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焘: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3】
他严厉批评盲动主义的错误,要求这次大会予以纠正。但他毕竟不愿中共受到更大的震荡,多少采取和事老的态度,号召中共党员在共产国际正确路线之下团结起来。
他极力说明反帝国主义的重要。他认为日本有瓜分中国的野心,而且,太平洋将有瓜分中国的帝国主义大战发生;因此争取中国的独立,还是中国革命者主要的任务。由此出发,他认为中共将来还要与广泛的小资产阶级结成反帝联合战线。甚至认为将来中国革命政权可能由中共和谭平山这一类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平分职掌。他不主张过份强调反富农,他的这种主张甚有先见之明,后来却被斯大林派批评为右倾机会主义。
继布哈林之后,是瞿秋白作政治报告。他在报告中花了很多时间谈国共合作时期的故事。他批评陈独秀虽然赞成中共加入国民党的政策,但放弃领导权的争取,甘心做国民党的尾巴。又指我一贯反对中共加入国民党的政策,是不敢去和国民党争革命领导,同样是右倾机会主义。只有他自己自命能正确的遵从共产国际的指示,赞成加入国民党去积极争取中国国民革命的领导权。但他的论据,除了引证一些列宁的话以外,究竟不能指出若干显明的历史事实,来证明他的立场完全正确。而且他并没有着重表示如何改正盲动主义的错误和明确表示中共今后应取的方针,因此,他的报告曾引起多数代表的不满。
大会讨论这些报告将告结束时,瞿秋白提出了各组审查委员会的名单,负审查各种报告和提案,以及起草决议之责,再提交大会批准。由于许多代表不满意他所提出来的名单,认为各名单中没有适当的包括反对方面的同志,曾爆发了激烈的争论,大会否决了他所提出的名单。这件事使瞿秋白认为是大会对他的不信任,因而退出会场,向共产国际求援。结果,共产国际派来四位年老资深的委员,半用压力半用调解的方式,才将名单予以适当的修改通过。
代表们在主张上,大致有这么一种分野,瞿秋白和他的少数追随者,坚持八七会议以后的中央路线是正确的。王若飞、汪泽恺这两位与陈独秀关系较密切的人物,严格批评瞿秋白所作所为都是错误的。在这两种极端主张之中,周恩来、李立三、邓中夏等,主张维持瞿秋白中央的领导,但须纠正错误,我和蔡和森、项英、罗章龙、王仲一等主张瞿秋白应彻底改正错误,才能继续在中央工作。
这次大会,在共产国际直接指导之下举行。布哈林等人,并不经常来参加,但担任中国部长的米夫,率领着土地问题专家沃林等人,却是每次会议都在座。米夫甚至以共产国际的名义,在那里施用压力。他曾约我恳谈,开门见山的向我说共产国际希望我和瞿秋白能化除成见,互相合作。我表示,只要瞿秋白能纠正错误,合作当无问题;他进而探询,是否这种合作带有勉强性质。我曾指着案上一个磁茶杯说:就像这个茶杯,被打成几片,虽然可以补起来,究竞不如没有补的那么自然,也希望以后再不会有人将它打碎。米夫回答说,共产党的组统究竞不好比作一个茶杯,因为它是有机的东西,共产国际自信有力量领导中国同志,改正错误,并使他们团结合作,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向共产国际报告我们中间已获得谅解。我觉得他的话涵有强制的气味,因而表示我尊重共产国际的裁处。他似向瞿秋白也同样表示过,也收到同样的效果。
米夫的横加干涉似是过份了,也把事情弄糟了。我与瞿秋白之间的意见虽极参差,但经过争论各自承认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和取决于多数,也许事情的解决要自然些。米夫似乎有一种印象,觉得机会主义、盲动主义以及共产国际或其代理人都错了,抑或这个或那个中共领导者错了,都不易弄得清楚,因而只有由共产国际来强制裁处。这样做的结果,显然会使争端的解决,不能达到水到渠成的顺利效果。各人都觉得受了委曲,而且会埋怨米夫的多事。因此在大会期内,我和瞿秋白双方都觉得米夫锋芒太露,有操纵中共的野心。
陈绍禹、沈泽民等在大会中的举动,也不利于米夫。这些中大学生被认为是米夫派,在大会里任翻译等工作。他们是后进同志,大多自命不凡。听了一些代表互相指摘的言论,不免对于原有领导人执意存轻视。他们听了瞿秋白那种“半罐水”的马列理论,往往在那里暗中窃笑;觉得自己比他们的前辈懂得更多。对于有些代表,若干不能自圆其说的发言,他们又认为过于缺乏理论。他们表示既反对瞿秋白的盲动主义,也反对张国焘的机会主义;似乎今后党的重任要由他们来负担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认为米夫是在那里培养干部,来打击我们这些原有的领导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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