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何時同此涼熱?——第五屆世界社會論壇評述

作者:張文紅    發布時間:2009年12月31日    

2005126日至31日,第五屆世界社會論壇(World Social Forum,簡稱WSF)在其創始地——巴西南部的阿雷格裡港舉行。本屆社會論壇堪稱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國際會議,來自全球135個國家和地區的各類非政府組織(NGO)代表、左翼人士、志願者和巴西民眾共約15.5萬人以各種形式參加了本屆論壇,會議期間共舉行了大約2500場各種活動。應德國羅莎盧森堡基金會之邀,筆者作為該基金會代表團的成員參加了本屆世界社會論壇。

一、冷眼看論壇:喧囂背后的宣泄?

20006月,世界各地的非政府組織在日內瓦舉行會議,決定在每年世界經濟論壇召開之際同時舉行世界社會論壇。20011月,由巴西勞工黨發起,在巴西阿雷格裡港召開了首屆“世界社會論壇”,來自全球122個國家和地區的3000多位非政府組織、知識分子和社會團體的代表出席了會議世界社會論壇反對由自由市場控制的全球化以及“新自由主義的過分做法導致的災難、不平等和不公正現象”。由於該論壇的開放性、平民化,即與會代表不管持何種思想,來自任何階層,都可以自由地參與討論,因而被稱為“窮人的聯合國”、“21世紀的第一國際”。首次論壇就免除第三世界國家債務、加收資本流動稅、創建替代自由貿易協定的新貿易方式、農業家庭化等問題進行了探討。此后,“世界社會論壇”每年召開一次會議,每次都明確提出反對新自由主義的全球化,但主張以和平方式進行反全球化的斗爭,反對在這一活動中使用暴力﹔主張建立另一個“新世界”以取代現行的全球化,通過合理分配地球資源和財富來消除貧困的根源。

第二屆和第三屆世界社會論壇也在阿雷格裡港舉行。第二屆世界社會論壇著重討論了經濟全球化進程中存在的問題並提出了一些合理化建議。第三屆世界社會論壇的主題之一是反對美國入侵伊拉克。此外,還就民主和可持續發展,人權和社會平等,傳媒、文化和反對霸權,政治權力、社會文明和民主,反對戰爭和促進和平等問題進行了深入討論。第四屆世界社會論壇在印度孟買舉行,近8萬名代表出席,主要討論了反對美國對伊拉克的軍事行動以及全球化帶來的不公正和不平等問題。

本屆世界社會論壇的與會者來自世界各地和各個社會階層,從工會活動分子到無地農民,從環境保護主義者到左翼政黨的代表等等。這是一盛大的平民聚會,但組委會也邀請了一些精英人士,如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負責人以及一些國家的元首和國際知名人士,其中包括巴西總統盧拉和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兩位國家元首﹔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葡萄牙作家若澤·薩拉馬戈(Jose Saramago)﹔去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肯尼亞環保人士旺加裡·馬塔伊(Wangari Maathai)﹔巴西解放運動理論家列奧納多·波夫(Leonardo Boff)等。

2005126日下午,來自世界各地的與會代表和巴西民眾共約20萬人按照論壇的慣例舉行盛大游行,呼吁反對戰爭,解決環境污染、消除貧困和飢餓以及合理分配地球資源,由此揭開了第五屆世界社會論壇的序幕。

本屆論壇的會場位於阿雷格裡港綿延四公裡長的瓜伊巴湖畔,沿湖由北向南按主題劃分了從AK的不同區域。這樣,相同或類似內容的活動都在同一區域內舉辦,便於與會者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報告。在本屆論壇的青年營裡,26000多名年輕人就在帳篷裡度過了這次盛會。青年營內的駐地命名也十分有趣,例如由最大帳篷組成的區域被稱作“Alphaville”,這是聖保羅最富街區的名字﹔而來自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青年共同居住的帳篷則被命名為“加沙地帶”。

131日上午舉行了本屆論壇結束的大游行。游行中人們喊得最多的口號仍是反對布什、反對戰爭,呼吁美軍撤出伊拉克。其他還有呼吁拉美聯合、亞洲聯合、反對核武器、抵制美貨等等口號。游行的隊伍最后都聚集在市中心的一個廣場,廣場中央的一塊電子顯示牌上顯示當時的溫度是38°C,但人們的熱情遠甚於此,一邊是歡呼掌聲此起彼伏﹔一邊是焚燒布什像的滾滾濃煙……最后,有人抬來一個巨大的地球模型,很多人立刻聚集在它下面載歌載舞,無數隻手臂推動著地球不停地旋轉。廣場上熱鬧非凡,但秩序井然。雖然筆者不懂葡萄牙文,但仍被人們抑揚頓挫的口號節奏和慷慨激昂的情緒所感染。

