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卫中华 了却军民天下事(上篇)【3】

——漫忆父亲刘少奇与国防、军事、军队

作者:刘源    发布时间:2017-08-03    来源:中国共产党历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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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身而出 拼死抗争

九一八事变后,在苏联一年多的父亲回国。他后来叙述:因为“工会工作在先……很重要……工会工作只有我做,他们不会做”,新成立的职工部是中共中央的首席部门,刘少奇任部长。此时,国内绝大多数同志尊崇迷信共产国际。然而,刘见识过共产国际的脱离实际,更反感中共“国际派”的教条。他反复讲,既然是“低潮”就应当防卫,要提出普遍能够接受的口号和任务,合法吸收会员,现在我们赤色工会的人只占全国工人的千分之一,“拘束在极狭小的秘密范围”,应迅速扩大组织。

中共临时中央承认处于“低潮”,说正因此才应努力掀“高潮”,“要反攻,现在就进攻、再进攻”,“一切不合作、一切斗争到底”!比李立三的“高潮论”和职工国际的“反黄色工会”还要“左”!今天的人们很难想象:要保护和发展工会,先得在党内斗争,过“中央”这个关口!回国任职仅一两个月,临时中央就多次约谈父亲,做“总的批评”。

几乎同时,中华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江西瑞金召开。大会宣布成立临时中央政府,刘少奇被选为执行委员会委员,毛泽东为政府和执委会主席。

这三年,父亲几乎一直挨批坚持抗争,一直检讨坚持主见,一直拼命坚持工作,戴着“老右”帽子,又屡任要职,与同期在红区的毛泽东,经历颇为相似。

1932年1月28日,日军侵犯上海,国民党第十九路军奋起抵抗。临时中央坚信“九一八”和“一·二八”是“日本侵略苏联的序幕”,要求上海发动“大规模的总同盟武装暴动”,学苏联搞“中国的二月革命”(苏俄十月革命前有个二月革命),高喊“武装保卫苏联”口号,并宣称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为反革命。刘少奇持异议:“把挽救中国民族危亡的口号放到第二位”,完全“脱离了广大群众”,而在抗日官兵背后拆台,无疑是帮了日军,并提出主要在日本企业举行抗议罢工,组织全面支持抗日。中央再次斥责刘是“取消派(投降派之意)”,严令总罢工、总暴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高喊口号下令之人,却不懂不会组织罢工,更不敢、不会领导暴动。

长飙风中自来往。父亲领导发动工人上战场阵地,成为支持国民党第十九路军的主力,又组织起“上海义勇军”,抵制日货搞得有声有色,各方声援。为救济日本企业罢工的工人和家属,在街上搞募捐、搭粥棚,团结群众,扩大影响。宋庆龄首捐2000块银圆带动各界支持。临时中央却“硬要在群众中宣布他们是企图收买工人”,严厉斥责“米袋子主义”,太没有工人阶级骨气,命令撤摊退款,决不能吃嗟来之食。刘少奇愤然顶住,坦荡处之。

显然,这本为“十四年抗战”早期国难当头时,我党对民族、对国家的重大贡献,更是“低潮”中,我党肩负起责任,发动起社会各界参与救亡,并发展了自己的空前大运动。

然而,3月14日召开临时中央政治局会议,康生、卢福坦、博古、张闻天却认为“中央职工部、全总(全国总工会)党团在领导职工运动中,不能执行共产国际和中央的路线,存在着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的领导方式”。会议转达共产国际指示,“刘湘(刘少奇)不能担任领导工作”,就此撤了他的中央职工部部长一职,并号召全党“坚决无情的打溃”这种“有害的机会主义路线”。父亲被迫检讨,不停抗争。因无人会搞工运,中央也“不敢开除”他。7月28日,索性“取消中央职工部”,并入全国总工会。

从1928年初到此时,刘少奇几乎动辄得咎。他后来尖锐地激辩:关门主义和冒险主义是一定要把我们党的组织“弄到塌台的”,不把“群众和其他派别的同盟者完全驱逐出去……是不止的”。

无独有偶,几乎同一时期,1932年10月8日,中央苏区召开宁都会议,“集中批评毛泽东主观武断,抗上压下,不尊重苏联顾问等错误”,也免了毛泽东在党和红军的职务,毛泽东回家“养病”。

情与貌,略相似,独自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可见,白区与红区的路线分歧,都直接与国防、军事和军队紧密相连。

由于顾顺章(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主管保卫和情报工作)、向忠发(中央政治局主席)、卢福坦(中央政治局常委,主管工运的全总党团书记)相继被捕叛变,组织遭到巨损,血雨腥风扑面,临时中央在上海工作不成,陆续分散转移苏区,对白区的领导几乎全断了。连续五年的“左”倾路线,最终闹到全国白区党组织瘫痪殆尽。呜呼!“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1932年底,父亲也进入中央苏区,到了被称为“小上海”的长汀。苏区的瑞金好比首都,长汀是汀江上的城市,几省交会之处,商业和工业都比较发达,工人也多。

