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學院的初創工作【2】
盡管蘇聯對我們很友好,但有些科研單位就不讓我們參觀。有一個很小的原子能研究所,也隻讓錢三強等少數幾個人看了看,說是國防系統,要保密。在莫斯科的訪問結束后,我們到列寧格勒,參觀當地的大學、科研機構,以及有關的十月革命遺跡和紀念館,參觀結束后回到莫斯科。蘇聯科學院為我們舉行了歡送儀式。隨后又乘專列到基輔、烏茲別克,取道西伯利亞鐵路,參觀了伊爾庫茨克和西伯利亞科學分院,然后回國。
我們在蘇聯參觀訪問了三個多月,於5月底回到東北。為了綜合各學科的參觀記錄,在長春小住,由劉大年和汪志華起草給中央的“訪蘇報告”,最后由武衡修改定稿,上報中央。在這期間,我們還順便對科學院東北分院的工作情況進行了調查了解,發現了兩個問題:一是由於受“左”的思想影響,科研人員隻許看俄文書刊,其他外文科技書刊都被鎖了起來,理由是其中有西方罵斯大林的文章,不准看,來了個因噎廢食。我們到蘇聯參觀,人家首先讓我們看圖書館,藏書多少,備有多少外文書籍期刊。書刊是重要的武器,一些最新的尖端的東西都是首先在期刊上披露出來的。因此,蘇聯科學部門把這看成是科學水平的標志之一,而不搞閉關自守。我們才開始搞科學,經驗不多,正需要很好地向外國的先進科學和技術學習,不看外國的科技書刊怎麼能行呢?后來又了解到,全國都有這種情況,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這件事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后來,我們在中國科學院建立和擴大了情報研究所和圖書館,並且規定各種外文資料郵來以后,要求在一周內把有關的“內容提要”整理出來,送到科學家的研究室,就是受到這一啟發的結果。二是科研機構不宜輕易搬動。我在長春時,物理化學所和儀器館的負責人向我訴苦,這兩個機構都是從上海搬來的,原來的基礎很好,長春的條件也不錯,搬一次家折騰三年都恢復不了正常的科研秩序,這個教訓也是很深刻的。當時,刮起了一股搬遷風,外地的科研單位都想搬到北京。於是我們便作了一條規定,原有的科學單位能不搬的一律不搬,剎住了這股歪風。后來,科學院在蘭州建立分院,吸取了東北的經驗,就是先抓建設,蓋房子,安裝機器和水、電、煤氣,等一切科研工作條件就緒了以后,再從北京、上海等地調人來,不搞大搬家的做法,避免了由於搬遷造成的不必要的損失。當時,甘肅省委書記是張德生,他對我們的建院工作很支持,我們還請他擔任了中國科學院西北分院第一任院長。
“訪蘇報告”寫出以后,我由長春返回北京。這時,已是炎熱的7月了。
回到北京,稍事休息,由我向胡喬木同志作了兩次訪蘇匯報,之后,向中央政治局和國務院交了書面報告。根據中央指示,便著手科學院的整頓工作。從黨內系統來說,科學院屬於中宣部直接領導。具體和我們聯系的是中宣部科學處。科學院的一切重大的決策,都事先通過中宣部傳達給我們,再通過院黨組在全院貫徹執行。科學院的最高會議是院務會議,每次開會都是郭沫若同志親自主持。郭沫若同志對科學院的工作十分重視、熱情。我和郭沫若同志早在1927年就認識了。在科學院工作時期,我們相處得十分融洽,科學院的重大事項,郭老、李老、竺老、范老(范文瀾同志)和我都事先交換意見,統一思想,然后再交院務會議通過。我們參照蘇聯科學院的做法,首先採取組織措施,設立了學術秘書處,委托錢三強和武衡負責組建,選人的標准是:(1)年輕能干的科學家,包括各個學科的人才,如柳大綱是搞化學的,張文佑是搞地質學的,葉篤正是搞氣象學的,葉渚沛是搞化工冶金的,還有貝時璋、錢偉長等,都是知名的科學家。(2)靠近黨的進步人士。當時,在我們的科學家中黨員甚少,整個秘書處十幾名科學家中,黨員很少。事實証明,這些科學家都是很好的同志,后來絕大部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了我國科學事業的骨干力量。不久,又建立了各個學部的辦事機構,惲子強任數理化學部黨員學術秘書,過興先任生物地學部黨員學術秘書,趙非克任技術科學部黨員學術秘書,潘梓年任哲學社會科學部黨員學術秘書。院學術秘書處建立以后,首先抓了科學院各學科的調查摸底工作。他們通過各個學會,對於各門學科進行了摸底,感到問題很嚴重。我國過去大都是一些輕工業、機械工業和化學工業等,化學、生物學、醫學、工程力學也有一點基礎,但很落后。重工業方面問題更多。有些新技術,如半導體,我們根本不知道,隻知道鍺是從煙囪裡弄出來,卻不知道怎麼用。電子學根本沒有,高分子也很缺乏,搞植物學的人最多,但都是搞分類學的,連研究真菌的都沒有。地質學方面有點基礎,李四光同志抓得很緊,但是比起156項建設項目的要求,相差甚遠。第一個五年計劃建設所需要的許多地質資料都遠遠不能滿足。總之,我們好多門學科沒有,有些學科有點基礎,也是少這缺那,很不完全。這就是我們的家底。了解了這個家底,就心中有數了。這對以后制定我國的科學技術發展規劃起了重要作用。
我們對於副研究員以上的科研人員進行了摸底,對每一個人的學歷、經歷,有哪些論文、著作和專長,都作了調查。調查的結果顯示,絕大多數的人有真才實學,也有在理論上能行,實踐上差勁的,還查出了極少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這便於在實際工作中,做到區別對待,量才使用,揚長避短,實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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