五彩繽紛的旗幟、震耳欲聾的鼓樂、響徹雲霄的口號、間或還有節奏明快的桑巴,伴著揮汗如雨卻又異常興奮的人群……這一切在平日也許難得一見,但在世界社會論壇期間則幾乎是每天都能見到的風景。喧囂的場面、興奮的人無疑是論壇最真實的寫照。雖然本屆世界社會論壇因其規模之大,使得幾乎沒有人能夠對論壇的活動有一個完整、准確的描述,或者說,每個與會者都經歷了自己的世界社會論壇。但在筆者的眼中,無論是喧囂的鑼鼓、激昂的口號,還是熱烈的討論,都似乎是人們在宣泄著內心的反抗情緒,是人們在充分利用論壇提供的開放、自由的講壇暢所欲言,盡情表達自己對另一個世界的渴望。

然而,當論壇結束、曲終人散,當喧囂不再、激昂不再、抗議不再的時候,一切又都歸於平靜,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世界是否會因此而改變,另一個世界是否真的可能?環球幾時同此涼熱?一年一度的世界社會論壇至今已經走過了5載,它改變了什麼,留下了什麼,今后將會何去何從?這一切的一切都還未可知。

二、論壇主旋律: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

本屆世界社會論壇會議所討論的問題異常廣泛,凡是與左翼運動相關或左翼人士所能想到的論題,都可以在世界社會論壇找到一席之地。但這並不是說論壇討論的問題雜亂無章,貫穿論壇始終的依然是反對資本主義、反對戰爭、反對全球化的主旋律。

與新自由主義的“別無選擇”(There is no Alternative)觀點針鋒相對,世界社會論壇提出了“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它是論壇惟一的共同口號。在這一主題下,本次世界社會論壇改變了以往論壇活動過於分散狀況,把討論議題劃分為以下11項:A. 自治思想、知識和技術的重新分配與社會化﹔B. 維護多樣性、多元性和獨特性﹔C. 藝術和創造:構建和打造人民的反抗文化﹔D. 通訊:反擊權威常規、權利與替代選擇﹔E. 保障並捍衛地球和人類的共同財產——作為商品化和跨國控制的替代選擇﹔ F. 社會斗爭與民主替代選擇——反抗新自由主義的支配﹔G. 和平、去軍事化和反對戰爭、自由貿易與債務的斗爭﹔H. 建設國際民主秩序和人民交融, I. 人民的主權經濟——反抗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J. 為建設一個公正與平等世界的人權和尊嚴﹔K. 倫理、宇宙觀與精神性——新世界的抗爭與挑戰。

與會者圍繞上述主題進行了廣泛的討論,並就維護和平、消除貧困、普及教育、保護弱勢階層權益、新的社會經濟發展模式以及環境保護等問題提出了350多項建議。給筆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如下一些議題和活動。

1、反戰:反戰仍然是本屆論壇上眾多人士的共同呼聲,人們紛紛以座談、集會、表演和游行示威等各種形式反對美國發動的一系列戰爭行為。如前所述,126日,20萬人參加的反戰和平示威拉開了本屆論壇的序幕﹔131日,本屆論壇在又一次聲勢浩大的反戰示威游行中結束。示威的人群高呼反戰口號,強烈要求美國和以色列立即從伊拉克和巴勒斯坦領土上撤軍。反戰人士已策劃於今年的319日在世界各地舉行反美大游行,要求美軍撤出伊拉克。

2、反貧困:2000年,聯合國提出解決貧困問題的千年目標,即到2015年將世界貧困人口減半。然而,5年過去了,發達國家並沒有兌現當初的諾言。據德國《南德意志報》報道,世界上每周有3萬名兒童因為飢餓或缺乏藥品而死亡。但這一悲慘的事實並沒有被西方主流媒體所重視,兒童們因而沒有得到足夠的捐款。如何解決發展中國家的貧困問題就成了本屆論壇討論的主題之一。

2005127日,在阿雷格裡港的一個體育場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呼吁全球反貧困行動大會”。巴西總統盧拉出席此次會議並發表了講話。盧拉面對12000多名觀眾,宣布了全球反貧困行動的開始。他指出,貧困問題是人類面臨的最嚴重的問題之一,消除貧困的辦法是窮國必須團結起來,加強自身合作以及同其他國家的合作。盧拉還批評一些發達國家的領導人在反貧困問題上持消極態度。他表示,要將這一問題再次提交給將於今年9月舉行的聯大會議討論,以便讓全世界的領導人都能行動起來,共同解決這一問題。

