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戰士憶抗聯歲月:晚上11點后雪地裡收發電報【3】

作者:    發布時間:2012-07-09    來源:中國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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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李在德與剛被授予上校軍銜的於保合。
1957年,李在德與剛被授予上校軍銜的於保合。

小分隊生涯

1941年6月,蘇聯受到德國突然襲擊,於是加緊派遣小部隊對中蘇邊境日本人活動情況進行偵查。那個時候,每次任務一般是十幾天,由蘇聯的小船把小部隊送到邊境上。過境后,通過秘密偵察、向老百姓打聽情況,再用電報把情報發回。1941年9月,二路軍二支隊長王效明帶領30多人的小部隊,到暴馬頂子密營休整,我與保合同志一起負責電台工作。根據偵察計劃,部隊要過撓力河往西進軍。由於撓力河發大水,部隊隻好繞道上游,多走了一個多月的路程。但我們隻准備了7天的糧食,后20多天沒有糧食吃,大家餓得走不動,一天走不了幾十裡路。那個時候在部隊裡頭,餓死、病死都不稀奇,特別是身體很健康、飯量大的,死得最快。我們這些飯量少的,吃一點也就對付了。有一種樹有三層皮,第三層皮是甜的,可以吃,就是把皮扒了以后,在嘴裡嚼嚼。有的人渣子都吞下去了,有的則吐出來,如果吃多了,大便就拉不出來,也是遭罪。但這種樹皮春天、夏天才有,秋天就沒有了,都老了,沒法吃。我們司務長王喜剛是個大個子,身體好,他有許多辦法讓大家吃上東西。但到后來行軍的時候,他說:“我實在走不動了,你們先走吧,我在這休息休息。”我們安慰他說:“你在這休息,哪也不要去,我們到前邊去找個地方回來接你。”於是把他安置到一個樹根底下,后來走了一段路,准備休息,有人回去叫他,他已經犧牲了,是餓死的。

那時撓力河漲了水,我們在河邊用柳條綁了繩子,一次兩三個人拽著過去,就這麼來回繞,大家就過了河。過河之后,看到山下有冒煙的地方,派兩個人下去調查了一下,發現是一個燒炭窯的老百姓,有老百姓就有糧食吃了。那時吃的是高粱米,那個燒炭窯的老百姓給我們煮了一大鍋。當時大家都餓得走不動了,就拼命吃。王隊長說別吃太多了,吃多了肚子容易脹壞。可那些小戰士哪管這些,餓了,反正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為好長時間沒吃糧食,主要是沒有吃鹽,這一吃完以后,過了七八天,大家就“胖”了、腫了,腫得走不動路。

八十八旅生涯

1942年底,我跟著姜信泰政委到蘇聯去了。當時的部隊已經是八十八旅(1942年8月8日建立),旅長是周保中、副旅長是張壽篯,人員管理由蘇聯內務部來監督。當時有一營、二營、三營、四營,一營營長是金日成,二營營長是王效明,三營營長是王明貴,四營營長是柴世榮(曾任抗聯五軍軍長,后在蘇聯失蹤)。柴世榮我隻秘密見過一次,后來他可能被送到西伯利亞最冷的地方去接受審查了,之后就再也沒有見到。我在交通營,專門搞無線電,女兵不多,不到20個。一營主要是朝鮮人,大部分人后來跟隨金日成回到朝鮮了,回到中國的不多。

搞無線電必須兩個人一組,分別負責發電報和譯電報稿子,我主要負責發電報,我丈夫於保合負責譯稿子。密碼本就在我們手裡,一本是明碼,一本是密碼,合起來之后才能發報,很復雜。

搞無線電工作很艱苦,都在雪地裡,而且必須晚上11點以后。因為11點以前敵人的電台會擾亂你的信號,使得對方收不到電報。我們的工作完成得特別好,我們的交通營長奧斯特洛夫大尉也因此非常喜歡我。我有一個蘇聯名字叫“馬露莎”,他常在全營大會上表揚我說:“在派出活動的部隊中,馬露莎的電台聯絡是最出色的。”

1943年8月,在八十八旅的時候,我生了一個孩子,就是我的大女兒於華,金日成還送給我兩條大馬哈魚下奶。當時還有一些抗聯的同志們也生了孩子,我的奶水比較多,哪個孩子吃不飽哭鬧,我就抱過來喂幾口。吃過我的奶的小孩還真不少,包括張淑清、金伯文、邢德范的孩子。

1945年8月蘇聯對日宣戰,蘇聯紅軍進入東北,八十八旅抗聯官兵也分批協同蘇軍回到東北。當時我正准備生二女兒,是12月才坐火車回來的。回來之后和於保合在吉遼軍區司令部電台工作,領導人是周保中。周保中為人很好,沒什麼心眼,長著一臉大麻子,但就是很倔。他一直非常信任我,到他晚年也是如此,還讓我幫忙為他家找保姆。后來我將電台移交給吉遼軍區機要科之后,就調到和龍去做地方工作了。

蘇聯紅軍進入東北以后,國共兩黨爭奪激烈。於保合曾經跟蘇軍約定了撤離的密碼,就是5個“6”。1946年4月14日中午12時,我們接到了“66666”密碼電報,第一時間知道了蘇軍撤離的消息,這個重要的情報也為我們贏得了時間,准備接下來的戰役。解放戰爭中,我們在四野隨四十七軍南下,一直打到湖北宜昌。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周保中任雲南省副主席,我和於保合到北京工作。

1965年東北抗日聯軍部分老戰士相會於北京,中坐者為馮仲雲。
1965年東北抗日聯軍部分老戰士相會於北京,中坐者為馮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