汀州无浪换人间,楚客常思绘新天。作为总工会委员长的刘少奇,展开全新的工作。陈云是临时中央常委、总工会书记。他们就在长汀和瑞金进行调查研究,保护工人利益,鼓励苏区工商业发展。例如,确定厂长负责制。苏维埃的厂长和工人是什么关系?劳资矛盾怎么解决?私企劳资关系如何正确处理?这些问题并非在解放以后才提出的,陈云、刘少奇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研究、实验。当时,什么都学苏联,根据中华苏维埃法律,工人福利过高,没有企业能办得下去。刘少奇说完全照搬苏联的肯定不行,就报毛泽东批准,改了法律。这一段,为多年后的根据地、解放区,为新中国的建设和经济恢复积累了最初的、可贵的经验。

孙子曰:兵“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当时,地方苏维埃和工会的工作,为红军的建设、发展、作战和勤务提供物质基础,直接关乎共产党和军队的存亡。

父亲提出“一切服从于战争,即是一切服从于工人阶级全体的长久的利益”。经各方卓有成效的工作,扩红运动形成热潮,仅一年左右,就动员了十万多人上前线。今日缅怀当年的老工农红军,绝不能忘掉这么多的工人是主体之首啊!

刘少奇在瑞金、长汀努力组建工农武装。1933年2月17日成立中国工农红军店员手艺工人师(兼军械修造),2月27日成立苦力运输工人师(兼军交水陆运输)。1933年8月1日,中国工农红军工人师正式成立,也叫中央警卫师,12800多人全是工人。这应是现在中央警卫团和北京卫戍区警卫师的前身。刘少奇不仅通过发动工运兵运,组织扩红,为人民武装输送力量,而且亲手组建军队——工人师。

1934年春夏(正史记载7月,长汀有记载是4月已到),第五次反“围剿”陷入极端困境。危难之际,父亲被任命为中共福建省委书记。刘少奇曾任职领导的地方很多:顺直、满洲、江苏,以至后来的北方局、中原局、华中局、华北局。1932年底,临时中央任命刘少奇为江西省委(也可能是湘赣省委)书记,由于交通通信极其不便,他到了江西以后,苏区中央局未免原省委书记(李富春)。刘少奇一看这情况,遂主动放弃(此为父亲的含糊自述。但时任湘赣省委书记的王首道,晚年时也向我叙述过几乎相同的情况)。之后,他就留在长汀搞调查,与陈云一道在全国总工会工作。此前,刘在苏联被任命为白区江苏省委书记,没能到任;这次,又被任命为红区江西省委书记,到没能任——实为逆旅颠沛奇遇。进入中央领导集体核心前,很少人像刘少奇一样,在那么多地方打开局面,独当一面,被传为建功立业佳话。

父亲在福建任省委书记仅数月,主要任务是扩红、筹粮、运输,给军队输送兵员、运送补给,组织群众的生产生活,怎么减租查田,怎么分配土地,怎么解决工厂劳资纠纷等一系列问题,还特别召集各方合力,派政治保卫大队长吴烈剿灭竹山顽劣团匪。

其间,还做了件看似不起眼却意义不可小觑的事:划小区域党政组织机构,建立地方武装,普遍成立独立团、营,精兵简政,为适应游击战争、为接下来的敌后坚守,做出预置。

当时,最紧要的是支援前线,组织扩红。福建老百姓参加红军的人确实特别多,开始出征的时候,好几万闽西子弟啊,百分之九十都牺牲了!离断肠,人未归,今我念英烈,隔世长相思——福建人民为中国革命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之巨大,毫不逊色于江西人民。

中央红军长征前,具有标志性的一战叫松毛岭战役。

松毛岭在长汀附近,是中央苏区的东大门,也是最后一道山地屏障。8月31日至9月3日,在朱德总司令支持下,林彪、聂荣臻不顾“三人团”短促出击和堡垒战术,诱敌深入20里,由红一军团的一师、二师和红九军团的二十四师在山前的温坊夜袭,第二天又伏击敌援兵,共歼敌4000余人,是第五次反“围剿”中少见的大胜仗。之后,红一军团奉命转移瑞金。有不少专家将此战算作松毛岭战役前段。

20天后,红九军团在山岭间又打阻击战,也多有专称此为松毛岭战役。无论分段还是专称,这是中央苏区的最后一场大战,战役目的就是掩护中央红军战略转移。9月23日,松毛岭主战役开始,战况极为惨烈,死者枕藉、尸遍山野。战地不愁吃的,老百姓送粮很充足,但所有的水都混着血,漂着尸,全打红了,没法儿喝。此役激战七天七夜,是红军出征前最壮烈的一仗,牺牲了近万人,“鼓角临风悲壮,烽火连空明灭”。最后,部队基本打没了才撤下来。9月30日,红九军团前往瑞金。

10月10日,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率中央红军启程长征——泪如雨下!为掩护主力转移,福建省委组织的汀州保卫战(跨时松毛岭),仍坚守至11月。国民党军队蜂拥而入——血流成河!

无论在山前的温坊,还是在山间的松毛岭,刘少奇不仅组织运粮、补给弹药,作为省委书记还亲自调遣组织了近万地方武装(赤卫队)配属红一、红九军团作战。临战时,父亲受命任红九军团中央代表,直接领导、参与战役指挥。

现在,反映红军长征的文史资料和文艺作品海量。依我看,其艰险、其困苦、其英勇、其惨烈仍远远没有表现出来。幸得今年,《绝命后卫师》《湘江战役》总算反映了片段,主要集中在截肠决战的英雄豪气,而其巨大损失和教训怎么尽现?特别是松毛岭战役、湘江战役、西路军浴血河西,这样的硬仗、恶战如何再现?确需思考创新,仅知古人云: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