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战士忆抗联岁月:晚上11点后雪地里收发电报【3】
小分队生涯
1941年6月,苏联受到德国突然袭击,于是加紧派遣小部队对中苏边境日本人活动情况进行侦查。那个时候,每次任务一般是十几天,由苏联的小船把小部队送到边境上。过境后,通过秘密侦察、向老百姓打听情况,再用电报把情报发回。1941年9月,二路军二支队长王效明带领30多人的小部队,到暴马顶子密营休整,我与保合同志一起负责电台工作。根据侦察计划,部队要过挠力河往西进军。由于挠力河发大水,部队只好绕道上游,多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但我们只准备了7天的粮食,后20多天没有粮食吃,大家饿得走不动,一天走不了几十里路。那个时候在部队里头,饿死、病死都不稀奇,特别是身体很健康、饭量大的,死得最快。我们这些饭量少的,吃一点也就对付了。有一种树有三层皮,第三层皮是甜的,可以吃,就是把皮扒了以后,在嘴里嚼嚼。有的人渣子都吞下去了,有的则吐出来,如果吃多了,大便就拉不出来,也是遭罪。但这种树皮春天、夏天才有,秋天就没有了,都老了,没法吃。我们司务长王喜刚是个大个子,身体好,他有许多办法让大家吃上东西。但到后来行军的时候,他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先走吧,我在这休息休息。”我们安慰他说:“你在这休息,哪也不要去,我们到前边去找个地方回来接你。”于是把他安置到一个树根底下,后来走了一段路,准备休息,有人回去叫他,他已经牺牲了,是饿死的。
那时挠力河涨了水,我们在河边用柳条绑了绳子,一次两三个人拽着过去,就这么来回绕,大家就过了河。过河之后,看到山下有冒烟的地方,派两个人下去调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个烧炭窑的老百姓,有老百姓就有粮食吃了。那时吃的是高粱米,那个烧炭窑的老百姓给我们煮了一大锅。当时大家都饿得走不动了,就拼命吃。王队长说别吃太多了,吃多了肚子容易胀坏。可那些小战士哪管这些,饿了,反正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好长时间没吃粮食,主要是没有吃盐,这一吃完以后,过了七八天,大家就“胖”了、肿了,肿得走不动路。
八十八旅生涯
1942年底,我跟着姜信泰政委到苏联去了。当时的部队已经是八十八旅(1942年8月8日建立),旅长是周保中、副旅长是张寿篯,人员管理由苏联内务部来监督。当时有一营、二营、三营、四营,一营营长是金日成,二营营长是王效明,三营营长是王明贵,四营营长是柴世荣(曾任抗联五军军长,后在苏联失踪)。柴世荣我只秘密见过一次,后来他可能被送到西伯利亚最冷的地方去接受审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我在交通营,专门搞无线电,女兵不多,不到20个。一营主要是朝鲜人,大部分人后来跟随金日成回到朝鲜了,回到中国的不多。
搞无线电必须两个人一组,分别负责发电报和译电报稿子,我主要负责发电报,我丈夫于保合负责译稿子。密码本就在我们手里,一本是明码,一本是密码,合起来之后才能发报,很复杂。
搞无线电工作很艰苦,都在雪地里,而且必须晚上11点以后。因为11点以前敌人的电台会扰乱你的信号,使得对方收不到电报。我们的工作完成得特别好,我们的交通营长奥斯特洛夫大尉也因此非常喜欢我。我有一个苏联名字叫“马露莎”,他常在全营大会上表扬我说:“在派出活动的部队中,马露莎的电台联络是最出色的。”
1943年8月,在八十八旅的时候,我生了一个孩子,就是我的大女儿于华,金日成还送给我两条大马哈鱼下奶。当时还有一些抗联的同志们也生了孩子,我的奶水比较多,哪个孩子吃不饱哭闹,我就抱过来喂几口。吃过我的奶的小孩还真不少,包括张淑清、金伯文、邢德范的孩子。
1945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苏联红军进入东北,八十八旅抗联官兵也分批协同苏军回到东北。当时我正准备生二女儿,是12月才坐火车回来的。回来之后和于保合在吉辽军区司令部电台工作,领导人是周保中。周保中为人很好,没什么心眼,长着一脸大麻子,但就是很倔。他一直非常信任我,到他晚年也是如此,还让我帮忙为他家找保姆。后来我将电台移交给吉辽军区机要科之后,就调到和龙去做地方工作了。
苏联红军进入东北以后,国共两党争夺激烈。于保合曾经跟苏军约定了撤离的密码,就是5个“6”。1946年4月14日中午12时,我们接到了“66666”密码电报,第一时间知道了苏军撤离的消息,这个重要的情报也为我们赢得了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战役。解放战争中,我们在四野随四十七军南下,一直打到湖北宜昌。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周保中任云南省副主席,我和于保合到北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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