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甘寧邊區的反摩擦斗爭【2】

作者:肖勁光    發布時間:2015-03-25    來源:中國共產黨歷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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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門摩擦迭起

  一九三九年,從年初開始,國民黨頑固派制造的摩擦事件,便接二連三地發生,到年底前后達到了高潮。其中摩擦事件最多、斗爭最尖銳、激烈、復雜的地方主要是關中、綏德、隴東三個地區。

  關中及其毗鄰的鄜甘(鄜縣、甘泉)一帶,是陝甘寧邊區的南大門,是全國各地進步青年和國際友人奔赴革命聖地延安的一條主要通道。這個地區又正是蔣介石的嫡系、當時任第八戰區副司令長官的胡宗南所屬部隊的主要防區。胡宗南在關中和隴東一帶,部署了十二個步兵軍、一個騎兵軍和兩個騎兵師、八個炮兵團,共約二十萬人的兵力。特別是把他的騎兵二師、二十八師、預備三師以及保安旅等大量兵力,布署在緊靠我邊區鄜縣、淳化、栒邑等縣的洛川、邠縣一線,直接威脅邊區的安全。還有當時任陝西省主席的蔣鼎文,也是蔣介石的親信。他委派到我鄜縣、栒邑、淳化等縣的幾個縣長及其保安隊,也都是內戰內行、專門制造摩擦的大小爪牙。這樣一來,這個地區的摩擦事件之多,在各個時期幾乎都居首位。

  一九三九年初,因河防吃緊,我八路軍原先設在黃河邊上的殘廢院,奉命西移到關中地區栒邑縣城南邊的土橋鎮。栒邑國民黨縣長張中堂及邠州國民黨專員張明經聞訊以后,竟然調集保安隊二、三千人,圍攻殘廢人員,迫使我殘廢院不得不退出土橋,移到栒邑縣城。為此事,當時我曾電告蔣介石。蔣回電說:“已電陝省府制止矣”。然而這只是一句搪塞的話。五月下旬一天,殘廢院的一個採買人員出城採購,突然遭到該縣保安隊槍殺。殘廢人員群情憤激,派出代表前往國民黨縣府請願,縣長張中堂竟然指揮保安隊開槍射擊,當場慘殺我殘廢代表九名,隨后又率領大隊人馬向我留守兵團派駐縣城的獨立一營進攻。在這同時,張明經也調來保安隊兩個團,日夜猛攻。眾寡懸殊,我軍被迫退出縣城,栒邑遂被頑軍佔領。出城時,殘廢院有十七名重殘員兵掉隊,被保安隊捕去,經毒打后,全部被殺害。

  這些傷殘人員在抗日戰場上虎口余生,在抗日后方卻死於“友軍”之手。我們當時真是痛心極了,也憤慨極了!獨立一營官兵紛紛要求增兵進行還擊,奪回失地。從道理上說,事情是頑固派挑起來的,而且殺了人,奪了地,我們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實行還擊。但是,仔細一分析,對頑固派進行武力還擊,對我們並不利。一方面,我方主力都在敵后抗日戰場,大舉增兵不可能,再打起來,可能還要吃更大的虧﹔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頑固派正巴不得我們動用武力,以便尋舋制造更大的摩擦事件。權衡利弊得失,黨中央從維護團結抗日的大局出發,指示我要爭取和平解決的前途。我首先說服獨一營官兵採取忍痛、克制態度,力持鎮靜,等待上級解決。隨后,我給蔣鼎文發了急電,譴責了張明經、張中堂一伙制造這一殺人掠地慘案的罪行,悲憤而又有克制地指出:“查敝軍殘廢員兵,以抗敵余生,養息后方,前以移駐土橋,備受迫害,今又大遭屠殺,消息傳來,痛心曷極!惟念國家處此危急存亡之際,袍澤之間,縱有差錯,總宜容忍”。要求陝西省政府派員查處此案。毛澤東審閱了這份電文,要我同時致電蔣介石和程潛。此外,我還就這一事件,向全國發了通電,要求各界“一致呼吁,以彰公理,而警凶頑”。國民黨頑固派殺人理虧,蔣介石、蔣鼎文等人自然不敢也不會派人來調查處理。在這件事上,我們雖然受了些損失,但也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揭露了頑固派破壞團結、慘殺抗日傷殘員兵的罪行,贏得了全國人民的同情和聲援。

  一九三九年三月下旬,我八路軍招收的護士學生二十七人,著裝整齊,奉命由西安步行到延安學習。當他們走到靠近邊區的中部縣(即今黃陵縣)時,竟被國民黨縣政府無故扣留,並於四月一日,派軍警把他們強行押送到別處去。正好這一天,我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有幾個同志乘車經過中部縣,發現了這一情況。他們立即派人到縣政府再三交涉,要求放人。這個縣政府蠻橫無理,一口拒絕。隨后又在縣府門前加派哨兵,不讓我交涉人員進去。我得知這一情況后,首先致電蔣鼎文和中部縣長,隨后又致電蔣介石,嚴正指出:這種行為顯系故意搗亂,事關抗戰,希望命令陝西省府迅速予以釋放。由於這件事情實在辦得太蠢,蔣介石也不得不給我回電:“肖主任:中部縣扣留貴部護士學生,已電蔣主席將轉飭該縣速予釋放矣。”這批護士學生雖然被釋放了,但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頑固派是什麼無理的事都干得出來的。那天如果不是正巧被我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的同志路過時發現,這批護士學生還不知要被押往何處,遭受到什麼樣的磨難呢!