據說,這是非政府組織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動員活動,得到全球1000多個組織的支持,旨在敦促各國政府和機構共同制定反貧困計劃,在2005年裡實現更加公正的世界貿易、取消窮國的債務。

3、教育:本屆論壇還就教育問題進行了廣泛討論,很多組織的代表和教育界人士都認為,應該將教育權納入人權范疇。人類的本性就是不斷地完善自己、不斷地學習各類知識。因此,在一個知識文明的社會裡,否認人們的教育權就等於侵犯人們獲得人類創造的知識的權利。教育不應該被看成是一種服務,而是人們應該平等享有的一種權利。他們還強調,教育必須重視質量,使受教育者真正獲得知識。

4、水和健康:這也是世界社會論壇的主題之一,代表們認為這一問題始終沒有得到發達國家的重視。有些與會者指出,北方國家、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一些大公司在水資源的私有化及其所帶來的水供給災難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這些國家和機構在世界社會論壇都受到了尖銳的批評。在下面將要提到的《阿雷格裡港宣言》中也特別強調了水資源的重要性。

此外,論壇討論的問題還涉及了全球化、一體化進程中出現的弱勢群體、被邊緣化的人群和國家、環境污染、保護弱勢階層權益、債務和發展等等問題。為了促進世界各國左翼組織、社會運動組織的交流與合作,論壇組織委員會決定2006年的世界社會論壇將採取分散的形式同時在亞洲、非洲和拉美的不同地點舉辦,到2007年再採取集中的形式在非洲舉辦。

三、《阿雷格裡港宣言》:分歧中的一致?

為了避免官僚主義和僵化,世界社會論壇沒有設立核心組織,隻有一個國際委員會作為事務性討論和形成決議的機構。2001年出台了14條准則綱領,確定了世界社會論壇的性質、目的。綱領第一條就明確指出:世界社會論壇是一個開放式的討論空間,其目的在於拓深對民主思想的思考與探討,形成建議﹔加強各種經驗的自由交流,並聯合成為有效的行動、決策和各種公民社會的運動。這一運動反對新自由主義,反對當今由資本所控制的主流世界及各種形式的擴張主義,以便建立起有益於人類的世界社會。

設立世界社會論壇的初衷是為左翼組織和社會運動組織提供一個表達意見、交流看法的場所和平台,論壇的形式因而是分散的,既有主題各異、形式多樣的各種報告會、討論會,也有文藝表演、游行示威等等活動。世界社會論壇似乎不應該有大型的核心活動,也不應該有領袖人物,但是沒有了大型活動和明星人物,無論是外界還是與會者都會感到不滿足。這個兩難的矛盾始終貫穿著論壇的始終。前幾屆論壇都無一例外地組織了一些大型活動,邀請了一些政要、名人。

兩年前,巴西總統盧拉曾經在世界社會論壇上一呼百應。盧拉作為巴西40年來的第一位左翼總統,人們曾對他寄予極大的希望,期待他能夠兌現競選時的諾言,實現更多的社會公正,增加就業崗位。因此,在2003年的世界社會論壇上,他成為論壇的明星,受到與會者的熱烈歡迎。但時隔兩年,人們發現,盧拉所實施的緊縮政策更多地是繼承了其前任的新自由主義政策。雖然他在不長的時間內穩定了巴西的經濟,控制了通貨膨脹,但在本屆世界社會論壇上,還是受到了論壇的與會者,尤其是來自拉美的與會者的強烈批評。他所在的左翼政黨也發生了分裂,一部分持反對意見的成員在去年另立新黨。(當然,這並不僅僅是盧拉一個人的問題,幾乎所有左翼政府都面臨同樣的問題,即必須面對來自內部的反抗。)

今年,世界社會論壇的英雄是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他儼然已成為拉美左翼運動的領軍人物。130日上午,查韋斯先是訪問了阿雷格裡港附近的一個無地居民區,並對周圍的人說,誰宣稱社會主義死亡了?事實已經証明,社會主義並沒有隨著蘇聯的瓦解而死亡。在當晚舉行的一場聲勢浩大的集會上,查韋斯又介紹了委內瑞拉所實施的沒收大有產者土地並分配給無地農民的土地改革的進展,極力宣傳他的革命理論和革命計劃。他旁征博引,從耶穌到戴高樂和卡扎菲,從西蒙·玻利瓦爾到切·格瓦拉和貝隆,從貝貝爾到毛澤東和卡斯特羅。他的演講極富號召力,使論壇的氣氛達到高潮。

