任务教育,坚定全体指战员敢打必胜的信心;部队广大指战员多属北方籍,不习水性,组织指挥大兵团强渡江河作战经验缺乏,必须有针对性地加强部队关于航渡组织、登陆突破、步炮协同以及水上射击、救护、游泳、划船等战术技术训练;新解放区和江南新区基础尚弱,后勤给养特别是粮食补充困难,需要作好充分的物资准备,制定周密的战役后勤部署。此外,为了更好地发挥各部队的特长,我们还建议将熟悉苏南情况的第23军和第20军由第7、第9兵团分别调归第10、第8兵团指挥,将熟悉苏浙边区和皖南情况的第24军和第25军由第8兵团分别调归第7、第9兵团指挥。
2月8日,粟裕副司令员、谭震林副政委等去总前委参加会议,研究贯彻中央2月3日电报指示精神,具体商定渡江作战部署。总前委会议讨论决定了如下内容:(1)确定了渡江作战时间。即3月半出动,3月底开始渡江。因为敌人正在固守沿江一线和京沪杭诸点,或将主力撤至浙赣路沿线两策之间徘徊,无论从政治上还是军事上讲,都有提前渡江的必要,也是一个难逢的战机。从自然天候上看,3月底4月初长江水少,雨季未到,也便于渡江。当然,由于时间提前,一些准备工作可能比较仓促。但只要加紧准备,是完全有可能和有把握的。(2)明确了渡江战役部署。确定以三野4个兵团和二野1个兵团为第一梯队,三野4个兵团分别在江阴、扬州段;南京东西段;芜湖东西段;铜陵、贵池段展开;二野1个兵团在安庆东西段展开。二野另两个兵团除以1个军进至黄梅、宿松、望江段佯动外,其余5个军作为总预备队;主要突破地段选择在芜湖、安庆段。(3)关于各部队开进问题。因三野两个兵团已在两淮及蚌埠以南,其余两个兵团尚在宿县东西地区,所以,拟先移一个兵团至合肥,另一个兵团于3月半出动,以半月行程到达江边。三野指挥机关拟于3月初移合肥。二野各部因路程较远,拟于3月初移至潢川、固始、六安之线,休整数日后,即向江边指定位置开进。二野指挥机关拟于3月初移六安。此外,为保证渡江作战的顺利进行,总前委还建议立即成立安徽省委或以豫皖苏分局移至合肥,以统一组织领导原江淮、皖西、豫皖苏等解放区的力量,支援渡江作战。并建议第四野战军以3个军约20万人迅速南下,于3月底进至武汉附近,牵制白崇禧部,以保障二野、三野的渡江行动。
中央军委于2月11日复电总前委和华东局:“同意你们三月半出动、三月底开始渡江作战的计划,望你们按此时间准备一切”。为便于统一领导,协调行动,中共中央还决定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陈赓四同志参加华东局。并要求立即召开一次华东局会议具体研究渡江作战诸问题,以及统一江淮、皖西和豫皖苏地区的领导关系问题。中央还重新明确:“总前委照旧行使领导军事及作战的职权,华东局与总前委均直属中央。”
2月18日至21日,三野前委于贾汪召开第二次扩大会议。传达学习了中央军委、毛泽东同志2月8日关于“把军队变为工作队”的电报指示,研究如何顺利完成我党从城市工人运动中产生,尔后走到农村,经过20多年又重新回到城市的根本性转变问题。陈毅司令员做了重要报告。他指出,要正确地理解和把握毛主席提出的这一根本转变的精神实质,如果坚持20多年来先农村后城市的观点不加改变,跟不上革命飞速发展的形势需要,这是错误的。但是,如果单纯强调动员一切力量放到城市,无限制地取给于农村,不是树立无产阶级的城市观点,而是继承资产阶级的城市观点,同样也是错误的。陈毅同志还强调指出,军队作为一个战斗队又是一个工作队的双重任务,就是说要一面作战、一面建设。人民解放军是打仗打出来的,也是做群众工作做出来的,不能认为现在大规模的战争阶段已经过去,就产生轻敌麻痹的思想。同时,也要反对把形势看得过于严重,产生恐美病。要反对单纯军事观点,不学习城市政策,忽视城市建设的偏向,也要反对只强调工作队,借此脱离军队的个人主义愿望。他说,今天军事的重要性并未减轻,不能因为胜利冲昏了我们的头脑,要把美帝国主义占领我沿海城市列入我们的作战计划之内。我军的作战任务并未完结,许多敌人要我们去消灭,许多地方要我们去占领。作为军队来讲,第一位的问题是要把仗打好。