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真身邊工作二十五年的片段回憶【5】
彭真與小平同志的不同風格
韓:1961年毛主席號召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並指示鄧小平和彭真到京郊懷柔和順義進行調查。您從此與小平同志結為牌友。在您看來,彭真和小平同志在個人風格上有哪些不同?
王:1961年中央書記處小平同志和彭真赴京郊調研期間,北京市委也派出調查組分赴工廠、農村、高校進行調查。我和市委宣傳部長李琪在盧溝橋公社進行調查,在那裡待了個把月。寫了一系列反映政策性問題的報告,如吃不吃食堂,統購統銷的比例,以產定工或者“卯子工”等。最后調查組集中到順義寫總的調查報告。
報告寫完后,小平同志說:現在沒事兒了,找人打牌吧!彭真的夫人張潔清就說,王漢斌會打橋牌,就讓王漢斌陪小平同志打橋牌吧。從那以后,我就經常到養蜂夾道陪小平同志打橋牌。經常到那裡打橋牌的,還有萬裡和吳晗、市委研究室的肖甲和王大明。小平同志生活很規律,周六、日打橋牌雷打不動。有時毛主席有事找他,他讓我們等著,待他從毛主席那兒回來再打橋牌。
與小平同志相比,彭真不會休息,生活也沒有規律。新中國成立以后,彭真一直隨著毛主席和周總理的工作習慣,經常工作到凌晨兩三點鐘甚至通宵工作。有閑暇時他只是同家人打打麻將。彭真和毛主席都喜歡看京戲。
彭真酷愛讀書。抗日戰爭前,他被關押在北平、天津的國民黨監獄,那時他研讀馬列著作,還有國民政府頒布的法律等書籍。“文化大革命”期間他被關在秦城監獄,仍然堅持讀馬列著作,在獄中沒有紙筆,他把米飯粒當漿糊,把牙粉袋撕開粘在書上,在書中的重要處畫線。這一事跡早已傳為佳話。新中國成立后,每逢離京外出時,他總要帶上愛讀的書籍。彭真還喜歡閱讀些雜七雜八的書。他常對我們說,你們有功夫多上街買些雜七雜八的書看。
與彭真“劫后重逢”時的喜悅
韓:1966年5月北大第一張大字報對您和彭珮雲及您的家庭帶來怎樣的災難性影響?您當時有哪些不祥的預感?彭真被打倒后,您受到怎樣的心理沖擊?后來是何時明白真相的?
王:在“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雨到來之前,我完全沒有料到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1966年5月25日,北京大學哲學系黨總支書記聶元梓等人在康生的授意下,在北京大學食堂牆上貼出一張大字報《宋碩、陸平、彭珮雲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麼?》,攻擊北京大學黨委和北京市委(宋碩為北京市委大學工作部部長,陸平為北大黨委書記、彭珮雲為北大黨委副書記)在運動中搞陰謀。6月1日晚,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按照毛主席指示播發了這張大字報。
這張大字報誣陷北京市委還在搞陰謀,其實宋碩在傳達時已說明是傳達新市委書記李雪峰的指示(當時原市委已經不能工作了)。聶元梓同彭珮雲一起聽宋碩的傳達,她明知宋碩是傳達李雪峰的指示,卻誣陷舊市委還在搞陰謀。
電台廣播以后,彭珮雲在北大遭到批斗,當晚哭著跑回家。那時我們的大兒子也起來“造反”,把寫著“抗拒從嚴,坦白從寬,頑抗到底,死路一條”的大字報貼到床頭。彭珮雲哭著跟我說:我現在真是無地自容。我對彭珮雲說:你逃避斗爭不行,還得回北大接受群眾批判斗爭。第二天清早她就回北大了。從那以后直到1972年,在6年的時間裡我們沒有見面。這期間,她一直被關在北大,跟陸平等人在一起接受批判斗爭。我在市委黨校受批判斗爭。1969年中蘇邊界珍寶島事件發生后,國內搞戰備,要把我疏散到山西,當時我向看管我們的軍宣隊提出:讓我同彭珮雲見一面后再走,他們說:你們罪行嚴重,不能見面。
1966年4月下旬,彭真被打倒,北京市委召開市委全會,學習毛主席批送北京市委的揭發批判彭真的材料。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萬裡說了一句:整人嘛!那時我們都相信毛主席批彭真是對的。直到1971年9月林彪事件之后,我才明白,對毛主席再也不能盲目相信。
當時有句話,叫“斗倒、斗垮、斗臭”,很多人被斗得家破人亡。那時我的小女兒從幼兒園出來,在家裡沒人管了。我隻好流著淚把她送到彭珮雲妹妹那裡,托她撫養,1975年鄧小平第二次復出后,我和彭珮雲先后恢復工作。我任北京冶金機械廠革委會副主任,她仍在北京大學工作。
1966年我被打倒后,1974年北京市委負責人作出決定給我黨內警告處分,並給我定了五大“罪狀”:(1)包庇彭真,(2)包庇舊市委,(3)包庇吳晗,(4)反對毛主席兩個文藝批示,(5)攻擊“三面紅旗”。1978年我給市委寫報告請求改變處分,但沒有結果。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從中央到地方根據有錯必糾的原則,加快了拔亂反正的步代。1981年段君毅任市委書記后,主動作出給我撤銷處分的決定。
韓:1978年年底,彭真從陝西回京時,您去機場迎接他了嗎?能回顧一下當時的情景嗎?
王:當時劉仁的夫人甘英給我打電話說:彭真明天從陝西回來,你要不要去機場迎接?我說我沒有車,進不去機場。甘英說我來接你。這樣第二天她就來接我,坐著她的車到了機場。彭真到來時,我們都擠到舷梯旁,我握著彭真同志的手,隻說出一句話: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面!
那天去了很多同志,程子華(時任民政部長)是級別最高的干部,在機場大廳,他講話說:今天我們都是自己來的,不代表任何組織!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