但是,幾個領袖人物的言論能代表論壇的主流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誰又能代表論壇的主流呢?論壇結束前,由19名知名人士,其中包括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葡萄牙作家若澤·薩拉馬戈阿根廷的阿道弗·佩雷斯·埃斯基維爾(Adolfo Perez Esquivel) 共同起草的一份包含12點要求的《阿雷格裡港宣言》再度引起了人們關於世界社會論壇性質的爭議。根據論壇的綱領,世界社會論壇將不以論壇的名義發表共同宣言。但是,許多人在這個問題上一直存在著不同意見。他們希望提出一份能夠代表論壇觀點,並且能夠指導世界社會運動的綱領出來。

《阿雷格裡港宣言》的主要內容包括:1、取消南部國家各種形式的債務。這些債務是債權國(跨國公司和跨國機構)強迫大多數人民接受其保護的方式,從而延長后者的苦難﹔2、對金融交易、國外投資、跨國公司利潤、軍火銷售、導致全球變暖的溫室氣體排放行為征收國際稅費,特別是對貨幣投機交易征收所謂的托賓稅﹔3、逐步取消所有形式的免稅區,因為這些區域不過是有組織犯罪、腐敗、所有形式非法勾當、欺騙和漏稅的避難所,為公司和國家串通作弊提供了機會﹔4、保証所有人都擁有勞動、社會保障和退休的權利,尊重男女平等,這是國家和國際公共政策所必需的﹔5、促進所有形式的公平貿易,抵制世界貿易組織的自由貿易制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在討論的文化多元性協議應該明確表明文化權高於經濟權﹔6、通過促進農業來保障每個國家的糧食主權和安全,這包括完全抑制美國和歐洲的農業產品出口補貼,以及對進口糧食和食品征稅以阻止傾銷行為。同時,每個國家或國家集團應該能夠自己決定禁止轉基因食品生產和進口﹔7、禁止所有關於生命(人、動物或植物)的知識專利權,禁止公共財產,即水的私有化﹔8、與一切形式的歧視、男性至上主義、排外主義、反猶主義和種族主義作斗爭,完全承認土著居民的政治、文化和經濟(包括控制自然資源)的權利﹔9、採取緊急措施,結束環境破壞和由於全球變暖帶來的、因過度使用個人交通工具和非再生能源而惡化的嚴重氣候變化的威脅﹔必須建立另一種節約能量和民主控制自然資源——尤其是飲用水——的模式﹔10、取消所有海外軍事基地,撤回除得到聯合國委派之外的駐外軍隊﹔11、通過法律手段保証所有公民的信息權利:結束資源集中於少數大機構的狀況,保障記者相對於股東的自治,促進非贏利新聞渠道的發展﹔12、國際機構(包括聯合國)的改革和民主化。如果美國仍一再違反國際法,那麼就有必要將聯合國總部從紐約遷出,最好是遷到南方國家。

四、WEFWSF:兩個對立的論壇漸行漸近?

20世紀70年代,瑞士人施瓦布在美麗的達沃斯創辦了世界經濟論壇,邀請一些知名學者、專家、企業家就經濟問題發表看法。如今,這個每年年初舉辦的論壇已經成了國際上的著名政治家、企業家和學者精英探討世界經濟發展問題的重要會議。

世界社會論壇是作為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 ,簡稱WEF)的對立面而出現的,來自全球各非政府組織、知識分子或社會團體的數萬名代表,每年積極投身於世界社會論壇,討論如何在全球化浪潮下爭取社會公正與平等,其規模和影響不斷擴大,已成為當今世界左翼運動的一個重要形式和重要活動。眾所周知,在達沃斯和阿雷格裡港這兩個相距遙遠的城市所舉辦的兩個論壇每每是針鋒相對的,一個關心世界經濟發展,推動經濟全球化,一個關注減少貧困和實現社會公平,主張建立一個與新自由主義不同的“新世界”﹔一個極其開放、熱熱鬧鬧,一個戒備森嚴、循規蹈矩。可以說,兩個論壇代表了當今世界兩種對立的聲音,或者說是兩個對抗的世界——少量的精英在瑞士的度假勝地展望世界經濟的發展趨勢、主宰全球化的進程,而眾多的平民則在地球的另一端為另一個世界奔走呼號。