即使全国胜利了,我们还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正规军,并准备击退任何帝国主义的进攻,还要防止敌人和我们打游击,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减弱军队的重要性,而是要加重军队工作的任务。陈司令员的讲话,使与会同志更加明确了人民解放军作为一个战斗队的根本职能,以及立足于用战斗方式渡江是全军的基本任务。2月20日,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第三野战军正式下达了京沪杭战役预备命令。
前委扩大会议结束后,陈毅等同志赴中央参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粟裕同志原定一同前往,但因长期指挥作战,极度劳累,头疼病复发,遂请假改赴济南作短期休养。由我和唐亮、刘瑞龙同志主持召开了三野参谋长会议,具体研究了加强司令部工作、渡江物质准备、战备训练和部队正规化建设问题。
(三)
2月底3月初,我三野部队按预定计划沿津浦路两侧南下,先后进抵长江北岸。第7兵团进至庐江地区,第9兵团进至无为、含山地区,第8兵团进至扬州、仪征地区,第10兵团进至靖江、泰兴地区。按照中央军委指示,为密切配合当时进行的和平谈判,同时为渡江作战创造条件,各兵团均派出部分部队对妨碍我军渡江准备的敌江北桥头堡据点达成包围封锁,并以炮火控制江面,积极打击敌人舰艇的活动,有效地控制渡口、船只,开辟渡江交通要道,保障大部队迫近江岸,全面展开渡江之前的各项准备。
在我军兵临长江之际,国共两党的和平谈判也即将开始,中央军委要求我军作好先行攻占浦口并炮击南京的准备。3月1日,杰粟同志在赴济休养临行前,召集唐亮、钟期光同志和我商定了具体攻击部署。我即组织司令部拟定了攻占浦口、炮击南京的作战预案,各兵团均依据野战军预定决心起草了作战预备命令。3月6日,中央军委决定,渡江作战时间推迟一周。陈毅司令员、饶漱石政委也给我们发来电报,要求我们按军委推迟渡江时间的决定充分作好准备工作。3月14日,我们下达了关于肃清江北桥头堡作战的指示。3月17日,中央军委又来电告诉我们:“渡江战斗之确定日期为四月十日。”并提出“攻占浦口浦镇的准确时间,必须由中央临机决定。至于浦口浦镇以外沿江各点之攻占,则由你们自己规定攻击时间。”据此,我们确定了攻占浦口、炮击南京和肃清江北桥头堡的作战部署。同时,考虑到为保持尔后渡江作战的突然性,我们特向中央军委建议,攻击浦口作战推迟至4月1日开始,以便与4月10日的渡江作战相衔接。
中央军委十分尊重前线指挥员的意见,于3月20日复电:攻占两浦如非渡江所必要,则以一个兵团监视该敌。江北岸据点4月2日开始攻击,4月5日或6日完成此项任务,再以一周时间开辟港口并布置船只,如此,则全军可于4月13日或14日开始渡江。并征询我们“如何盼复”。我们随即按照中央军委指示精神,加紧准备,调整部署,并决定三野指挥机关向南开进。出发之前,三野前委召开会议,听取陈毅司令员关于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的传达报告,大家对于毛泽东主席报告中讲的:“人民解放军永远是一个战斗队。……对于这一点不能有任何的误解和动摇”的光辉论断,以及用天津、北平、绥远三种方式解决残余国民党军的战略思想,倍感英明正确,进一步统一了大家的思想认识,提高了我们以中央的方针、政策指导渡江战役的自觉性。