  一連串事件發生后,我們從維護抗日統一戰線這個大局出發,雖然每次都急電國民黨的軍政要員,要求制止事態發展。但由於蔣介石的方針已定,當地頑軍有恃無恐,摩擦事件不但得不到制止,而且形勢越來越嚴重。

  栒邑幾十名罹難烈士的血跡未干,駐洛川以馬祿為師長的國民黨新編騎兵第二師,又在頻繁調動,向鄜縣開進,一部已進佔鄜縣南部的幾處村鎮。這時鄜縣一帶,我軍隻有陳先瑞帶領的少數部隊。而鄜縣距離延安,不過百余裡,一時形勢很緊張。

  為了確保邊區南大門的安全,黨中央指示我們要加強鄜甘警備區。我們隨即調文年生率領警八團開到了鄜縣一帶,並任命文年生為鄜甘警備區司令員,閻紅彥為政委,陳先瑞仍任警備區副司令員。毛澤東仔細修改了我給馬祿和洛川專員等人的電文,並在親筆起草的一份致程潛、蔣鼎文的電稿中嚴正聲明:如果馬師強佔不退,則引起沖突之責任及一切后果,我們概不負責。為了維持社會治安,穩定當地局勢,毛澤東還先后兩次起草和改寫以鄜甘警備區名義發布並在各村鎮要道張貼的布告。他在布告中寫道:“本軍奉命鎮懾,業已部署周詳。外與友軍團結,內與黨政協商。唯期地方安靜,即以鞏固河防。倘有漢奸國賊,敢於以身試嘗,國家法紀所在,決不許其倘佯。”在這同時,我們還派代表去與馬祿進行了說理斗爭。

  警八團到達鄜甘前沿以后,立即同原先在這一帶駐防的部隊一道,投入了緊張的戰斗准備工作。大約也是在這期間,我來到了鄜縣及其附近的茶坊、交道鎮等地。同我一起從延安來的還有兩位蘇聯軍事顧問。我們走了不少地方,看到在一些交通要道和險要地段,都筑起了比較堅固的野戰工事。指戰員們對於頑軍可能從哪裡來,自己准備怎樣應付,也能講出個一二三四。看到和聽到這些情況,我感到滿意,對守住邊區南大門心中有了底數。果然,馬祿見邊區軍民已嚴陣以待,沒敢輕舉忘動,並回電說是“誤會”,雙方應以團結為重,互不侵犯,找了個下樓的梯子,乖乖地縮回去了。

  正當馬祿殺氣騰騰,妄圖揮師北上,從外部進犯邊區的同時,國民黨派駐鄜縣的縣長蔣隆延在邊區境內,也密鑼緊鼓,興風作浪。這個蔣隆延在鄜縣地區敲詐勒索,橫征暴斂,一再加重民眾負擔,致使民怨沸騰,群情激憤。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大義鄉人民群眾忍無可忍,一齊擁到縣府請願,搞得這位縣長狼狽不堪。我當地政府為了團結他們共同抗日,派出代表協助他們做工作,才將這些群眾勸回。但這個蔣隆延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指令六個聯保主任叛變為匪,率領匪徒在大義鄉一帶,切斷交通,劫走我軍來往人員數十名。隨后,又組織暗殺隊,埋伏險要,陰謀殺害我鄜甘警備區領導干部及各團、營長,制造恐怖氣氛。一九四○年一月八日晚上,我特務團參謀長匡裕民的警衛員從該地經過,暗殺隊以為他就是匡參謀長,突然行剌,將他殺害,正巧被我特務團一位連長路過這裡發現了,該團斷然採取措施,立即派出部隊緝拿凶犯,當場捕獲凶手羅克勤,接著又捕獲暗殺隊的頭目、中隊長韓振江和分隊長王子玉,並解除了這個暗殺隊的武裝。事后,我致電程潛、蔣鼎文等人,要求嚴厲懲辦肇事者。《新中華報》在一版頭條位置,以《鄜縣的大暗殺案》為題,發表社論,並以一個多版的篇幅,詳細報道了事件的經過,對頑固分子的倒行逆施,進行了無情揭露和憤怒控訴。經過這一番斗爭,當地的緊張局勢才開始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