本屆世界經濟論壇的主題是:為艱難抉擇承擔責任。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達沃斯的世界經濟論壇上呈現出一種不同於以往的跡象——討論的議題愈來愈多地涉及貧窮、發展、債務、飢餓、非洲,以及全球化與可持續發展、環境與發展,民主與現代化等,而這些議題往往是阿雷格裡港的世界社會論壇所經常討論的問題。換句話說,兩個論壇並存5年以來,經過相互對峙,出現了相互影響,並有可能使雙方關注的重點逐漸接近或趨同的趨勢。雖然兩個論壇雖然沒有直接的電視連線,但兩個世界卻仿佛在慢慢地靠近。無論是在冰天雪地的瑞士山區小鎮達沃斯,還是在烈日炎炎的巴西海濱城市阿雷格裡港,都能感受到對人類所面臨的一些共同問題的共同關注。

巴西總統盧拉也試圖將兩個論壇拉近。127日,在阿雷格裡港的會場上,盧拉坐在國際自由工會聯合會代表和巴西非政府組織——社會發展分析研究所的代表之間。一天后,在達沃斯的世界經濟論壇上,盧拉又和微軟老板比爾·蓋茨、英國財政大臣布朗在一起。但他的努力並沒有為世界社會論壇的大多數人所接受,后者認為,兩個論壇之間的對話,將隻會有利於改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精英們的形象。

兩個論壇畢竟代表了不同的利益,一個是自上而下,代表跨國公司和大財團的利益﹔一個是自下而上,代表全球化過程中弱勢群體的利益。在一定時期內,兩個論壇傳達的將仍舊是對立的聲音:一是來自世界經濟論壇的佔主導地位的資本主義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的聲音﹔一是來自世界社會論壇的反全球化、反戰、反對新自由主義的聲音。

五、一點遺憾:中國的缺位

雖然有135個國家的代表參加了本屆世界社會論壇,但論壇的舉辦地點決定了最多的與會者來自巴西,其次是烏拉圭、阿根廷等拉美國家。歐洲的代表團也具有相當的實力,許多左翼組織、社會團體都派出了代表團,他們往往以國家為單位協調活動。亞洲和非洲的與會者較少,力量相對薄弱。

與在今年世界經濟論壇上的出色表現相比,中國在本屆世界社會論壇上的聲音太小了,這是筆者一個非常強烈的感覺。國內媒體對世界社會論壇的報道也不多。一位參加了去年孟買世界社會論壇的德國學者說,去年在孟買看到不少中國人,但今年中國人來得很少。的確,在來自五大洲、來自全世界的十幾萬人群中,難覓中國人的身影。據筆者所知,中國今年參加世界社會論壇的大約二十幾個人(但在茫茫人海中,這二十幾個人太容易被淹沒了)﹔在論壇上作報告的大約隻有四、五人,難以產生很大的影響。在這樣一個開放的論壇中,或者說在這樣一個舞台上,中國應該有所作為,否則,就與中國這樣一個大國的身份不太協調。在論壇的一個帳篷外懸挂著巨大的橫幅,最上面一行是英文“That's Enough”,下邊分別是西、葡、阿、日、韓等多種文字,但卻沒有中國的漢字。羅莎•盧森堡基金會的一位先生對筆者說,這裡缺少了中國字,您應該把它添上。這件事給我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本次論壇期間,筆者羅莎•盧森堡基金會主辦的“羅莎•盧森堡和21世紀的世界”專題研討會上用德文作了一個關於“羅莎•盧森堡的黨內民主思想對當代中國的意義”的報告,希望盡可能讓世人多了解一點中國的客觀、真實的情況。報告結束后,很多人都向筆者表示他們對中國的問題、對中國的改革非常感興趣。

而我們的幾個鄰國在本屆論壇上都以不同方式顯示了自己的力量,比如越南、日本的反戰組織在論壇上都很活躍,韓國人則在論壇結束那天的游行隊伍中,打出了“亞洲人聯合起來,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紅色大橫幅,日本人的標語也有不少。但我仍然沒有發現中國人的身影,沒有漢字的標語,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一位巴西學者對筆者說,作為擁有13億人口的泱泱大國,中國應該參與反對戰爭和反對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的斗爭,沒有中國的參與,這種斗爭將是不完整的。

總之,世界社會論壇就像一個巨大的“意見市場”,在這裡,可以聽到各種不同的左翼觀點和意見,而人們在其他任何地方都難以聽到如此眾多的觀點和意見,或者說更像一個劇院,你方唱罷我登場。在論壇期間,與會者提出了諸多問題,但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則是另外一個問題。論壇像市場一樣,早上開張,晚上關張,當曲終人散、市場關張的時候,滿場空無一人,也不再有任何觀點和意見,但所有的問題依舊存在。所以,如何把左翼力量和社會運動組織起來,是我們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必須從理論上和實際上解決這個問題,努力使左翼力量和社會運動盡可能統一起來,採取行動,隻有這樣,另一個世界才是可能的。