3月23日夜,三野指挥机关按照预定部署,转移至蚌埠以南孙家圩子。3月25日,总前委邓小平、陈毅同志在这里召集了三野兵团负责同志会议,听取了我对第三野战军渡江准备工作的汇报,具体研究了渡江作战的部署问题。邓政委告诉我们,第二野战军第3、第4、第5兵团已于3月5日起,从阜阳、漯河、沈丘等地出发,向长江北岸挺进,4月初可分别进至枞阳镇以北(第3兵团),高河埠以南(第5兵团),望江、宿松(第4兵团)地区。为配合二野、三野渡江,中央军委已令第四野战军第12兵团第40军、第43军分别由马驹桥、马头镇地区南下,大致于4月初可进抵湖北浠水及汉口以北地区。邓政委还提出,拟以第3兵团附第15、第16军肃清枞阳镇至望江段,攻击目标首先指向安庆。该部先头已距安庆20余里。白崇禧为保守武汉,已将安庆之第46军西撤,第7军、第48军集结于平汉线。汤、白之间的矛盾可供我们利用。为统一协同动作,四野两个军归二野指挥,并以主力出宣化店。力争以两个师兵力在4月10日前出现在宣化店,吸引白崇禧部主力,以配合二野、三野渡江。同时,总前委陈毅、邓小平、谭震林同志还提出,中央军委原定4月13日渡江之时,正是阴历十六,月光通霄,不利于求得攻击的突然性,因此,主张推迟到4月15日黄昏渡江。这样,我们对总前委的整个渡江作战部署及考虑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3月26日,会议继续召开,大家听取了谭震林同志关于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决议的传达报告。会上,我们与各兵团负责同志研究了作战部署问题。大家感到,在我百万大军直逼长江,拥有战略战役主动权的情况下,可采取宽大正面同时展开强渡与有重点的突击相结合的打法,使敌防不胜防,以保证一举渡江成功。我们还向各部明确:4月15日黄昏发起渡江;对于敌江北桥头堡,凡对我准备工作及渡江无大妨碍者则不攻击,凡对我准备无妨碍但对渡江有碍而又容易拔除者,则在渡江先一日或数日拔除之,凡对我准备及渡江妨碍甚大者,则视情况于4月2日或2日以后立即拔除;此外,还决定不攻浦口、浦镇;将第26军东移,加强东集团兵力;留第34、35军在两浦正面积极佯动牵制敌人。总前委首长批准了我们的意见,并于3月26日电告中央军委。3月27日,中央军委复电:“同意十五日发起渡江及对敌江北据点的处置。”
正当会议进行中,我们接到报告,国民党首都警卫师师长王宴清率部起义,但为敌发现,仅少数人员乘船抵北岸。王宴清师长到野司后,我接见了他,并进一步了解了南京周围地区的敌军部署,以及南京市区内的情况。3月27日,我们继续研究作战部署问题,并听取谭震林同志传达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决议的报告。
3月28日,粟裕副司令员返回野司,我把整个部队的作战部署情况向他作了汇报。傍晚,我们再次研究作战方案,最后确定野直东移泰州附近地区,加强东集团渡江方向的指挥,将主渡方向选择于苏中地区,以求迅速遮断宁沪交通,切断南京周围敌之退路。随后,我召集司令部各处长研究了野直东移与指挥所组成诸问题,指定专人分工负责,组织拟制行军计划与汽车分配等。3月31日晨,根据粟裕同志指示,我将整个作战部署拟成电文致二野并报中央军委。
3月31日,总前委书记邓小平同志在广泛听取各野战军情况报告基础上,统筹全局,最终确定了渡江作战的决心部署。当时,小平同志要陈毅同志拟草作战计划,陈毅同志遂告我起草一份包括两大野战军行动的渡江作战命令。我拟草后交陈毅同志转呈小平同志审阅。邓政委指示对大兵团指挥不能太具体,主要是说明战役企图、可能预案等即可,随即小平同志亲自草拟了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战役纲要,即《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4月1日午前,小平同志召集我们逐段讨论了这一纲要,上报中央军委并下发各野战军兵团以上单位。中央军委很快于4月3日批准了这一战役纲要。
《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全文共八个部分:第一,敌情。第二,我军战役目的,发起战役时限。第三,我军渡江后,敌军可能的变化(四种变化)。第四,我军的作战纲领(共七项)。其中,规定了各阶段(分三个阶段)任务,要求战役准备应围绕主要方案进行,指出无论出现何种情况,割裂敌人各个歼灭是关键。第五,第一阶段作战部署。要求我军分为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其中,第三野战军组成东、中两集团,粟裕同志和我负责东集团(第8、第10兵团);谭震林同志负责中集团(第7、第9兵团),并确定以上两路(四个兵团)归粟裕同志和我统一指挥。第二野战军(第3、第4、第5兵团)则组成西集团。第六,指挥与联络问题。第七,各种保障(由各野战军自定)。第八,基本纲要未尽事宜,随战役发展另以命令规定。
《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是周密计划战役,进行宏观决策的典范,为渡江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纲要充分体现了我军渡江战役目的的坚决性。规定我军要歼灭沿江与浙赣线之敌全部或大部,迅速夺占苏南、皖南及浙江全部。夺取京、沪、杭,彻底摧毁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政治、经济中心。战役纵深达500余公里。为此,纲要确定了我百万大军强渡长江的战役布势。以第二、第三野战军组成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在总前委统一指挥下,在张黄港至望江段实施宽正面有重点的多路突击,求歼沿江防御之敌,突破长江天险。另以第四野战军第12兵团归第二野战军指挥,位于武汉正面,在鄂豫、桐柏、江汉各军区部队配合下,箝制白崇禧集团,策应第二、第三野战军作战。
纲要对我军渡江后敌情可能发生的变化进行了细致分析,保证了战役计划的周密性。纲要分析指出了在我军渡江后敌情的几种变化可能性,即:(1)收缩兵力于京、沪、杭三角地区和南京、芜湖地区,控制南京、上海、杭州、芜湖、镇江、无锡诸要点,并企图于我东西两军相距甚远之际,集结兵力与我突进至京沪线上之东线兵团实行决战;而以芜湖以西各部退至浙赣线上,以保障其退路。(2)向后撤收一线,在无锡、南京、芜湖及其以南地带布置防线,利用浙赣铁路,迅速转运兵力控制浙赣沿线,确保南京、芜湖两要点,并求割裂我东西两军之联系。然后再视情况,或在京沪杭三角地区与我决战,或退至浙赣线上与我决战,或沿浙赣线作战略之撤退。(3)主动放弃武进、镇江、南京、芜湖地段,沿江各敌全线向南退集浙赣线上和无锡、上海、杭州沿海地带,以便利用铁道和海口,作顽强之抵抗,或作有秩序之撤退。(4)在情况不利于撤退时,分别固守京、沪、杭诸点,以图顽抗。纲要还针对上述可能情况,分别提出了相应的行动预案,并强调指出:“只要我军渡江成功,无论敌人采取何种处置,战局的发展,均将发生于我有利之变化,并有可能演成敌人全部混乱的局面。”要求我军应从最困难的情况出发,以准备敌乘我三个突击集团相距甚远之际,与我决战为基本出发点。为此,我第三野战军两集团渡江后,应并力对进,力求迅速会合,集结力量割裂包围敌人;第二野战军渡江后以主力出浙赣路,在断敌东西转用兵力的通道同时,以一部兵力迅速东进,逐一接替第三野战军攻歼芜湖、南京之敌的任务。
纲要既从大处着眼,提挈全军,又不统的过死,充分体现了战役计划的灵活性。在赋予各野战军、兵团任务时,指出各部可根据情况的具体变化机断专行。一些具体的打法及各项保障均由各野战军、兵团自定,指挥责任明确,保证了各级指挥员主观能动性的充分发挥,给各级指挥员在作战中根据情况变化实施临机处置留有充分余地。《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是渡江作战的纲领性文件,纲要所确定的具体设想,在渡江战役中完全得到了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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